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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七九章 桃花落 文 / 黎貓兒

    我等啊等,等啊等,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我在雪地裡幾乎就要凍成冰雕,那邊才有侍者過來通傳:「女魃上仙覲見——」

    被這一聲突如其來的聲音激得一抖,我堪堪才邁出一步,下一步說什麼也邁不出去了。沒辦法,腳後跟都凍木了。

    饒是我步履維艱,旁邊隨侍軒轅黃帝的侍者見此一個上來幫忙的也沒有,任我自生自滅,自己解決當下所遭受的困難。

    忍不住悲歎一聲,我強行拔起那條差不多快要血液凝滯的腿,一步,兩步,三步……只要多邁出一步,我被凍的雙腿就有所緩和。我不怕冷,因為屬火的體質,我的抗寒能力很強,也因為這一點,可以看出,此時此刻天氣是有多寒冷。

    邁著機械的步子,我在身前一個神情顯然有幾分不耐的侍者的引導下,進了軒轅氏處理公務的屋子,或許是我錯看,那名侍者在將我引入屋中後,在關門的一剎,眼裡劃過一絲不屑和鄙夷。

    不屑……和鄙夷?

    正當我失神,隔著一堵土牆,有熟悉的聲音幽幽傳來:「魃兒?是魃兒嗎?」

    我低低應了一聲,是軒轅氏。循著聲音的發源處,我繞過那堵泥牆,步入一個溫暖而比之他處稍顯精緻的屋子。不知道這個時代都有哪些禮儀和規矩,我只彎了彎身,算是施禮,出聲打了個招呼:「義、義父……你喚……呃,你喚魃兒有何要事?」原諒我的磕磕巴巴吧,叫出那一聲「義父」已實屬不易。再自稱魃兒……咳咳,人家明明叫小葉子嘛。

    軒轅氏臉上在聽到我順從的應答之後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笑意並不深,若不仔細去看。很難發現他究竟是在笑還是根本就是面無表情。

    他朝我招招手,我沒多想,按著他的意思靠了過去。才在他身邊站定。下一秒,我的手腕上突然被一股外力拉扯,轉眼間,我已被這股外力帶離原地,視線明晰時,我怔怔的看著上方的軒轅氏。

    軒轅氏本是坐在熱烘烘的暖炕上處理公務,類似於矮几的木質矮桌上。擺著許許多多的木條以及獸皮,上面是被石刻上去的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和符號,對此我不想多加探究,也沒有時間多加探究,因為……

    目光依舊怔怔。我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軒轅氏一手將我扯到床鋪之上,像抱孩子似的將我抱在他的腿上,臉上亦如往常的面無表情,攬著我,空出的那隻手仍在翻檢著獸皮和木條。

    我張了張嘴,一時間又不知道問什麼,只除了剛剛那一眼對視後,他沒再看我一次,好像矮桌上的木條和獸皮。比我有更大的吸引力。

    可是這樣被他抱在腿上也不是辦法,這個姿勢實在讓人不得不多想。不安的動了動,鉗在腰間的手掌如是剛才,一點鬆動的跡象也沒有。心中不由腹誹,這世上,無論是何年何月。乾爹永遠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實在是無法忍受這種無聲無息的侵奪,我雙手扣住那只緊握在腰間的手掌,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從我的身上掰開,見他投來警告的目光,我立馬停下手上的動作,遲疑道:「義父……你讓魃兒過來……究竟有、有何要事?」

    軒轅氏握在我腰間的手有所鬆懈,以為他要放了我,才想順勢從他腿上坐起,卻不曾想,他攬著我的腰身,只是將我在他的懷裡換了個姿勢,一改適才的嬰兒抱,他將我半抱在他的腿上,背靠著他的胸膛,即使是改半躺為坐直,還坐在他的腿上,我仍是比他矮了半個頭。

