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八十三章 表與裡 文 / 水無禎
以收音機中的雜音為伴奏，昶浩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武士刀。
污血和肉片四下飛濺，以地上的那個人形為中心，往四周洋洋灑灑地噴濺成一個黑血的圓圈。
即使在收音機徹底沉寂下來後，昶浩依舊還是在不停地揮砍著，似乎想把所有的力氣都在這一刻發洩出來完。
直到地上的那個東西完全失去了人體的形狀，昶浩才停止了揮砍。他舉著刀，似乎是生怕地上的那灘碎肉再爬起來一般，面對那灘瘀黑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直到背脊靠到了牆才停下來。
「叮鋃！」一聲，武士刀從手裡掉落出來，在地上滾了滾，濺落下星星點點的黑血。
昶浩舉起因為用力過度而不住顫抖的雙手，慢慢地覆到了自己臉上。
這就是寂靜嶺，毫不留情地揪出人心之中最脆弱，最隱秘的地方，然後加以蹂躪和摧殘。對於那些心懷內疚的人來說，看到自己無法承受的一幕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斷重演，確實是很快就會精神崩潰，然後被寂靜嶺的饕餮之口活活吞噬。
但是，這一伎倆只會對那些認為自己有罪，被寂靜嶺的本質吸引而來的人才有用。對於那些因為其它目的才來到寂靜嶺的人，只要他們是那種敢於直面命運並努力追求的人物，那這種揪出**加以鞭撻的行為，不但不會壓垮他們，反而只會激怒他們，然後燃起毀滅寂靜嶺的雄心！
在0代、1代和3代中，主人公都不是被寂靜嶺吸引而來的，所以寂靜嶺那粗暴笨拙的手法，只會生生激怒他們，然後讓始作俑者自食其果。
片刻之後，昶浩的雙手不再顫抖。他望向面前的那灘殘肢碎肉，目光漸趨堅定。昶浩算是一個個性恬淡的人，但在這一刻，他心中的殺意前所未有的旺盛！也是在這一刻，他的心情忽然和女主角希薩重疊起來，明白了她的所行所想。
毀滅寂靜嶺，終結這個食人之地的傳說，這就是現在昶浩心中的唯一念頭！
「啪啦……」窗邊有響聲傳來，昶浩抬頭，發現了一扇似乎是通往陽台處的門。剛剛進來的時候，全副心神都被床上的人體吸引了，沒有注意到有這麼一扇門。剛才可能有落葉一類的東西，被風捲了起來，打到窗台上發出聲音，這才讓昶浩注意到這扇門。
也不揀起地上的武士刀，昶浩走了過去，推開那扇陽台門。
「咚……咚……咚……」巨大而宏亮的聲音突然響徹耳邊，震得昶浩下意識地摀住了自己的耳朵。
這時候，出現在眼前的居然不是陽台，而是一座極高大的鐘樓！而現在，昶浩就站在鐘樓的那口巨鐘之前，就站在幾乎百米的高空之上！
自己明明是從不過二樓高的病房中走出來的，但在下一刻，卻是身處近百米高的鐘樓之上！
昶浩疑惑地望望四周，這裡也絕不是醫院，以鐘樓下方的建築作參照物，現在分明是在鎮子的中心。自己居然在推開門的那一個瞬間，就從醫院來到了鎮子中心。
不過，寂靜嶺本就是一個時空交錯，奇詭無邊的地方，相較於其最著名的表裡雙世界，眼下見到的這一幕還不算什麼。昶浩苦笑了一下，轉身從進來的那扇門退回去。寂靜嶺強橫如斯，就憑現在失去了力量的自己，該怎樣才能徹底毀掉這地方呢？
從鐘樓的門走出去，昶浩卻在下一個瞬間來到了另一個室外。
從周圍的景物來看，現在應該是在醫院二樓的那個陽台上。想不到自己居然要多費一番周折，才來到這個室外的陽台。
在陽台的鐵欄上，架設著一架觀光用望遠鏡。在醫院這種地方，居然會有這東西，不禁讓人感到奇怪。不過就連推開陽台門都能到達另一個地方，區區望遠鏡又有什麼值得驚訝的呢？
現在這種時候，似乎並不適合觀景吧？昶浩望了望四周，雖然瀰漫的大霧已經變得很稀薄了，但更遠的地方還是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望遠鏡所對的方向，似乎是湖的那一邊，現在應該也看不到什麼東西。
