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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烈愛宮焰 第四十七章 責任 文 / 朵畫

    第四十七章責任

    夜騏離開之後,還沒來得及回太子府,卻有宮中的人來尋,說皇帝宣召。

    他隨之進宮,見皇帝今日,又是獨自一人,在春暖殿等他。

    「父皇找我,是為大哥的事麼?」他微微一笑,開門見山地問道。

    皇帝抬了抬手:「坐。」

    「蒙父皇賜座,兒臣真是受寵若驚。」夜騏欠了欠身,語氣中諸多諷刺。

    皇帝倒也不以為意,倒像是真的極寵愛他,親切地如同拉家常:「你打算將你大哥如何處置啊?」

    「處置他是禁衛的事,與我無關。」夜騏微笑,將責任推了個乾淨。

    皇帝呵呵輕笑了兩聲:「你想說自己是秉公辦事,不是挾私報復?」

    夜騏直視於他,目光坦然:「父皇認為我有何緣由,要挾私報復?」

    「也是。」皇帝點了點頭,表情了然:「你殺人,從不需要緣由。」

    夜騏的眼底深處,流動著暗幽的光:「不,父皇您錯了,我殺過的每一個人,都有他該死的理由。」

    「包括她?」皇帝的眼神詭譎,其間,又似乎滲著某種其他的情緒。

    夜騏卻沒有再答,放在身側的手,指尖曲向掌心。

    室內一片默然,半晌,皇帝的笑聲,打破了這僵持:「有人從大驪國,給朕送來些雪玉棗,帶些回去給琴雅吃吧。」

    夜騏的睫毛微顫了一下,笑笑:「多謝父皇。」

    「你可不要太多心,朕只是看她待你極好,倍覺欣慰。」皇帝眼眸一轉,似真誠在給夜騏解釋。

    「父皇的心意,兒臣明白,也代琴雅致謝。」夜騏起身,接過宮人拿來的食盒。

    「以後得空,帶著琴雅多來宮中走動,朕也老啦,你們做兒女的,得多陪陪朕嘛。」皇帝半靠在金絲墊上,眼神慈愛,好像還真的希望,兒女承歡膝下。

    夜騏垂首行禮,告退而出。

    回到太子府,夜騏將那食盒丟給魑魅,讓他驗看是否有毒。

    魑魅連續檢查了幾顆,回報無毒,夜騏卻冷哼:「全部驗一遍,他要下毒,必定是其中隨機的某一顆,叫人死得不明不白。」

    可是全部的棗都試過一遍,未發現有毒,夜騏挑挑眉:「這倒奇了,難不成他還真是一片好心?又在玩什麼花樣?」

    正巧這時,蘇淺到大廳中來,瞟見盒中的果子,不由奇怪:「這不是大驪的雪玉棗嗎?哪來的。」

    這種棗,乃是大驪國特產,色澤如玉,甘脆可心,而且頗為稀罕,尋常百姓家,都是吃不到的。

    「父皇賞賜給你的。」夜騏淡淡地一撇嘴。

    「哦?」蘇淺訝然,走近來看,卻發現每顆棗子上都有銀針試毒的細孔,不禁無語。

    這對父子,究竟相互戒備算計到何等地步?

    夜騏將那食盒遞給魑魅,讓他拿去丟掉,又對蘇淺說:「要是你喜歡吃,我找人給你送些來。」

    「不必。」蘇淺輕輕歎氣,只覺得生在皇家,真是人情涼薄。

    而自那之後,皇帝竟是三天兩頭賞賜蘇淺東西,小至果蔬點心,大至珠玉首飾,枚不勝舉。

    根本摸不透,他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又過了兩日,夜垣被處死,通敵叛國之罪,理應施以車裂之刑,念及他貴為王子,所以最終留了個全屍,卻不得進入皇家陵園,而是隨意丟進了埋葬死刑犯的土坑。日後只怕連祭拜,都找不到確切去處。

