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三卷 :勢之詭異 第七十章 拼湊記憶的碎片 文 / 跳過的幸福
第七十章拼湊記憶的碎片
堂前有極細碎的火屑,融在香爐裡,時隱時現。
玄聖屈膝而坐,氣定神閒,口中唸唸有詞。
坐在他對面的是依然冷著一張臉的砂謹,雙眼一眨不眨,定定地看著玄聖,夾雜著些許的不耐煩,讓人看了心生不解。
「到底還要多久?」似乎快坐不住的樣子,砂謹開始蠢蠢欲動,剛剛在外頭被怪物郎中揪了進來,二話沒說就被塞進了這樣一個十分詭異的密室裡,對著那個煙火繚繞的香爐足足一炷香的時間,眼見著香都燃盡,只剩下埋在香爐沙子裡頭的明明滅滅了,居然眼前的玄聖還是無動於衷,嘴巴沒有一刻消停,但卻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這句話,老朽原封不動地送還給你,要問你,到底還要多久?」充滿磁性的聲音想起,玄聖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直直注視著砂謹,空氣中霎時多了些火藥味。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砂謹別開眼,總覺得玄聖有一雙看透人心的眼,剛剛進來這兒之前,他想像過無數種與玄聖直面的可能性,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居然第一眼就看到了帶有腿疾行動不便的玄聖,這是他的第一個震撼,而他的第二個震撼,是當他坐在玄聖面前的時候,總有一種感覺,彷彿對面的玄聖就是一個照妖鏡,他在這面照妖鏡跟前,像個修煉了千年依然不得道的小妖般,無所遁形。
「你明白我在說什麼的。」玄聖突然笑了起來,沒有揶揄,反倒像是一種鼓勵,只是這種的鼓勵,砂謹卻不想承接。
「我什麼都不明白,醫聖說你能治好我頭痛的毛病,我就來了,至於其他的,恕我無知。」砂謹說罷,起身,「既然玄聖的能力不過也就是誇大其詞,那麼我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恕不奉陪!」
話說的漂亮,可是總是隱藏著倉惶,總覺得自己再不離開,也許就真的成了眼前這個高深莫測的玄聖的甕中之鱉,再也逃不掉了。
「你的病,我醫不了,但我想告訴你的是,萬事自有天定,逆天而行,不會有任何的好下場。」玄聖沒有挽留砂謹,而是揮揮手,「回去告訴那個人,他要出手,我隨時奉陪,無論他想幹什麼,他毀,我衛,玄聖擅長逆天改命,只為造福蒼生,若他執迷不悟,莫怪我不念同門之情!」
「你這是什麼意思?」砂謹不解,是,他是恢復了記憶,就在他與丁芹有了肌膚之親的那一刻,他一切的記憶都回來了,如同潮水般兇猛而至,侵襲了整個身軀,被藥物所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可是腦袋中僅剩的理智,也被那些令他悲痛的過往折磨得奄奄一息,一雙雙求助的眼睛,一份份無言的期待,一隻隻趕他逃離的蒼老的手,他記起來了,全都記起來了,更記起來了他今日為何會在這裡!
可是這些,沒人知道的不是嗎?
就連通天的玄聖,也不可能知道的啊!
「你只要照著我的話說給那個人聽,他便會知道,至於你知不知道,我想,他從來沒有在乎過,也從來沒有正視過。」玄聖撫了撫鬍子,「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在你獲得他的承諾和幫助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能給他什麼?他會圖你什麼?去吧,我會告訴他們,你的病已經治好,至於以後的路怎麼走,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會去改你的命,只是希望你自己能看清,在你的生命中,到底還能堅持什麼,或者,應該放棄什麼?人之所以會被無窮無盡的利用,往往就只是因為一個字,貪,話已至此,各自珍重。」
講罷,突然香爐中的火一瞬間竄起,然後就了無痕跡,只留下幾縷未燃盡的青煙,零零碎碎地飄散在空氣中,楚楚可憐。
怪物郎中呆呆地看著沉睡中的丁芹,將袖子翻開來,翻出裡頭軟一點的布料,為她輕輕拭去殘留的淚。
這個丫頭,在哪兒獨自哭泣吧!
