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馮府 文 / 冬日向晚
看來黛玉現在的日子過得很不錯，這送東西的媳婦子帶了做工不差的銀首飾，可見林家的家境並沒有因為林如海的失蹤而變差。
「可還帶了什麼話？」迎春面上帶笑，就著紫陶的手看了一眼食盒裡的點心。那點心看著不像是京裡常吃的式樣，想必是揚州的口味，看上去十分的精緻。
那媳婦子笑道：「想來二姑娘也知道我們家江姨奶奶要扶正的事，揚州林氏宗族派了人過來，選了個日子請了謝大人一同見證，要將江姨奶奶的事辦了。我們姑娘這次其實是讓奴婢過來稟告太夫人和夫人的。又囑咐了奴婢送些東西給二姑娘，三姑娘並兩位奶奶。」
原來江氏馬上就要成為林家正式的續絃了，不知太夫人聽了這個消息有什麼感觸沒有。不管怎樣，誰也不能阻擋人家林如海的這個決定，尤其是在黛玉都沒有反對的情況下。
迎春笑了笑，道：「那可真是件喜事了！江姨奶奶身子可好？」
「托二姑娘的福，挺好的。」那媳婦子露出真心的笑容，「前兒還請了濟春堂的女掌櫃來瞧過，說是這一胎穩著呢！」
那敢情好，若是生了男孩，林家也算是有後了，黛玉也可以有個兄弟依靠。
「我們姑娘還說了，等這事辦完了，請二姑娘和三姑娘過去家裡坐坐。咱們家的園子如今修整的也不錯，雖比不上這邊府裡的園子大，姑娘得空過去賞賞花也是好的。」那媳婦子很會說話，不高不低的音調讓人聽了也很舒服。
迎春笑著應了，又叫紫陶拿了一弔錢出來賞給那媳婦子：「嫂子拿著打酒吃吧。」
那媳婦子頭一次見迎春，沒想到迎春這麼大方，忙不迭的說了好些謝賞的話，樂呵呵的拿了錢走了。
「那以後就不能叫姨奶奶了，得叫太太了。」紫陶將那媳婦子送到門外，回轉身笑著說道。
錢媽媽吁了口氣。頗有些感慨的說：「看看，這不就是命嘛！咱們家姑奶奶那個時候被老國公爺和太夫人捧在手心裡，左挑右撿的替她尋了林姑爺這門婚事。本以為從此就是好日子了，誰知道姑奶奶命薄，沒享幾年福就娶了。」說著輕輕哼了一聲。「結果如今反而是這位姨奶奶先苦後甜，得了好處了。」
迎春知道錢媽媽又想起了馮氏，才藉著林家的事有了這麼一番說道。她笑著打斷錢媽媽：「到底是林家的事，而且說起來也算不得是壞事，不理也罷了。媽媽還是快幫我收拾東西，明兒一早舅母就要來接我了。」
錢媽媽一聽立時大呼自己糊塗，趕忙轉身拉了紫陶一起替迎春收拾起東西來。
到了第二天一早，果然秦可卿一大早就過來接迎春了。迎春辭了太夫人和楚夫人，跟著秦可卿上了車。往馮家去了。
「你舅舅一早就催著我過來接你了，這會兒只怕正在家等的著急呢！」秦可卿拿著袖子掩了嘴，呵呵的笑起來。
要說美人就是美人，一舉手一投足都顯得和一般的女人不一樣，恁是那樣的風情萬種。迎春好奇的看著秦可卿的裙子，那是一條暗紅色的杭綢，卻在裙角上用銀絲線繡了一圈花邊，隨著馬車的晃動。從車窗的縫隙裡透過來的陽光照在身上，那銀色的花邊就好像是活了一樣的來回游動。
秦可卿見迎春盯著她的裙子看，有點不好意思的笑道：「這是我閒來無事，自己繡的。這塊料子顏色有些暗，也不知做什麼好。丟了不用又怪可惜的，我便用銀絲線繡了些花紋上去，瞧著卻也不錯。」
何止不錯，簡直就是巧啊！
迎春趕忙笑道：「舅母的手真巧，這樣的花邊難得舅母怎麼想的出。真好看。」
好話誰不願意聽，秦可卿拉了迎春的手道：「我們姑娘可真會說話，怨不得你舅舅成天掛在嘴邊上的誇你呢！」
兩個人正聊著，已經到了東四條胡同。車伕將車駛進院子裡，放了踏腳凳，鴛鴦早就下了車，走過來扶著迎春和秦可卿下來。
剛站穩，就聽見一個女子聲道：「馮太太。」
迎春聞聲抬頭看過去，一個年輕的女子笑著走了過來。只見她長相很是清秀，腦後梳了婦人的髮式。穿著卻又不像是奴僕。迎春心中有些打鼓，難不成這是舅舅的小妾？
秦可卿見了那女子也笑著打招呼：「這不是江姑娘嗎？可是來找寶珠借花樣子的？」
「正是呢！」江芷蘭笑著應道，又見迎春站在一邊，忙道：「我聽寶珠姑娘說，太太是去接外甥女了。這位就是賈家二姑娘吧。」
