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三八章 誇讚 文 / 黎貓兒
「他受了你一劍,」落塵說:「身體被重創流血不止,軒轅黃帝趁機將他俘獲,當時……當時你刺了他一劍後,他以血為咒,詛咒你……不生、不死、不滅、終日以吸食血肉為食……」落塵字字句句,都彷彿灌進了千斤重錘的重量,每吐出一字,都重重敲擊在我的心上,即便有他真氣的護持,心也無法忍住疼痛煎熬。
發現我的異常,落塵及時打住話頭,手掌摩挲著我的後背幫我順氣,滿含歉然道:「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對不起,葉葉,是我的錯,如果那天我發現異樣,絕對不會讓你離開天界,就算是離開天界,我也要和你一同離開,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我豎起食指抵上他喋喋不休的兩片唇瓣,搖頭:「陶潛說的對,這不是我們任何人的錯,或許,真的有命運吧……」我與他錯開目光,重又看向不知生死的雪傾舒,「你說他不會死,是因為……我受到的那個詛咒……」
落塵沒有點頭,亦沒有搖頭否決,他只是模糊的說了句:「或許吧……」
腦中突然想起什麼,我忽然笑了起來:「不生,不死,不滅,以血為食,」我笑得越加肆意,「旱魃,殭屍,原來,是這麼回事……」腦中某些錯亂的記憶突然間變得清晰,旱魃,難怪當初聽到這個字眼會覺得那般熟悉,旱魃,說到底就是個怪物,與殭屍是有區別,到底都是以血為食的怪物!
看著落塵。我有些迷惑:「為什麼我對雪傾舒有嗜血的**,對你卻沒有?」
「因為……我是仙……」落塵說出了一個我最不願聽到的事實。
「你是仙,那我是什麼?」難道真如我自己所腹誹,我就是個怪物?
「你……」落塵不是欲言又止。而是他真的不知該如何回答,說我還是神仙未免牽強,可我修習的是上仙之法術。又不可能淪為妖邪之類,然又的的確確不屬於人,落塵很糾結,他在費盡心機幫我編排一個類別。
我淡淡的牽起嘴角,手指擦過他的臉頰,細膩柔滑,冰涼如同上好桑蠶絲。
「塵。我現在這個鬼樣子,你還會愛我嗎?」
落塵猛地睜大眼,愣愣與我對視,我苦笑,就這麼隨便一問。嚇傻了吧。
歎息搖頭:「就知道你不會接受一個吸血的怪物……」
「會!」一句話的尾音還未落地,耳邊突聽一聲雷霆,從未聽落塵如此大聲說過話,堪堪被他嚇了一跳。
我垂眸而笑,會?會什麼?會愛我?還真是個傻子。
我說:「雪傾舒大概多長時間會復活?」沒有人明示過我被我咬了的人會怎樣,但潛意識裡就是知道雪傾舒會復活,而且落塵也說了,他不會死,那麼不會死。就得活。
落塵茫然搖頭,完全沒有意識到我成功的轉移了他的話題:「這沒有先例。」不管他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被我牽著鼻子走,他的寬容和忍讓令我為之動容。
側身環抱住他,把臉貼在他稍顯單薄的胸口:「我以後該怎麼辦?」
面對著以前花樣翻新的菜餚,我再也提不起一絲興趣,而面對活生生的人時。饒是我的小受閨蜜陶潛,卻止不住會從心裡泛起絲絲嗜血的**。
有了雪傾舒這個前車之鑒,我之後很長一段日子都盡量避免出現在有人的地方,即使出去,也會趕在夜深人靜街面無人之時,慢慢的,對我的傳言越發詭異。
逐鹿內的百姓大多不知道那天在戰場上都發生了什麼,但百姓不知,作為百姓的兒女,那些戰場上的戰士不可能毫無耳聞,我被詛咒,我嗜血食肉,漸漸的與我時常夜行的行為相融合,在我遠離眾人的同時,眾人也開始與我漸行漸遠,從前艷羨我做菜手藝的大叔大嬸,再也不見登門。
我倒沒怎麼感覺孤寂,因為被下了詛咒後,落塵得到許可可以時常來陪我,陶潛也會在祝融的陪同下,成為我這裡的熟客,雪傾舒在死亡僵硬了七七四十九天後,終於身體回軟,從死亡中復活,他是第一個,也是這世間現在僅有的一個,與我命運相仿之人。
不,我們已經不能稱之為人,我們是旱魃,是殭屍。
生活淡淡的,時間逝去,如平靜的流水,悄然從指尖滑落。
自從逐鹿之戰後,逐鹿境內更是一番繁榮昌盛,絲毫看不出劫後餘生的破敗,不得不說,軒轅黃帝治理有方。
與國家的繁榮不同,自從那次戰役後,我的心情一直很消沉,即便與落塵陶潛他們有說有笑,後來雪傾舒清醒心情越加舒暢,可隱隱的,那股子消沉從未消失過。
軒轅黃帝偶爾也會來我這裡坐坐,每次見到他,我消沉的情緒就會加劇,對此,他似乎很不滿。
哦對了,雖然心緒問題是我身上的一塊重病,但實際上,我個人身體狀況卻很好,例如,微微隆起的小腹越發大了,三個月,我的肚子已經成長成即將臨盆的趨勢。
掐指一算,我這懷孕少說也得有一年過半,如果這還不生,我想我真能生出個哪吒。
即使穿著寬鬆的衣服,仍然可見隆起的肚子,對此,陶潛與落塵、雪傾舒等人都是既擔心又欣喜還有絲絲好奇,就只有軒轅黃帝一人,對此視而不見。
他對我不滿,我對他更不滿!