    聽聞此事,蘇淺只覺得心裡驚駭堵悶,卻也明白,男人之間,鬥爭的殘酷,作聲不得。

    而夜騏父子,對夜垣之死,均無動於衷。

    甚至在他死後的兩天內,還大宴群臣。

    蘇淺當時在席間,看著這一番觥籌交錯,美人佳釀,又想起了當初自己父親逝去,封濯壽宴的喧囂。不禁心涼如水,這世間,永遠是弱肉強食,成王敗寇,沒有幾人,會真正為弱者鞠一捧同情淚。

    她淡淡苦笑,這一瞬,卻被首座的皇帝捕獲,眼底有莫名的沉思。

    酒席過半,蘇淺借口胸悶,跟夜騏說要出去透透氣,他本想相陪,可今兒他是主角,脫身不得,只好讓韻兒陪伴,囑咐她小心些。

    她答應著離席,出了那座熱鬧的大殿,院中的清冷微寒,讓她舒暢了些許,慢慢在廊欄上坐下,看天邊那輪明月,又將圓滿,她來北越,已經數月,不知道曾經的那些人,現在過得如何。

    「思鄉?」背後忽然響起聲音。

    蘇淺一怔,轉頭看見,竟是皇帝,忙站起來行禮:「臣媳不知父皇到來,請父皇恕罪。」

    皇帝笑笑:「不必如此拘謹。」

    接下來,他便再未說話,蘇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相對沉默。

    皇帝剛才到來得無聲無息,連韻兒也沒察覺到,此刻站在旁邊,已豎起戒備。

    皇帝竟靠在另一邊欄杆上坐下,抬抬手,示意蘇淺:「你也坐。」

    此舉於理不合,蘇淺尷尬地推辭:「臣媳……」

    「坐。」皇帝居然伸手,扯她的袖子,她嚇得立刻後退了半步,躲開了他的碰觸。

    他微勾嘴角:「是朕平日孟浪的樣子嚇壞你了麼,好歹朕還是你的父皇,不會對你怎樣。」

    蘇淺難堪到了極點,只想盡快脫身。

    「其實朕很好奇,你究竟是什麼身份?」皇帝輕描淡寫地一瞥,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驚。

    「琴雅只是普通人家出身,無神特別。」蘇淺低眉斂目,保持鎮定。

    「是麼?那為何他會對你如此特別?」皇帝挑眉而笑:「他可是不特別之人。」

    「許是緣分。」蘇淺回答,縮在袖中的手,握緊了帕子。

    身邊的韻兒,已經有些沉不住氣,清咳了一聲:「娘娘,您最近感了風寒,不宜在外面呆得過久。」

    皇帝厲目一掃,卻又轉而笑道:「既然身體不適,便早些進去吧。」語畢起身,往另一個方向,信步遠去。

    蘇淺微微鬆了口氣,立刻和韻兒一起,返回了宴廳,坐到夜騏身邊。

    夜騏側頭,看她眼中有些許慌亂,壓低了聲音問:「怎麼了?」

    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不想在眾人面前失態。

    過了不久,皇帝也回來了,落座之前,有意無意地往她這邊一瞟。

    夜騏頓時覺察,眼神微怔,去握蘇淺的手,發現她手心中居然有冷汗,眉更是蹙緊成川。

    當宴會結束,夜騏帶著她離開,上了回府的馬車,立刻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蘇淺便略略將方纔的情景,講述了一遍。