然後又孤獨地回來,躲在自己的小居室裡,蜷縮成一團,在自己的身上汲取溫度。
有一點點的心痛,怪物郎中歎了口氣,行醫多年,並非無惻隱之心,只是因為看得多眼淚和鮮血,自己麻木了,也無動於衷了,總覺得這個世間的人都經歷著一模一樣的人生,生、老、病、死,年輕的時候忙忙碌碌的,為著幾個銅錢的家計勞碌奔波,年長了享享清福,含飴弄孫,再過一段日子,病痛慢慢襲來,救得了的便救,緩得了的便緩,救不了又緩不了的也便等著最後的離別,這樣的人生,於每個人都是相似的,其實他也曾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候,為了愛情,為了愛自己心中的女子,為了給自己所愛的人更加美好的生活,他幾乎泯滅了自己的本性,就這樣投身在紅塵中,做著力不從心的傻事,只是到最後一秒,他才發現,那個女人,要的只是他的攜手與共,至於榮華與富貴,她從未苛求,而在女人的心裡,一直以為那些浮雲是他的追逐,所以才願意不斷地扶持,原來到最後,才明白,其實彼此要的東西都一樣,只是以為對方要的不一樣,以至於就在分秒鐘,錯失了年華,這樣的明白,來得太晚,晚到只剩下懊悔與懷念,但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過起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一路獨身,走到今天,遇到芹芹這個徒弟,讓他想起了曾經愛過的那個女人,她們一點都不像,可是芹芹的自然不做作,卻讓他格外的喜歡,若是當年,他們都對彼此講出真心的話,不是扭捏作態,不是互相揣測,不是自以為是的瞭解對方,能夠像芹芹一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也許他們能有一段更加美好的時光。
芹芹就像是個天使,帶給了他一份想像,讓他回到那段曾經美好的年華,她就像上天賜給他的小孩,他和他所愛的人,曾經也有一個小孩,只是那個小孩很早就離開了,玄聖說他是注定孤獨終老的命,可是能遇到芹芹這樣一個可愛的丫頭,讓他的孤獨終老多了一個同行的夥伴,儘管他知道這個徒弟留在他身邊的時間不會多,被玄聖看中的人,都不是些普通人,但是,這丫頭,他真的喜歡她能如同初見時,那樣的活潑,無憂無慮,不忍她為情所傷,不忍她忍氣吞聲,不忍她獨自哭泣。
原本的她,自由得連鳥兒都不由地要驚羨。
現在的她,連睡著都淚流滿面,蜷縮著身子,保護的姿態,她,一定被傷害了,被別人,被自己,深深地傷害。
丁芹動了動,微微睜開眼睛。
一時間腦袋模糊,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哪裡,待到看見怪物郎中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四周打量了一番,才發現是在自己的房間。
「我怎麼回來的啊?」爬了起來,傻傻地問了一句。
「不知道,我剛看你門開著,進來看你就躺在那裡睡覺,被子也不蓋!」怪物郎中歎了口氣,「丫頭,別想太多了,別苦了自己。」
「有什麼好苦的?」丁芹眨眨眼,這老頭子有點不對勁。
「想哭的話也別躲起來哭,師傅我老人家肩膀是弱小了點,但借你靠幾下還是沒有問題的。」見丁芹表情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凝重,怪物郎中的語氣也顯得輕鬆了一點。
「切,都不知道你多少天沒洗澡換衣服了,髒兮兮的誰愛靠!」撥開怪物郎中,丁芹下床,四處找了找鞋子,喃喃自語,「我的鞋子呢,我剛剛明明是跟阿吉魯在一起的,他送了我回來自己跑哪裡去了?」
「誰?」怪物郎中耳朵尖,好像聽到丁芹講到誰的名字。
「哦,對,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高高大大的,藍眼睛的,打死都不吭一聲的男人啊?」還是抓人來問比較簡單,阿吉魯外貌那麼特殊的一個人,不可能送她回來沒人發現的,只是阿吉魯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才是個讓她傷腦筋的問題。
「沒有,哪有什麼別人來,就玄聖那老頭帶了兩個跟班的而已!」
「哦!」丁芹穿好鞋子打算自己出去找找看,可能阿吉魯還在也說不定呢,突然轉過頭,「咦,你剛說什麼,玄聖來了?」
「是啊,來了好一會了,本來他說讓砂謹和你一起過去,結果我先找到砂謹讓他過去了,折回頭來找你的時候就發現你自己在房裡睡覺,看你睡到很沉的樣子也就沒叫醒你了……」
「耶,死老頭居然會這麼貼心?」丁芹調侃,「哦,對,剛我起床的時候還看到你一副色瞇瞇的樣子看著我,臭老頭,你對我心懷不軌?」
「色你個大頭鬼!」怪物郎中往丁芹屁股踢了一腳,「死丫頭越來越不怕死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打鬧地跑出了房間,先前的陰鬱一掃而空,只是,不知道是忘記了,忽略了,還是真的無視了,沒有人知道,可是,若能過好眼前,又何必在乎,眼前底下的那些不為人知呢?
丁芹傻傻地笑了起來,痛過哭過之後,原來真的會釋懷。
想起了某個人曾經說過的話,我不要賭氣,我要活得理直氣壯,儘管不是誰的非我不可,但也要幸福得理所當然。
丁芹,是個總讓人充滿希望的女子,不是嗎?
是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