不過，那架望遠鏡調節好的高度剛剛合適，正好可以讓昶浩直接使用。一般觀光望遠鏡的高度都是以成人身高為標準的，很少會刻意調節成現在這種高度，這簡直……簡直就是專門調好了等待昶浩上門一樣。
猶豫了一會兒後，昶浩還是走了上去，雖然不明白寂靜嶺將會送份什麼大禮給他，但想來也不會毫無意義。
眼睛湊到了望遠鏡之前，昶浩立即看到了湖邊的一幕景象。似乎那點薄霧並不會對望遠鏡的視線造成什麼阻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望遠鏡中映出的，是湖邊堤壩的一部分。現在並不能看到些什麼美景，真正吸引了昶浩注意力的是，是行走在堤壩上的兩個人影。
那男人並不陌生，竟然是宋逸風！此刻他有說有笑，似乎心情甚佳，而且看起來一言一行都是出自真心，並不像他平時使出公關手段那樣的造作。
至於旁邊的那個女人……雖然以前並沒有見過，但她的眉目輪廓和宋逸風以前的相貌非常相像。如果沒有意外，那應該就是宋逸風的姐姐了。嗯，或許說是他幻想出來的姐姐的替身。
昶浩歎了一口氣，宋逸風所經歷的，八成是《寂靜嶺2：最期之詩》。就如同2代主角詹姆斯幻想出自己妻子的替身那樣，宋逸風看來也幻想出了一個和自己姐姐相似的女子。
在這麼一走神當中，宋逸風就和他的「姐姐」在鏡頭中消失了。不管昶浩再怎麼轉動鏡頭，都不能再度找到他們的蹤影。
看來，宋逸風這傢伙，也只能自求多福了。昶浩離開了望遠鏡，現在各個隊友各自分散，而且一一陷入了寂靜嶺的幻覺之中，再不加快點動作，到時恐怕會來不及。
推開陽台門，昶浩回到了病房中。這次沒有再被弄到其它地方去，看來寂靜嶺的空間倒錯也非常地沒有規則。
病房中心的那灘碎肉不翼而飛，就好像剛剛的一切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只有掉落在一旁的武士刀，說明了剛剛在這房間裡發生的並非虛幻。
昶浩揀起了武士刀，那上邊沒有一絲血跡。難道剛剛斬殺的那個怪物，僅僅不過是個幻覺？
幻覺也罷，真實也罷，只要不毀掉這個寂靜嶺，那這一幕就會不斷地上演。昶浩收刀回背後，走出了這間盛載著噩夢的病房。
其它病房的情況也大同小異，沒有人，沒有怪物，也沒有其它值得注意的地方。似乎二樓也就這樣了，昶浩從最後一間病房中走出來，準備開始繼續爬樓梯上到三樓。
正當他走過值班前台的時候，桌上的那部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昶浩稍微猶豫了一會兒後，這次選擇了拿起話筒。
「喂？」
話筒中傳來了一個嘶啞粗重的男聲，而且伴隨著水流流動還有撥動水花的聲音，似乎打來這通電話的傢伙，正身處一個極端潮濕的環境。
「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想要什麼，更知道該怎麼幫助你。想知道一切的話，就到三樓去，那裡有你真實的另一半，還有到達我這裡的捷徑。」
話說完之後，不等昶浩發問，對方就徑直掛斷了電話，只留下一片迷亂的忙音。
昶浩楞了楞，將電話放了回去。在《寂靜嶺3》的劇情中，希薩確實會在醫院中接到一個神秘的電話，那是3代中的現任教團領導者，克勞迪婭的父親萊昂納德打來的。萊昂納德是妲哈里婭那一代的人，當初用艾莉莎獻祭他也脫不開關係。在3代之中，他和女兒對教義理解不同，化身怪物躲藏在下水道中，最後被希薩所殺。
但是，雖然現在昶浩經歷的流程和3代類似，可是並沒有希薩出現，也沒有克勞迪婭的蹤跡，剛剛打來那個電話，還可能是原遊戲中的那個落魄父親嗎？
光站在這裡瞎猜是沒有任何用處的，昶浩走到二樓的盡頭，找到了往上的樓梯間。
這間醫院到底是一棟年代久遠的古建築，光看這混亂的內部結構就知道後來至少經過了一次擴建。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和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居然不是在同一個地方，弄得別人要到三樓，就不得不先逛完整個二樓。