    「他究竟想幹什麼?」夜騏咬牙,將蘇淺攬在身邊:「以後你再莫要去宮中。」

    翌日,夜騏進宮,在奏完正事之後,停頓了片刻,再度開口:「父皇似乎對琴雅,頗為留意?」

    皇帝笑笑:「朕不過是愛惜兒女,你莫要多想。」

    「那便好,琴雅膽小,經不得驚嚇。」夜騏笑了笑。

    「朕與她,乃是翁媳,不會荒唐到那個地步。」皇帝一語點破他話中暗含的意思。

    夜騏不答,心中卻在冷嗤。這皇宮中,何等荒唐齷齪之事,不曾發生過,何況,蘇淺……

    他控制自己,不往深想。

    待他告退,皇帝撫摸著身邊軟毯上的流蘇,望著遠處的某個點輕笑,似在自言自語:「他為何……如此緊張呢?」

    之後,皇帝又數次召蘇淺進宮,都被夜騏以她身體不適拒絕。

    然而這日,皇帝居然命人往太子府上送來一個精緻的食匣,待打開,裡面居然放著一碟醃製的梅子。

    蘇淺愣了片刻,才悟出了其中的意思:皇帝指她幾次推辭,是為懷孕,特意送來酸物。

    即使他出於關心,公公對兒媳關心到如此細緻的地步,仍是叫人心中有說不出的彆扭不安。

    而當夜騏從外面回來,看見那碟酸梅,在一愣之後臉便青了,猛地揮手拂到地上,玉盤迸裂,梅子滾了一地。

    「夜騏,別這樣,算了……」蘇淺回過神來,忙去拉著他的袖子勸解。

    他胸口劇烈起伏,眼中彷彿燃著烈焰,許久才慢慢平息,攬住蘇淺勉強笑笑:「沒事。」

    蘇淺也感覺尷尬,用眼色暗示韻兒盡快將地上收拾乾淨。拉著他出了房門,在院中吹風談笑,出門的時候,極力避開方纔的事。

    可直到晚上入睡之時,仍覺得夜騏,似乎心事重重。

    第二天清早,他便進了宮,直奔春暖殿。

    皇帝尚未起身,他卻站在大廳中央,執拗地等。

    終於,一個慵懶迷濛的聲音,從內室傳來:「何事這麼著急?」

    夜騏仍然不語,背負在身後的手,卻用力緊扣,指節微微泛白。

    又過了半晌,皇帝披著外袍出來,斜倚到軟榻上,半閉著眼睛:「說吧。」

    「多謝父皇對琴雅的關愛。」「關愛」兩個字,似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

    「哦?你是特意來道謝的?」皇帝打了個呵欠。

    「但是琴雅福薄,受不起父皇如此『無微不至』的關愛。」夜騏聲音冷淡。

    皇帝眨了眨眼:「你是否又將朕的意思想偏了,朕早就說過,和她有翁媳之別,不會有其他所想。」

    夜騏的牙關緊咬,隨後鬆開,直直地看向他,聲音低而輕幽:「父皇,兒臣是真心想為您養老送終的,所以有些底線,請一定不要碰。」

    「她便是你的底線嗎?」皇帝抬眼而笑。

    「是。」夜騏並不諱言。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起身回房,經過他身邊時,腳步微頓,轉過頭來看他:「人一旦有了軟肋,就很容易被人拿捏住,你要切記。」說完微微一笑,踱進了內室。

    夜騏默站片刻,拂袖而去。

    回到府中,心中仍有鬱結悶火,莫怪他如此敏感,只因……他一拳砸至案幾之上,正好魑魅匆匆進來,見此情景吃了一驚,猶豫地站在旁邊,一時無言。

    「何事?」他冷靜下來,問魑魅。

    魑魅示意此事須進密室商談,二人閃身而入。

    原來大驪王朝,昨夜出了大事,議事內閣中,除封家兄弟之外的四位權臣,竟在一夜之間被暗殺。

    「他倒真是利索。」夜騏笑笑,隨即眼神微凝:「其中有吏部侍郎周群是麼?」

    「是。」魑魅點頭。

    夜騏摸著下巴,沉吟片刻:「看來近日,我須得去一趟大驪。」

    此刻的大驪王朝,正是驚濤駭浪的中心。

    今日一早,幾乎是在人還未醒過神來之時,可怕的消息,便全城炸開:位高權重的四位大臣,居然全部死於家中,均為一劍封喉。

    滿大街都是官兵捕快,人人生懼。

    而六位內閣權臣之中,唯獨封家兄弟安然無恙,內情如何,自然引得大家議論紛紛。

    一幫大臣,秘密聚集於禮部侍郎余啟家中,商議此事。

    「必定是封家那兩人所為。」說話的是陳大夫,義憤填膺:「封家的人,便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當初子清,便是被他們滅口。」

