第二卷 四世同堂 第九十一回 翻雲,公堂驚變 文 / 寧馨兒1919
第九十一回翻雲,公堂驚變
君宇凡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指著這個面無表情地要指證自己的人,差點說不出話來,「你——你——你在說什麼?」
柳如眉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平靜地望著蘇飛燁,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可以作證,君宇凡,就是此次御錦案的主謀。」
這一下事情峰迴路轉,連君宇辰都怔住了,怎麼也無法想像,這個女人花了那麼多的心思,勾引了君宇凡背叛君家,做出這等事來,到了最後,居然會供認不諱,反咬了君宇凡一口。
蘇飛燁亦是吃了一驚,狐疑地看了君宇辰一眼,不明白為何會出現這等情形,只是輕咳了一聲,淡淡說道:「柳如眉,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柳如眉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帶著幾分嘲諷,凝望向他的眼神更是不敬之至。
「罪婦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回大人,這御錦一案,原本就是君宇凡與罪婦共謀設計,罪婦人若是不清楚,那還有誰清楚。」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若是她單單咬住君宇凡,這言辭還有幾分可疑,如今竟然連自己也招了出來,這御錦一案,論罪當誅,自承其罪,等於將自己的腦袋拱手送出,眾人明明看著之前君燕飛說她勾引君宇凡,兩人姦情顯著,如今卻不惜賠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將他入罪,這等狠辣決絕,當真讓眾人瞠目結舌。
就連君宇凡自己,也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眉——如眉——你你——你在說什麼?」
柳如眉看了他一眼,往日嫵媚流轉的眼神,此刻竟是無比的譏誚冰冷。
「二少爺,我說的。不過是你曾經做過的事情,這公堂之上,原本就容不得虛言妄語,難道我這麼說也不對嗎?」
君宇凡瞪著她,像是看著個全然陌生的人,而非是昨夜同床共枕纏綿恩愛的人,臉色慘敗如死,比之前被君燕飛撒潑打罵之時。還要難看十倍,整個身體,更是如同沉浸在冰水中一般,沒了半分地生氣溫度。
「你——你你為何如此陷害於我?到底我有什麼得罪過你?」
柳如眉搖搖頭,依舊平靜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你不曾得罪過我,你對我很好。為了討我歡心,不惜在御錦中做下手段,不惜離棄自己的結髮妻子。又怎麼會對我不好呢?」
君宇凡望著她,渾身顫抖,怒極反笑。
「既然如此,為何你還要構陷於我?甚至要賠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拉我下水?」
柳如眉淡淡一笑。轉過臉去,望著蘇飛燁,再不理君宇凡一言一語。
「大人聽見了,罪婦人並非平白誣陷。實在是良心發現,在這公堂之上,陳述事實,這御錦一案,確實是我們二人所為,於君家之人,並無干係。」
「哦?那你倒說說,為何要做出這等事來?」
蘇飛燁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看著她清亮的眼神,她的神色鎮定,眼神清澈平靜,並不像是被人迷惑了心智,他方才也想過種種可能,自從見識了橙小舞的變化和袁不破的招魂術,他已經不似從前那般相信眼見為實這句話了,你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地。也未必是你真正認得的那個人。
只是。這借屍還魂並非輕而易舉的小事,一樁已屬罕見。這柳如眉,又是為何變成這般翻臉無情?
莫非,她也是中了什麼妖法邪術?