這個樓梯間同樣被一道鐵門鎖住了，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門鎖，居然是電子密碼鎖。
在鐵門旁邊的牆上，掛著一道小黑板，大概是用來記錄員工意見，好提醒領導們的匿名意見交流窗。但現在，上面卻變成了前醫院員工們發洩不滿的地方。
「瑪麗莎的遭遇實在令人感到同情！」
「院長是個變態！可憐的克莉絲蒂還是被開除的好……」
「你們知道，那些失蹤的病人還有護士，他們其實是去了哪裡嗎？全部的實情，我都清楚！」
……
「瑪格麗特，請看我留給你的紙條。」
看到這最後一條，昶浩從口袋裡取出值班室發現的那張紙條。
照遊戲中的一個謎題，這個很有可能就是打開密碼鎖的提示，關鍵就是將眼前的這個數字鍵盤，和人臉的各部位關聯起來。
昶浩按照這個訣竅，略一對照後，在數字鍵盤上輸入「4896」。
鐵門轟然打開了，露出其後向上的樓梯。這個密碼鎖是昶浩到目前為止遇上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謎題，和原遊戲中名目繁多的謎題比起來實在是太少了。不過主神讓人進入這任務世界，本就不是讓人來玩解謎遊戲的，除非是專門往智力方向發展的智者，否則謎題對大多數人的進化都沒有意義。而且，就算是智者，解開這些謎題又對他們平時佈局有什麼幫助嗎？所以，主神也就將原本的遊戲世界簡化，變成類似電影場景那樣的流程，畢竟輪迴小隊進來要經歷的只是劇情，而不是遊戲用來拖時間的謎題和迷宮。
三樓應該是醫院的行政辦公點，在這裡的是一間間辦公室。
昶浩在大廳和走廊逛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剛剛那個男人所說的通道入口。看來只能一個個房間慢慢找了，昶浩歎了一口氣，推開了一個離他最近的房間門。
房間之中空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一樣傢俱和辦公用品。但是，在正對著門的牆上，卻嵌著一塊巨大的鏡子，覆蓋了整整一堵牆。
這個房間是如此的奇怪，昶浩不由好奇地踏入了其中。剛剛那個男人所說的話非常含糊，但越是奇怪的地方，就越可能有意外的發現。
昶浩在房間之中轉了一圈，但令他失望的是，除了這面鏡子外，沒有其它任何奇特之處。
昶浩走到鏡子面前，試著用手推了一下，鏡子中的自己也同樣做了這麼一個動作。鏡子紋絲不動，觸手之處也是一片玻璃質感的冰涼，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的地方。
在《寂靜嶺3》中，希薩確實是曾進入一間有著鏡子的「血鏡之屋」，有驚無險地被小小嚇了一跳。不知道，可否就是眼前的這個房間呢？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聲房門轟然關上的聲音。昶浩回頭，只見那扇進來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關上了。但是，剛剛在凝視鏡子的時候，卻沒有看到背後的門被關上。難道，現在鏡子中看到的影像，已經和現實不同步了？
昶浩再望向鏡子，但卻在下一刻呆住了。
鏡子中映出來的人，是他，但又不是他。
鏡中人的模樣，和昶浩一模一樣，但怎麼看都不是男生。除了面容之外，衣著形態完全都不同了。昶浩這次進來的時候，依照兩女以前定下的規矩，自然又是穿一套短褲正太裝，但現在鏡中人穿得卻是一套純白連衣裙。一頭烏黑長髮一直垂到腰下，在左側耳上別著一枚做成翅膀形的銀白髮夾，上面還點綴著紅色寶石。除了衣著髮型外，還有一個明顯的差異，就是那隆起的胸部。雖然鏡中人的那胸部尺寸還比不上世界小姐那般的高聳，但相較於體形和年齡來說，已經是相當的「雄偉」了。如果那不是假的，這大小足以讓翁閃華掩面而泣了。