    我們的相處模式有問題,很有問題!從那天與他第一次相見的情景來看,我就隱隱覺得從前軒轅氏和女魃的關係非同一般,此刻證明,我猜測的一點也沒有錯。

    我向遠離他的方向挪去,待身體移下他的腿,轉而坐在他座下的那張虎皮軟墊後,我從側推開他:「義父……這、這樣不好……」

    軒轅氏手臂收緊,阻止了我的逃脫,府頭靠近,他強大的氣勢隨同他的俯靠彷彿一張巨網,向我鋪天蓋地扣了下來。

    「不好?如何不好?」他的語氣平淡無波,不摻雜一分一毫的感情,如此冷硬的話語隨著他的氣息噴吐在我的頸側,讓我光裸的脖頸生生起了一層戰慄。

    「這……這……」我吞吞吐吐半天,除了一個「這」字,什麼也答不出來。

    軒轅氏微微抬起頭來,一雙眼如同冰刃一般直穿人心,再複雜的人,也能在如此目光下一眼被看穿,而我這種比白紙還白的腦殘貨,想來早就被他透析得一乾二淨。

    嘴角微微勾起,他卻不是在笑,而是對於時局掌控的一種霸氣和蔑視。

    「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他在我的頸側輕輕印下一吻,口氣比之他的目光更加冰冷徹骨。

    攝於他的威嚴,我不敢轉頭去探視他此刻的表情,一雙眼緊緊盯著前方,眼中卻混沌緊張,根本映不下眼前的任何風景。

    嘴唇蠕動了下,躊躇半晌,我終還是迫於他的威壓而開口:「你、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不是聽不懂,而是此刻的情景,裝糊塗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為何要裝糊塗?我現在的身份是姜九黎安排在軒轅氏身邊的粽子,這是其一,其二……我隱隱明白,從前的女魃,或者說,從前的我,就如陶潛所說的,勾引有婦之夫,而這個有婦之夫,正是現在在我身邊對我施壓的軒轅氏。

    軒轅氏沒有因為我的吞吞吐吐而失卻耐心,他一隻手箍著我的腰,另一隻手則游移上我的脖頸,一絲一縷的清涼觸感從脖頸處敏銳的神經傳至身體各處。我止不住打了個冷戰,對此軒轅氏輕不可聞的哼了一聲,猶若在笑,但更像是冰冷的斥責。

    「你是真的聽不懂還是假意聽不懂?」

    沒等軒轅氏說完。我立即打斷他肯定道:「我是真的聽不懂!」

    軒轅氏冷冷的目光猶如利劍刺向我,我立刻啞口。他說:「蚩尤說你失憶了,」平平淡淡的陳述語句。我卻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拚命點頭。「從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我又次點頭,他本來撫摸我頸側的手慢慢滑過臉頰轉而順起了我的頭髮,輕歎一聲:「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重重頷首:「真的!」

    軒轅氏沒有接著我的話向下說,而是話鋒一轉,語氣比之剛剛愈加柔潤溫和,如同慈父一般。他說:「蚩尤還真是心善,沒有立即將你手刃,他將你送還我身邊,吩咐你做什麼?」他的目光凝視著我一頭略顯金黃的頭髮,尤為專注。就像看著心中所愛,但只有與他近在咫尺的我,才能感受到他渾身散發出的冷意。

    我張了張嘴,本想一口否認,但隨即想到,他既是能問出這樣的話,必然是知道姜九黎將我送到他身邊意欲何為。在這種人面前,意欲狡辯絕對是自尋死路,何況姜九黎也說過。軒轅氏定然早已料到他會在他身邊安插探子,所以既然軒轅氏如此問了,我掩飾與否,結果都不會善終。

    索性,我坦白道:「他讓我監視你,將有利的訊息傳達給他。」

    軒轅氏淡淡扯了下唇角。坐直身子,從我腰側抽回手,「你倒是誠實。」目光中閃過一縷厭煩,他說:「回去吧,明日我會吩咐侍者帶你去逐鹿下屬的村落,你可以暫代那個村落的族長一職。」

