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章 珠翠 文 / 冬日向晚
「周嫂子這跑腿的活兒攬的好，這一圈下來，得的賞錢比一個月的月例銀子還多呢！」紫陶捂著嘴笑起來。
迎春把花兒遞給她收好，聞言也笑了：「你既眼饞這個，回頭我也派你全府裡走一圈，送一回東西。到時候說不定連這一年的月例銀子都掙回來了。」
「那奴婢就先謝過姑娘了。」紫陶立時朝迎春福了一福，呵呵笑起來。
等到賈珠和李紈從李家回來，李紈才知道迎春過生日的事。她連忙找出一把手掌大小的象牙梳，帶了綠珠去了馨院。
「妹妹生日我都不知道，就這樣錯過了正日子，真是我的不是了。」李紈快走兩步拉住迎春的手，連聲道歉。
「近來府中事忙，我一個小孩子家本來也是不用過生日的。只是姐妹們惦記著，大家說了一會兒話而已。再說，我也沒有告訴大嫂子，大嫂子怎麼會知道呢？」迎春知道賈珠在這方面比賈璉差得多，他的腦子裡根本不記得像弟弟妹妹生日這樣的小事，只怕天天只知道讀書上進的。沒有他跟李紈說，李紈一個剛進門的新媳婦，怎麼會知道自己的生日呢。
「話雖如此，你到底叫我一聲大嫂子，這禮雖說遲了些，可還是要給的。」李紈說著從綠珠手裡拿過裝了象牙梳子的小錦盒放到迎春手裡。
迎春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柄精緻的象牙梳。黛玉拿著帕子從自己的屋裡走了過來，正巧看見，便捂了嘴笑著打趣：「這回好了，你才剛得了一套不能用的，大嫂子給了一個能用的。人家過生日頂多吃碗麵就罷了，你過生日，偏是玩的用的都齊了。等你再多過幾個生日。怕是連過日子的家什都能收齊了，大舅母也省的替你準備什麼嫁妝了。」
李紈雖說聽的不太明白，卻在心中暗道，聽說這表姑娘心思轉的快，說話也有些直倔，如今看來，還真是如此。
迎春倒是不覺得怎樣，她是和黛玉相處熟了的。自然知道黛玉也只是和很熟悉的人才會這樣說話。若是遇到一些不熟的。或是看不上眼的，她可是淑女的很，人家問一句，她只答半句的。
「大嫂子不知道，我認識一個姐姐，去年嫁了人。她托人給我帶了一套水晶做的梳子。煞是可愛，只是光能看不能用的。如今大嫂子又給了我一個能用的。玉兒才這樣說的。」迎春笑著解釋，將李紈和黛玉讓進了屋坐下。
李紈這才恍然大悟。笑著坐下，和兩個小姑聊起天來。
姑嫂三個剛說了沒有一刻鐘的閒話，鴛鴦走進來道：「二夫人那邊派人來了。說是讓大奶奶回去，有事要找大奶奶呢！」
李紈聽了趕忙站起來，帶著歉意對迎春和黛玉道：「我回頭得了空再來和妹妹們說話吧。」
新媳婦總要被翁姑指使一段時間，迎春和黛玉都明白這個道理，聞言同聲道：「大嫂子快別這麼說。嬸娘既然叫了，定是有事的，嫂子快回去吧。」
李紈便辭了迎春和黛玉，帶著綠珠回蘭院去了。
黛玉拿著帕子看著李紈的背影發起了呆，迎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都沒有反應。迎春納悶起來，伸手拉了她的袖子道：「你想什麼呢？」
黛玉幽幽歎了一聲，放下手歎道：「唉，我看大嫂子這樣一個溫柔賢惠的人，卻也要被二舅母成天呼來喚去的。若是換成我這樣一個性子乖僻的，只怕還不知怎樣呢？」
迎春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麼好。
自古婆媳是仇人嘛，養了十幾年的兒子，一夜之間成了別的女人的丈夫，只怕這當娘的心裡好受不了吧。不過，恐怕王夫人這個婆母心裡想的不止是這樣吧。說不定還會出點別的ど蛾子。
果然，在黛玉告辭回房去傷春悲秋之後，鴛鴦走進來和迎春道：「剛剛大奶奶和姑娘說話的時候，奴婢和綠珠姐姐聊天來著。聽說二夫人打算讓大奶奶把嫁妝交給她管著。」
王夫人還真是不負眾望啊！兒媳婦才進門幾天，就想著把人家的嫁妝劃到自己手裡了。怪不得探春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就那麼幾件好的還都是太夫人和其他府裡的夫人太太們給的。那些可都是過了明路的，只怕王夫人想拿也不好意思下手。不過，兒媳婦的嫁妝她倒是好意思張嘴要，也不怕閃了舌頭。