    曹子清生前,與他甚為交好,然而當初曹子清入獄,他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曹家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豈止是曹子清?」站在一旁的王御史冷哼:「就說于謙,以往封濯進諫提議,他哪一樣不是極力呼擁。凡是封家要殺之人,都交由他審,無一能倖免於難。可最終,這樣忠誠的一條狗,還不是被全家滅門。」

    另一個大夫也憤憤開口:「他們根本就沒有人性,我一直懷疑,當初蘇宰相家的滅門血案,也是他們所做,當初就因為蘇宰相和封濯分庭抗禮,所以才遭此橫禍。」

    眾人歷數封家以往的罪狀,皆覺得膽寒。

    封家排除異己的方式,簡單而血腥,便是殺人,凡是與他們不利者,通通誅殺。無論你身居何等高位,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刀俎上的魚肉。

    而且據暗傳,所有殺人滅門的慘案,均是由一個極為秘密殘忍的組織幽冥衛所為。

    這些人出現時都以巾蒙面,心狠手辣,燒殺淫掠,無所不為。然而每每作完案,便再無蹤跡,根本不知道他們姓甚名誰,藏在哪裡。

    他們的頭領,則總是一襲黑衫,戴著可怕的青銅面具,無人見過其真面目。

    「你們說,這次的事,是否又為幽冥衛所為?」提起這個名字的人,牙關都不禁輕顫。

    周圍的人皆噤聲,最後御史林肅歎了口氣:「必定是,據說四位大人死得悄無聲息,甚至都無人覺察,家中有兇手來過。如此高超的武功和殺人技巧,除了幽冥衛,還有何人能做到?」

    「可為何這一次,沒有滅門?」旁邊有人疑問。

    坐在上座,一直沒有說話的余啟開口:「一夜之間,同時將四大家滅門,必定走漏風聲,難以做到萬無一失。而若是只殺四人,則容易得多。封家人必定是想在猝不及防之間,陷內閣於空虛,由他們徹底奪政。」