    他這是……他沒有殺我,而是將我這個探子遠遠的拋出去,既免去了被監視的可能,又不會引起姜九黎的不滿……我苦笑一聲,他這一做法,還真是高明,此時局勢他已是兼顧,這樣的人若是放在以後,或許並不會有震驚世界的作為,不過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已足夠做個出色的統御者。

    從軒轅氏那裡回來,心情沒有任何沉悶,反而因為可以不再擔憂自己的粽子身份被發現,緊吊了幾個月的心終於安安穩穩的落回了肚子。

    進門就看到那只巨大怪鳥正懶懶伏在獸皮褥子上,小眼睛半閉著,聽到門被推開的吱嘎聲,它立刻警戒的從獸皮褥子上站起,在看清是我後,又懶懶的趴伏回去,只不過在打量我半天後,灰溜溜的小眼睛裡流露出一抹薄怒來。

    我不是太明白畢方鳥眼中那抹薄怒從何而來,等我要去抱它,它卻單足跳著躲開時,我似乎想起了他薄怒的原因。忍不住大笑起來,點著他頭頂那枚火焰般艷麗的紅色圓點笑道:「小東西,不就是忘記給你帶好吃的,這麼點事就和我耍脾氣了?」

    說著也不顧它別彆扭扭轉開的長扁腦袋,去廚房裡挑了一塊臘肉,乒乒乓乓一陣,繼而傳來茲茲啦啦的聲響,不一會,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炒臘肉就端到了畢方鳥的面前。

    臘肉是陶潛偷偷送給我的,就如軒轅氏所說,陶潛會的東西很多,就像這臘肉,他告誡了許多次絕對不能將這臘肉贈予別人或者透露給別人說這是他的傑作,不太懂為何他要對此遮遮掩掩,他只是隨口說一句這東西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云云,我也不想管太多,有肉吃就好,誰會沒事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呢。

    原以為鳥類都是吃素的,所以在炒臘肉的時候,我也多多放進去許多陶潛送給我的儲藏蔬菜,可這怪東西還真是奇怪,一片菜葉都不吃,專挑色澤紅艷的臘肉吃,弄得最後我變成了食草動物。

    翌日,果然有軒轅氏派遣過來的侍者引領我去逐鹿下屬的一個小村落。

    早早去祝融那裡和陶潛告別,順便把畢方鳥還給他們,不巧這倆人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身,原因很簡單,估摸某人的屁股不用太陽曬都已經開花了。

    祝融吩咐侍者帶話給我,說是他自會將我離開的消息告訴陶潛,等有時間也會讓陶潛去那個小村子看我。而畢方鳥嘛……鑒於他還想和陶潛過個一兩月的二人世界,畢方鳥的主人我可以繼續當下去。

    臉色黑沉的從祝融那裡回來,軒轅氏派遣過來的侍者已將我的東西收拾妥當,就等著我回來出發。

    懷抱著畢方鳥。我最後看了看幾個月住下來的這處小小院落,輕歎了一聲,總覺得自己的命運太過波折。可是如何波折我又說不上來,因為除了失去記憶和被發現粽子身份調往下屬村落,我這短暫的一生,可謂是平淡無奇毫無跌宕。

    我被分派過去的那個小村落,距離逐鹿不算太遠,也就一日路程便可到達。

    軒轅氏名義上是我的義父,面子上對我還是很夠意思的。這時候牛馬少之又少。在我離開逐鹿之際,軒轅氏居然派人給我牽來一頭黃牛,說是讓我騎著,不過腦中突然浮現出西方的鬥牛士鬥牛的畫面,心中一陣畏懼。想想還是算了。

    一行人啟程,其實人也不多,除了我和畢方鳥之外,也就平日服侍我的兩個侍者隨行,一路上走走停停,倒是欣賞風景更多一些。

    我前往的小村落名為桃花落,因為這個村子裡,擁有十里八鄉罕見的桃花林,每到春暖花開之時。就會漫天飛舞桃瓣。桃花屬於薔薇科,我一直都很喜歡薔薇科的植物和花朵,所以對於這個桃花落,在進入村子之前,就飽含著前所未有的期盼。