戰事勝利後,他有時會把公務都搬到我這裡來,一日三餐都在我這裡解決,同時接見朝臣會見各處城池使者什麼的,也一併在我這裡進行,我這裡儼然成了他的第二「辦公室」。
俗話說距離產生美,這話一點也沒錯,以前有距離的時候我總是仰慕和憧憬,現在成日面對他那張臉,卻覺得有些厭煩,或許這麼說不對,我厭煩的不是他,而是面對他時,那股子消沉和抑鬱。
都說產婦容易抑鬱,這話一點都不假。
戰爭結束,時間也便轉至冬日。疏疏落落,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把本來顯得昏暗的屋子映得雪白透亮。
午餐,軒轅黃帝坐在矮几前,餐飯算是這個時代最為精緻的了,而坐在他對面的我,飯食很簡單,一般人若是看了,很有可能還會產生作嘔的舉動,原因很簡單,我面前矮几上擺著的,分明就是兩大碗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血。
血沒有通過蒸煮,是剛剛從動物的體內流出的,表面稍稍有點凝結,好似在血面上蒙上一層薄膜。
我伸手仰頭將一碗血痛快飲盡,擦了下沾染了血液的唇角,接著伸手去拿第二碗。
軒轅黃帝沒看我,卻兀自皺起了眉頭。
他說:「魃兒,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怪我。」
我抬起半邊眉,一邊接過侍從遞過來的帕子擦嘴,一邊道:「義父何出此言?」乾爹沒一個好東西,這話簡直真理!!
「若不是我給你下了蠱惑咒符,你不會殺了蚩尤。」他說。
我擦嘴的動作一頓,另一隻按在腿上的手緊緊攥起。我身邊的所有人都商量好似的盡量避免在我面前提及蚩尤這個人,因為他們知道,那是我心中隱痛、情緒消沉的緣由。
硬扯出一個笑容,我說:「義父此言差矣,蚩尤並非喪生在我的劍下,他是由義父你手刃。」話是這麼說,但是我清楚明白,若不是我那一劍,蚩尤不會落了軒轅黃帝的下風。
軒轅黃帝停下吃飯的動作,抬目看我:「魃兒,為父知道你近日心情欠佳,今日雪停,屋外陽光明媚,不如為父陪你好好散散心。」
我連想也不想便回道:「我害怕陽光,我更喜歡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
軒轅黃帝面無表情的臉讓人無法猜測他此刻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他只是盯著我,一言不發,卻有一股自然天成不容人違駁的氣勢。
受不了如此壓抑的氣氛,最後還是我敗下陣來:「好吧,你等等,我去披件衣服。」面對他,我總是無法乾脆利落的拒絕。
雪已停,屋外的陽光確實大好。茫茫雪海,讓人的心情也不自覺疏朗開來。
三個月了,我已經有三個月沒有走出黑暗的牢籠。
街上的行人見到我,都遠遠的躲開,我不在意他們像見了鬼似的目光,只是玩笑似的和身旁的軒轅黃帝說:「真不好意思,長得太醜,嚇到了你的子民。」
手上一暖,軒轅黃帝突然旁若無人般拉住我的手,我怔了下,隨即側頭,正與他投過來的目光相撞。
「魃兒長得不醜,」他說,「這世間,再也沒有一個女子能有魃兒如此美麗的容貌。」
任何一個女人,被自己心儀的男人如此誇獎,都會為之欣喜,我也是個女人,軒轅黃帝又是我命中的剋星,說不開心,那絕對是騙人的。
忍住就要發出的笑聲,嘴角不可避免牽出一絲弧度,為了不讓他看見,我別開頭去看街道兩旁的民居。
我們之間的氣氛難得如此和諧融洽,手指相扣,一同漫步在白雪鋪就的街道上,耳邊除了幾聲空闊的鳥鳴,就只剩下咯吱咯吱的踩雪聲。(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