    「就算四位權臣已死,依然可能有新人補進內閣,他們豈能如願?」陳大夫忿怒不已。

    林肅卻苦笑著搖了搖頭,反問:「誰敢呢?富貴權勢,終是身外之物,若是連性命都保不住,又拿什麼去享?」

    王御史也歎了口氣:「是啊,而且還要顧及一家老小。」

    所有人再次沉默。誰都對封家恨之入骨,卻又誰都無計可施。

    最後,有人長歎了一聲:「難道我大驪王朝,就要這樣白白便宜了封家這群禽獸?」

    這時,有人想起了登基大典那日的詭異事件:「當初封濯祭祖之時,那祭壇中突然出現鳳佩,會不是因為,女王根本沒死,而是躲藏於某處,在那一天,設法預示提醒。」

    如此一說,大家也開始紛紛猜測,越想越覺得,頗有可能。

    然而,女王即便還在人世,如今究竟藏於何處,卻無人可知。

    討論一陣,終究還是無奈,最後商定,對封家兄弟,採取軟對抗,即既不明裡反對,以免遭來殺身之禍;又不輕易屈服,擁他們上位。

    畢竟眾人聯合,力量會更為強韌,封家兄弟再暴虐,也不可能將朝中大臣,全部殺盡,總會有所顧忌。

    而他們,也衷心企盼,上天保佑女皇平安,奪回帝位,回歸正統。

    但又覺得,這希望甚為渺茫,不禁唏噓……

    在這幫大臣們密謀之時,封家也並不平靜。

    兩兄弟所在之處,仍是封濯的書房,只是那高位之上的人,已不在人世,再也管不得,這些糾紛。

    封玦一進來便冷笑:「封璃你好大的手筆。」

    封璃卻做無辜狀:「大哥何出此言?」

    「你莫要告訴我,昨夜之事,不是你做的。」封玦走到他面前站定,眼中露出嘲諷。

    封璃笑笑:「在別人看來,做這事的人,未必是我,你如今,也在帝都。」

    「你想嫁禍於我?」封玦挑眉。

    封璃半垂下眼瞼,嘴角一挑:「大哥真是繼承了父王的衣缽,自己得了利,還生怕髒了手。」

    封玦一時被堵得無言。

    封璃卻並未停止,一諷到底:「借別人的手,殺人奪江山,偏偏還要裝得自身光明磊落。這樣的君子,比小人更不如。」

    「我並不如你般,野心勃勃。」封玦反駁。

    封璃抬眸直視他,唇邊冷笑凜然:「那是因為大哥你,知道這江山,自會有人為你打好,奉到你手上。你與我不同,你自生下來,便理所當然擁有一切,所以你認為,天下的好東西,都該屬於你;而我,一無所有,任何我想要的,都必須一點一滴去搶去奪,自然有野心,沒有野心,我早只怕活不到現在,早就死在半途中。」

    「不要為你自己找借口。」封玦叱罵:「慾望便是慾望,與其他任何事都無關。」

    「你真的對這江山沒有**麼,大哥?」封璃嗤笑反問:「若是沒有,當初怎會拋下寶珠回封城?」

    封玦頓時再也說不出話來,抿緊的唇,微微發白。

    他那一天,的確是想拋掉一切,帶寶珠走,然而也就在那一天,封濯告訴了他一個驚人的秘密……

    「呵,大哥,所以收起你的假仁假義,跟我真真切切地鬥一場吧,這樣無論誰輸,都能輸得心服口服。」封璃大笑而去,只剩下封濯,獨自站在那陰影裡,神色黯淡悲傷……

    那天晚上,封璃又去了鳳歌所在的小院。

    剛進房門,鳳歌便立刻笑著迎了上來。

    她現在,常常覺得自己越來越如青樓女子,以身體來換得生存,卑微而下賤。

    封璃就是她唯一的歡客,給予她衣食,卻也同時給予恥辱的歡客。

    無數次深夜醒轉,看見身邊睡著的這個男人,她都想殺了他。

    可是她知道殺不了他,輕舉妄動,只會自毀。

    所以她只能忍,將所有的血淚,都嚥下去,等待未來得報的那天。

    而對肚子中的那個孩子,她也沒有絲毫愛意,只視作一團時刻提醒她所受的恥辱的畸肉。

    但即便這樣,在他面前,她還必須表現得如同慈母,彷彿欣欣然等待那個孽種的到來。

    「璃,你摸,我覺得他會動了呢。」她依偎到封璃的懷裡,拉著他的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真傻。」封璃微笑,撫了撫她的發:「醫書上說,要懷胎五月才會動呢。」

    「你還看醫書啊,是不是為了我和孩子,璃你真好。」她笑得甜美。

    封璃輕歎了口氣,每次看見鳳歌的笑容,他總會聯想起另外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容顏,會幻想,若是懷中人是她,會是怎樣一番感受。