迎春嗤笑道：「大嫂子答應了？」
「沒有。」鴛鴦搖搖頭，就連她一個丫鬟都覺得二夫人的做法欠妥，哪有當婆婆的一心惦記著新媳婦的嫁妝銀子啊。
「她倒是能和你說這些，她還說什麼了？」迎春有些訝異李紈的大丫鬟怎麼會就這樣把這件事輕易的告訴鴛鴦了。
鴛鴦有些不好意思：「還不是托了姑娘那碗麵的福嘛！當日大爺娶親的時候，姑娘讓秋娘做了面，奴婢給送過去的。她想是還記得那事，覺得奴婢算是個可交的。」
迎春點點頭，有時候這樣的小恩小惠還真是管用呢。
「綠珠姐姐勸大奶奶將這事告訴大爺，可大奶奶說這都是後宅婦人們的事。再說，二夫人是大爺的親娘，若是大爺知道了這事，讓大爺如何自處呢？」鴛鴦見迎春不在發問，便繼續說起來。
說不行，不說也不行。攤上這樣的婆婆，迎春真替李紈頭痛。到底是二房的家事，迎春只當是聽了八卦，沒過兩天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俗話說成家立業，賈珠娶了親，比以前更加的發奮讀書，每天一早請過安就到書院去了，到傍晚才回來。李紈則留在家裡做針線，或是陪著太夫人說說話。
太夫人很喜歡李紈，覺得她知書達禮，又是個省事的，從不在別人面前搬弄是非。再加上對長輩守禮孝順，又懂得照顧弟妹，對府裡的幾個小輩都很關照，就連賈環見了李紈都比平時恭敬兩分。而且也不亂吃錯嫉妒，對賈珠的那個通房香雪也很照顧，從沒聽說有故意刁難的事情。總之，從各方面來說，李紈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孫媳婦。
這天閒來無事，迎春姐妹和王夫人，楚夫人都在梅院陪著太夫人說話。薛太太也帶了寶釵過來湊趣。太夫人說到興起，讓琳琅捧了首飾盒子，戴著鏡子，親自從自己年輕時的首飾裡挑了一件赤金丹鳳銜珠步搖給了李紈。
太夫人讓李紈將步搖簪到頭上給她看，又讓李紈來回走了幾步。只見那幾條鳳尾隨著李紈的步子來回搖晃，十分的好看。鳳凰嘴裡銜著的一顆蓮子米大小的南珠不時的閃出瑩潤的光芒，更襯得她高貴了幾分。
王夫人的眼從頭到尾就沒離開過那支步搖。薛太太在一邊湊趣道：「要說還是太夫人有好東西，看這做工就不是凡品。」
太夫人笑道：「親家太太真是有眼光，這東西還是當年我一個嬸娘在我出嫁之前特意打了送我的。就是金陵那間老字號，叫寶翠樓的。我也是喜歡這手藝，看那鳳尾就像是活的一樣。」
「怨不得呢，原來是寶翠樓的手藝，當年他們家的老掌櫃一出手就是好東西呢。」薛太太面露驚奇，連聲稱讚。
太夫人也笑起來。
迎春故意撅了嘴泛酸道：「這支步搖真是好看，可見祖母有了大嫂子就不理我們了。有這樣的好東西都特特的留給大嫂子。」
到底是自己年輕時用過的東西，如今見了李紈戴著，太夫人本來還有點感慨，這會兒聽迎春說了幾句酸溜溜的話，不由得將傷感放下，指著迎春笑罵道：「你這丫頭，你大嫂子可不像你。她心軟，嘴又笨，我若不向著她些，好東西還不讓你們全得了去？你也有好東西，祖母都給你留著呢！只等你出嫁的時候都給你簪到頭上去，讓你戴著一腦袋的金銀首飾嫁過去。」
眾人哄得一聲大笑起來，黛玉笑的躺倒在太夫人懷裡，不覺又笑岔了氣，拿著帕子捂著嘴咳嗽起來。探春坐在一邊，笑的拿手直捶桌子。李紈站在地上轉過頭去，從那支步搖的鳳尾的顫動來看，她也是在強忍著笑的。
太夫人這話裡有話啊！
迎春拿著帕子遮住臉，聽話聽音，迎春瞥見王夫人瞬間沉下的臉色和楚夫人投過去的輕視的眼神。看來王夫人討要兒媳婦嫁妝的事已經傳到太夫人耳朵裡了，就是不知道這事是怎麼傳出來的。據迎春對太夫人的瞭解，她應該是不會特意往兒媳婦院子裡安插眼線的。
難道是大嫂子放了風出去的不成？
迎春朝李紈看去，只見她已經轉過頭來，臉上還有殘餘的笑意，卻看不出半點得意之色。
有意思，要不是她十分會掩飾做戲，那就是另有蹊蹺了。
不過，迎春倒是很樂見王夫人吃癟。她心情很好的笑著對太夫人撒起嬌來：「祖母拿我說笑。既如此，那可不能厚此薄彼，祖母定要讓玉兒和探丫頭都插了滿頭珠翠出閣。」說罷眨眨眼，「要笑嘛，就大家一起被人笑，這才是做姐妹的道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