秦可卿點點頭，又回頭拉了迎春，指著江芷蘭介紹：「這是江姑娘，她家大人姓孫，和你舅舅一起在西北打過仗，也算是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了。正好也住在咱們這個胡同裡。」
「江姑娘好。」迎春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因為不是正室，也不用行什麼大禮。
那江氏也不在意，反倒朝迎春福了一福：「二姑娘好！哎呦，我可是早就聽說賈家的姑娘們都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如今見著了，可不就是如此嘛！」
迎春抿嘴笑笑，也不出聲。那江氏和秦可卿又寒暄了幾句，便告辭走了。
秦可卿拉著迎春朝內院去，邊走邊道：「那孫大人也在西北立了功，如今是個千戶了。他為人很是不錯，也算是年輕有為，如今還沒成親，卻是有幾個通房妾侍了。這江氏原是從小服侍他的丫鬟，早年收了房，只因一直沒有正室夫人，便只稱作姑娘。她為人很是厚道，和我那個貼身丫鬟寶珠很是談得來，便常過來借借花樣子。」
迎春只聽到孫大人和千戶，就有些愣了，根本沒注意秦可卿後面又說了些什麼。怎麼這麼巧，孫紹祖竟然就住在舅舅家隔壁？剛剛那個江氏是他的妾侍？秦可卿還在兀自說著話，而迎春腦子裡亂哄哄的，任由秦可卿拉著手，進了垂花門，往裡頭走去。
「聖上賜了你舅舅一處府第，是一位已故的老王爺的舊宅。他沒有子嗣，過世之後那宅子就空置了。就在春橋巷那邊，離這裡不算遠。我還沒去過，你舅舅去看了一回，別的不說，那個花園子就特別的大。只是年久失修，有些殘舊了。這些日子正在重新修整，到時候我轉給你留一個院子，時不時的接你過去住，可好？」秦可卿拉著迎春進了正院裡東邊的一個小跨院，笑道：「現在就先委屈你住在這跨院裡了，等到搬了大宅子，再換個大的。」
一進了小跨院，一股花香撲鼻而來。迎春甩開腦子裡關於孫紹祖的胡思亂想，定睛朝院子裡看去。只見小小的跨院裡，有個花壇，種滿了花。想來是花匠收拾的好，那花兒開的十分盛，清晨的露水還留在花瓣和葉子上，晶瑩剔透的。花壇邊上是一套大理石的桌椅，迎春上前輕輕摸了摸，一點塵土都沒有，顯見是打理的十分乾淨的。
「阿迎，來！」
迎春朝聲音來處望去，只見秦可卿笑著站在屋門口，伸出一隻蔥白玉手招呼她。早晨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她的身上，銀色的裙邊波光流轉。不知為什麼，迎春忽然感覺像是看到了已故的馮氏，眼睛有些發酸。
「快過來進屋看看，我給你收拾的屋子你可喜歡？」秦可卿以為迎春是捨不得那處花壇，捂了嘴笑道：「等一會兒咱們沏壺茶坐下吃點心，也學那文人們賞賞花。」
迎春深吸了一口氣，笑著走了過去。
江氏回到家裡，正碰見袁明麗端了茶水朝書房去。她微微皺皺眉道：「爺不是正在和徐大人說話麼？妹妹怎麼又忘了爺吩咐過不許進去打擾的。」
袁明麗撇了撇嘴，卻也不敢當面反駁江氏。這府裡誰都知道，雖然大家都是妾侍，可江氏卻隱隱是孫紹祖最為看重的一個，惹了她只會引得孫紹祖不高興。袁明麗正打算說話，只聽身後傳來撲哧一聲笑，立時氣的她瞪了眼睛轉過頭去盯著發笑的人。
「瞧瞧，我就說爺不願意有人打擾吧，姐姐就是不聽。小心爺發脾氣，從此不理姐姐可怎麼辦？」布氏斜著一雙桃花眼，倚著廊上的柱子嬌聲嬌氣的諷刺袁明麗。
「呸！你這個小賤人，你才來了幾天，就想著爬到我頭上來了。」袁明麗氣的渾身發抖，一手指著布氏破口大罵起來，「一個不懂禮數的蠻夷，你也配！」
和火冒三丈的袁明麗比起來，布氏顯得淡定多了，她不屑的瞥了袁明麗一眼，閒閒的伸出手看著自己染了蔻丹的指甲道：「蠻夷怎麼了，爺喜歡就行。我看姐姐還是自己檢點些，看看現在像什麼樣子，和街上的潑婦差不多了。」
不等袁明麗出聲，江氏沉聲教訓道：「行了，爺還有客人在，你們現在是想要幹什麼？就不怕爺聽見了？到時候要是爺發了脾氣，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