    鳳歌又從他眼中看到熟悉的恍然,心裡更恨。她知道,他每次望著自己發怔的時候,在想誰。

    現在,自己倒彷彿,成了「她」的替身。

    何等不堪。

    但是現在,無論是什麼樣的恨,她都不能表露。

    勾住他的脖子,她呵氣如蘭地撒嬌:「璃,你都好幾天沒來了呢。」

    言語中的暗示,那樣明瞭。

    封璃眸色變得暗沉,抱起了她:「小妖精,又想了是不是?」

    她嫵媚地笑著點頭,心中卻恨如刀刻,自己現在,只能努力取悅於他,以求得他的信任,能早日脫離這牢籠。

    封璃將她放到床上,解開她的衣裳,不由低笑:「懷了孩子,你倒是越來越豐滿了。」

    「討厭。」鳳歌嬌嗔,卻將身子貼了上來,在他胸口挑逗地蹭。

    「醫書上說,最初幾個月要節制。」封璃輕點她的鼻尖。

    「又是醫書?」她不依地嘟嘴,心中卻冷笑,巴不得這個孩子,被封璃自己的情慾斷送掉,這樣便於己無尤。

    但封璃本是極謹慎之人,何況鳳歌肚子裡的孩子,未來對自己至關重要,怎會失了分寸?

    他躺下,將鳳歌半抱至懷中,溫柔撫摸親吻,好解她的渴求,口中還不時調笑:「醫書上還說,女子在懷孕中,**會更甚,我本不信,現在信了。」

    封璃此刻,倒是真的投入,畢竟如果之後未經歷過寶珠,鳳歌是他唯一愛過之人。

    而他素來理智,明白得不到最想要的,便先退而求其次的道理。

    所以若是鳳歌能真心依靠他,他也願意好好對她。

    他自然並非不知,鳳歌的不甘。但是他自負地認為,假以時日,再加上二人之間,孕育了共同的孩子,總能將她的心軟化。

    所以平日裡,他更是對她寵溺關愛。

    第一回合結束,儘管他仍有**未解,但還是強忍住,將她摟至懷中,催她入睡。

    自己則細細思索,朝中局勢。

    昨夜他派了四個精銳,分別潛入權臣家中,實施暗殺,並不是不冒險的。

    萬一朝中異動,即便封玦能配合鎮壓,但兵權畢竟掌握在封玦一人手中,若是眾人因此懾於淫威,而推封玦為王,之後再從封玦手中奪位,就更為艱難。

    但是所幸,他手中,還有一張王牌。

    他低頭看了看懷中熟睡的鳳歌,眼中浮起一絲得意。

    眼下眾臣,必定會對他們封家,恨之入骨,而相應地,便愈發希望,真正的主子回歸。

    而這個王國真正的主人,現在已是自己的女人,以後還將是自己孩子的母親。

    只待時機成熟,將她推出,自己便能成為,主宰這個國家的人。

    次日清晨,封璃又是在天還未全明之時離開,走之前還特意替鳳歌蓋好了被子。

    當門關上,鳳歌原本閉著的眼睛,驟然睜開,一腳踢掉身上的棉被。

    她討厭他所有的施捨。

    厭惡地看著自己身上的吻痕,她起身去找啞奴,讓她給自己備水沐浴。自己則是一身薄衫,站在院中,仰望頭頂的天空。

    高牆割斷了她與外界的一切,現在,她已經不知道牆外的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是她知道昨晚的封璃,一夜未眠,必定有所異動。

    好呵,只有動盪,她才能有機會。

    封璃必定不會將她這顆絕妙好棋,永遠擱置。

    鳳歌冷笑,隨前來送熱水的啞奴進屋,脫了衣裳進去泡澡,狠狠地搓洗身上他留下的氣味印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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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越,太子府密室。