蘇飛燁忍不住看了一眼君宇辰,但見他神色驚詫,似乎並非作偽,之前他提出的,也不過是讓君燕飛來作證,並未說到過柳如眉,可見之前並非串通設套,只是一想起橙小舞,他就對此人恨意萌生,不由得輕哼了一聲,轉過臉去,不願多看他一眼。
柳如眉聽得他如此問話,突然笑了起來,雖然只是冷淡的一笑,卻是媚態橫生,美艷萬千,與之前的平靜寧和,彷彿完全變了個人一般,唇角含著淺淺的笑意,眼中卻是深深的恨意。
「大人問我為何要做出這等事?大人莫非不知道,我這君家大少奶奶地名頭,是如何得來的吧?」
她眼波如醉,似乎又變成了當年那個艷驚金陵的花魁女。
「想當初,我不過是春風閣中的一個煙花女子,原本以為這一生一世,也就這麼過了。卻沒想到,會遇見他,他真心真意的對我,縱使散盡千金,縱使有多少阻隔,他都肯替我擋下。他從沒在乎過我地身世來歷,甚至許諾下,要娶我為妻。」
柳如眉的眼中泛起淚光,一說起君宇博,她臉上的光彩閃現,美麗得讓人目眩,就連君宇凡,也只是呆呆地望著她,不曾打斷她的回憶。
「我原本以為,真地可以與他在一起一生一世。那段日子,美好得像是一場夢,他甚至為我們買了房子,帶了他的弟弟來見我,我還記得,三少爺曾經叫我過嫂子,只不過,一轉身,君家的人,就知道了我們的事。」
她的神色驟然變冷,冷冷地掃了君宇辰一眼,鋒利如刀,似乎恨不得將他整個人凌遲吞噬。
「他的好弟弟,出賣了他,就為了君家那些所謂的家規。所以我們不得不想辦法離開,不得不暫時分開。」
「我沒有!」
君宇辰忍不住叫了一聲,急切地說道:「大嫂,我從沒有出賣過大哥!那件事不是我說出去的!」
柳如眉冷笑一聲,並不理他,猶自緩緩道來。
「不管是誰說出去地,君家的人,終於還是將他關在了家裡,不許他再出來見我。可那時,我已經有了孩兒。」
說到此處,她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那可憐的孩兒,還未成形,就已經受了那麼多的苦。我想盡辦法,托人捎信給他,卻還是落在了三少爺的手裡,他告訴我,會想辦法逃出府來,不管是誰,都無法阻攔他,他寧可放棄一切,也不會放棄我們母子。」
她慘然一笑,望向君宇辰。
「就算你沒說,你沒阻攔,可他呢?他千辛萬苦想要與我們母子離開,根本就不曾想過要與你爭奪君家的任何東西,可到了最後,還是為了你,永遠離開了我。」
君宇辰低下頭去,咬著牙,那一天,亦是他一生中最痛的傷。
「對不起——」
柳如眉冷笑一聲,傲然抬頭。
「人都已經死了,說什麼對不起都沒有用了。何況,那一天,我不僅失去了他,也失去了我們的孩子。從那天開始,我就發誓,要你、要你們君家,為此付出代價,讓你們地家規,讓你們君家,徹底煙消雲散!」
君宇辰不由打了個冷戰,抬起頭來,看著她充滿恨意地美麗面龐。
「所以你才千方百計找到與大哥相似的孩子,借此進入君家,勾引了君宇凡,借御錦之機,要徹底毀了君家?」
柳如眉點點頭,毫不掩飾臉上地輕蔑。
「你當時半瘋半傻,君宇凡又是個入不了流的繼子,太君一見小卓卓,自然視如珠寶,就連我這個當初恨不得出之而後快的煙花女子,也能跟著沾了光,登堂入室地做了君家的大少奶奶。」
她掃了一眼君宇凡,還有一旁的君燕飛,冷笑一聲。
「君家這些人,都是些利益熏心的小人,尤其是這對子夫妻,一個用盡心思要討我歡心,想要人財兩得,一個枉自虛榮,見風使舵。我不過順勢而為,君宇凡就自己送上門來,原來他早就不甘做個傀儡,一心想要掏空了君家,早就已經在外私設商戶,暗中往來,不知將君家多少生意,都歸到了自己名下。」
「胡說!你胡說!」
君宇凡聽到此處,終於清醒過來,急忙跪倒,衝著蘇飛燁懇求道:「大人你看,這女人根本已經瘋了,現在根本是在胡言亂語,這些話根本不能作為堂上供詞,這等瘋婆子,請大人亂棍打了出去!」
蘇飛燁尚未來得及說話,就聽柳如眉冷笑著說道:「大人若是公正嚴明,自然會聽完你我各自陳詞,再做審判,若是連話都不讓我說完就打出去,豈非是明擺著跟你有私,君宇凡啊君宇凡,你自己做錯也就罷了,蘇大人如何審案,又豈是你能胡亂干預的?」
她這般一說,蘇飛燁不由得頓了一下,暗暗對這女子的看法又有了幾分改變,心中暗歎一聲,輕輕點了下頭,說道:「君宇凡住嘴,本官說過,讓柳如眉將此事說得清楚明白,是非黑白,本官自會分辨,哪裡輪得到你來多嘴,若是再敢多言,休怪本官用刑!」
君宇凡頹然坐倒,恨恨地瞪了柳如眉一眼,再不敢多言。
柳如眉毫不畏縮地迎著他的眼神,輕笑一聲,寒聲說道:「像他這樣的人,與我在一起,自然是一拍即合,想盡辦法,終於決定利用君家今年經辦御錦一事,在其中摻雜了些東西,不但能夠趁機拔了君家的根基,還能夠借此機會,將江南織造司的生意,轉到他私人名下的商號雲記裡去,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查查,這雲記的幕後老闆,到底是誰,就知道我這些話,是不是瘋話了。」
君宇凡面如死灰,嘴裡只會反反覆覆地說一句話。
「瘋了,瘋了,你一定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