    可惜的是,季節正是冬天。所以桃花落如同逐鹿一樣,被冰雪封凍,一片肅殺之氣。望著低矮而光禿的枝椏,我不由雙手合十,望天祈願,多麼希望,這裡的桃花可以常開不敗,一年四季都如春天般漫爛多姿。

    這個時代雖然有桃樹桃花,只可惜未經人工培育,結出來的果實尚是酸澀難以下嚥,幸好此時的人民對於吃的東西還不算太計較,所以桃子在這個村子裡,是難得一遇的土特產。

    桃子好不好吃,大冬天的我也嘗不到,這都是後話。

    且說我懷抱著畢方鳥,一頭黃牛在兩名侍者的牽引下拉著我的行禮距離桃花落越來越近,遠遠就看到有七八個人在村口遙望,想必是早已接收到軒轅氏的旨意,來接洽我這個新到任的小族長。

    迎接我的人,確切算來一共有八個,看到我走近熱情迎接上來的,只有兩人,還有一個似是想上前迎接,卻礙於什麼,低著頭唯唯諾諾的,最終也沒鼓足勇氣迎上來。

    顯然這迎上來的兩人是這八個人當中的領頭者,其中一人二十出頭,而另外一人卻稍顯稚嫩了點,頂多也就十來歲模樣,心智卻很老成,一雙鷹隼般的眸子如同能看透人的所思所想,定定盯著我的臉毫無羞澀與畏懼。

    無由,對上這樣一張稚嫩的臉龐,再看到稚嫩臉龐上那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眸子,我的腦袋忽然就不受控制的劇痛起來,整顆心臟瞬間如墜冰窟,心肺壓抑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不堪我收緊的雙臂,畢方鳥倏然從我的臂彎中衝破飛出,盤旋在我的頭頂發出「嘎嘎嘎」尖利的嘶叫聲,牽牛的侍者一時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倒是先前那個二十出頭的男人,一步跨至我身前,半扶半抱將我拉至他的胸前,蹙眉揉著我的額頭,擔心道:「您是首領派遣過來的新任族長麼?您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半路受到了野獸的襲擊?還是著了風寒?」一疊聲的詢問,在他溫和的語調中,我總算平靜了下來。

    閉了閉眼,強行壓制下腦顱中陣陣鈍痛,我疑惑的抬起頭,輕問:「你是……」

    男人見我無事,呵呵笑了幾聲,有幾分憨態,不過眉梢眼角,難掩他卓然風姿,一時間我很難從他的臉上移開視線。

    男人含笑說道:「在您沒來之前,我曾代替了幾日族長,您可以叫我成考。」

    「成……考……」嘴中輕輕咀嚼著這個名字,腦中一個模糊的輪廓慢慢與面前的這個男人融合。身心驀地舒爽,我從男人胸前站直身,揚唇道:「我叫小葉子,如你所說,是軒轅氏派遣過來的新任族長。」再垂頭時,對上那雙鷹隼般的眸子,頭也不再劇痛難忍。

    成考見我目光一直盯著他身旁的小正太看個不停,他輕笑著代為引薦:「這是村上路家的兒子,因為他父親在村上擁有一定的地位,卻在不久前離世,他是代表路家來迎接族長您的,來,路家孩兒,快上前拜見新任族長。」成考拉著姓路的小男孩,不由分說的推到我面前。

    身為長者,面對這麼小的孩童,我和藹一笑,壓下體內陣陣不適,我疼愛的摸了摸男孩柔軟的頭髮:「告訴阿姨,你叫什麼?」

    眾人同時露出不解的眼神,包括這個姓路的小男孩,眼中也是一團迷雲,顯然對我口中那聲「阿姨」不知所謂,不過我的後半句他聽懂了,很是乖順的上前,學著成考的樣子彎身朝我施了一禮,聲音細細小小的說道:「稟告族長,我叫路冬青。」(未完待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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