    「主子,您打算何時動身去大驪?」魑魅詢問夜騏。

    「十六。」夜騏眉頭微皺。

    魑魅點頭:「自當在十六以後。」

    「但是最近,皇帝對她……」夜騏有些憂心,怕自己離去之後,蘇淺這邊,會出差池。

    「主子放心,我和魍魎,會拚死保太子妃平安。」魑魅起誓。上次蘇淺出事,直到現在,他仍愧疚難當。

    「不要讓她看出破綻,我快去快回。」夜騏叮囑。

    「是。」魑魅應聲。

    而自那天起,夜騏便對蘇淺說,自己最近極為繁忙,所以晚上需在書房安寢,或是出外辦事。

    蘇淺只懂事地答應,並未多問。

    到了臨出發那一天,夜騏終究還是忍不住,回房找蘇淺廝磨。

    她雖然任他糾纏,卻有點奇怪:「你不是說最近很忙麼?」

    「正是因為怕忙得見不到你,所以特地抽空跟你親熱一番。」夜騏嬉皮笑臉地撒謊。

    「你呀,無論多忙,也要顧惜自己的身體。'蘇淺心疼地輕撫他略顯蒼白的面頰。

    「我知道了,娘子。」他捉住她的手,輕吻她的指尖,心中極為不捨:「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擔心。」

    「我天天都在這府中,你擔心什麼?」蘇淺嗔怪。

    夜騏察覺自己說漏了嘴,立刻強辯:「擔心你又偷溜出去玩,把自己弄丟了。」

    「我哪有偷溜?」蘇淺瞪他,卻被他拉進懷中親吻:「好好好,沒有沒有,我家淺淺最乖了。」

    一陣纏綿之後,夜騏該動身了,走到屋外,回頭看見房中那個還在含笑凝望自己的人,眷戀不已,但最終只能狠了狠心,轉身而去。

    進了密室,魑魅已經變化了身型,換上了他的衣裳等待。

    「一定要保護好太子妃。」夜騏再次叮囑。

    「奴才明白。」

    在夜垣死後,已秘密換了身份回到太子府的魍魎,也跟著保證:「我們一定會不負主子所托。」

    夜騏這才放心離開……

    接下來的兩天,「夜騏」便再也未回過房,要麼不在府中,要麼宿於書房。

    因為事先告知過蘇淺,所以她也未曾生疑,只以為他是真的太忙。

    而夜騏在兩天之後,抵達帝都。

    照例是先聯絡封璃。

    當他趕到那間天字一號房赴約,一見面,兩人便相視而笑。

    「做得乾脆。」夜騏稱讚。

    封璃笑著擺擺手,轉而問他:「你為何又來大驪?」

    「還是取東西。」夜騏與他碰杯:「祝賀你,更進一層。」

    封璃含笑輕抿了口酒,放下杯子時,神色中,多了一絲微微的悵然:「她還好嗎?」

    「很好。」夜騏看了他一眼:「跟著我,怎麼可能不好?」

    封璃苦笑:「也倒是,最能給她平靜生活的人,是你。」

    夜騏此刻,卻想起了前些時蘇淺失蹤一事,心中有些愧疚,卻不肯在封璃面前流露,仍然笑容滿面:「你呢?」

    「鳳歌懷孕了。」封璃也笑,眼神中,似有自豪,又似有傷感,極為複雜。

    「恭喜。」夜騏語氣中有羨慕:「我和淺淺,還沒孩子。」

    聽他那般親暱地叫她「淺淺」,封璃心中刺痛,將視線轉向一邊,不去看情敵,幸福的模樣。

    夜騏倒也不想刻意在他面前炫耀,轉而開始談正事:「周群的家,沒人動過吧?」

    封璃搖頭:「應該沒有。」

    「那便好。」夜騏頷首。

    封璃的眼神中,有些探究:「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在找什麼東西?」

    夜騏微微一笑:「我們是不是相互約定過,不碰對方不願說的**?」

    「呵呵,當我沒問,喝酒。」封璃立刻打住,二人繼續推杯換盞。

    直至離開之時,封璃看著夜騏先走,眼神深思……

    深夜,已逝的吏部侍郎周群府中,兒女仍舊披麻戴孝,守在靈前,一班高僧,還在唸唸有詞地唱經,超度亡靈。

    誰也沒發覺,一道黑影,輕飄飄地落在屋脊之上,隨後遊走至周群的書房上方,悄悄拿開瓦片,觀察房內動靜。

    但確定裡面沒人,他飛身而下,潛進房中。

    初時是在書架書桌之上翻找,未果,便又小心地在牆上的字畫處摸索,看有無暗格。

    然而,就在此時,門外忽然響起了人聲,他立刻掩身藏於櫃子後面。

    被打算待人離開再繼續尋找,沒料到來人居然推開房門進來。

    而隨之進來的,還有一名女子。

    進來之後,並未點燈。不久便聽見黑暗中,響起了男女的喘息。

    居然在其父屍骨未寒之時,在此苟且。那道黑影,在暗中冷笑。

    淫靡之聲,越來越大,期間還伴隨著女子的撒嬌:「你爹死了,你打算怎麼安置我?」

    「嬌兒,你我二人,好歹輩分上算母子,總不好我爹剛死,我便娶你為妻。」男子哄道。

    那躲在暗處的人,聞言更是眼露嘲諷。原來周家的公子,居然和他爹的小妾勾搭成奸,真是一門忠烈啊。

    「你怎能反悔,當初你便說過帶我私奔,眼下你爹恰好死了,我們連私奔都不必了,你居然不敢娶我?」那女子不依吵鬧。

    「我的好心肝,我豈是那般薄情寡幸之人,只是現在得先緩一緩,從長計議。」男子一陣誘哄,那女子終於又安靜下來。

    接下來又是一場**,暗處的人已經等得不耐煩,幾乎想直接出手,殺了他們了事。

    可就在此時,他聽見那男子問:「嬌兒,我爹生前,可留了什麼貴重東西給你,你也知道,我是庶出,家產必定分不了什麼,我們得多為以後打算。」

    那女子一陣嚶嚀之後回答:「你爹那個鐵公雞,能留給我什麼,不過倒是放了一個上了鎖的木匣子在我床底下,說無論如何也不要交與別人,不知其中裝著什麼寶貝。」

    男子大喜:「快帶我去看看。」

    暗處那人也是心中一閃,立刻隨後跟上。

    到了那女子房中,她將男子放進去,左顧右盼無人,進去小心地關上門,從床底取出那個木盒。

    果真是上了鎖,而且那鎖還設計得極為精巧,那男子始終不得其法,最後洩氣地一扔:「等我明天找把刀劈了這鎖。」

    而這對男女,此刻正坐在床上,怎耐得住乾菜烈火,立刻又翻滾在一處。

    就在這時,房中的燈,忽然疾滅。

    「是誰?」男子警覺地坐起身問。

    可下一瞬,便再也發不出聲音,身體重重倒下,溫熱的血,自頸間噴出,灑在女子身上。

    她反應過來,立刻想尖叫,可尚未來得及張口,卻也成了死人。

    有一人,從暗處走出,從容地取了那木盒,又冷笑著瞟了一眼對赤身裸體倒在一起的男女,縱身掠上屋樑離開……

    第二天,又有一樁醜聞,在帝都傳開:周群的二兒子周策,居然在戴孝期間,與其父小妾私通,不知被何人,雙雙殺死在房中。

    儘管殺人是讓人心悸之事,可如此姦夫淫婦被殺,仍舊大快人心。

    封玦聞訊,又以為封璃做的,去問他,他卻只是哂然一笑:「我可沒功夫,管這等閒事。」

    而那天,幽寧山中,又有一人,縱身跳下懸崖,潛進那神秘山洞,在其中悠哉悠哉地泡了半日溫泉。

    當他自泉中起身,淺蜜色的肌膚上,沾著白乳般的水滴,也不穿衣,逕自走到那石床邊坐下,取出那木盒,手指輕巧地撥弄了兩下,那鎖便應聲而開。

    其間,躺著一本泛黃的舊書。

    他隨意地翻動,嘴角邪魅地一勾:

    「第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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