即使不看外表，也絕不會有人認錯昶浩和這鏡中少女。昶浩因為有那妖狐血統作祟，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種柔弱無力的嬌貴感，但這鏡中少女卻是一派睥睨天下，不怒自威的王者氣度。兩人的氣質，似乎完全和各自的性別顛倒了過來。
昶浩嘗試著轉了轉臉，又做了其它的一些小動作，但鏡中少女卻沒有做出同樣的動作，只是一直默默地看著他。這一刻，根本就不是在照鏡子，而是兩個不同的空間被一面薄薄的玻璃聯繫了起來！
「你是誰？」昶浩對著對面的少女，無聲地問出了一個問題。
那少女輕輕地笑了，然後她嘴唇微啟，說出了幾個同樣無聲的字。
昶浩不會唇語，也不像封燁那樣能通過「初級他心痛」來讀取別人的意思，他只能和鏡子的另一面，進行著目光的無聲交流。
雖然這個少女形像是昶浩第一次見到，但感覺上卻無比熟悉，簡直，就像是一起相處了二十幾年的姐妹……
一縷縷血紋，在這時候悄無聲息地出現了，就像爬山虎一樣在房間之中蔓延攀爬著。漸漸地，爬滿了地板，爬滿了牆壁，然後開始滲透到鏡面之上。
昶浩根本就沒有發現這個異象，他一直在和鏡中少女默默地對視著，雖然彼此之間無法溝通，但心中卻像有無數的話語想要傾訴一樣。直到血紋爬滿了鏡面，阻礙了兩人之間的對視，昶浩這才驚覺到房間中的變化。
在遊戲之中，如果血紋遍佈整個房間之前還不出去，主人公希薩就會死亡。昶浩一咬牙，不再耽擱下去了，轉身朝房門跑去。
在拉開門踏出房間之前，昶浩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透過遍佈血紋的鏡子，依稀可見鏡中少女舉起了右手，正在揮手和他作別……
房門在身後關上了，昶浩背靠在門上，忽然生出了一種和親人離別的感覺。這很像當年前去讀大學的時候，看著母親在火車站台上揮手道別的感覺，只是，沒想到那一別竟成了永別……
身上的收音機忽然響起了斷續的雜音，又有怪物靠近了！
昶浩收斂起心神，準備作戰，這時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裡不再是原本那所醫院的世界了，地板和牆壁，都已不再是先前的磚石結構，而是變成一塊塊銹跡斑斑的鐵絲網。透過腳下鐵絲網的孔眼，可以窺見下方那熊熊燃燒的煤層，亮光從各個孔隙之中透上來，照亮了這個漆黑破敗的空間。
這是裡世界，夜之寂靜嶺，比之前的晝之寂靜嶺更加恐怖，更加曲扭的地方。畢竟，這是艾莉莎那顆飽受摧殘，飽受折磨的心所催生出來的世界。
左手方向忽然傳來了細碎的爬動聲，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正趴在地面上前進。透過鐵絲網的孔眼，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爬蟲狀物正在快速地爬過來。
隨著那個東西的靠近，收音機中的雜音越來越大。當爬到了眼前時，昶浩才發現那東西並不是爬蟲，而是一個匍匐在地板上的人體。
那個人的四肢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支撐在地面上，就像昆蟲的節狀肢那樣帶動著身體前進，它的頭上則套著一個古怪的頭套，看不見一點真面目，這麼遠遠望去，還真的像一隻巨大的甲殼蟲。
那甲蟲人似乎發現了昶浩，突然加快了速度，猛地朝這邊衝了過來。
現在昶浩是站在走廊的最後一間房間之前，身後再無退路。看看甲蟲人氣勢洶洶地爬過來，昶浩算準時間，就在它剛剛撞過來的一霎那，就地跳起，避過了甲蟲人的撞擊。
甲蟲人狠狠地撞在鐵絲網牆壁上，當即就在那上面生生撞出了一個凹陷。但它自己更不好過，雖然看不見其面目表情，不過動作明顯變得呆滯遲鈍起來，看來也是一時撞得頭暈眼花。
此時昶浩從空中落回來，武士刀抽出，一把插在甲蟲人的背上。
就好像是突然踩下了油門，甲蟲人猛地加速，帶著背上的昶浩，發瘋似的朝來時的方向疾衝而去！
甲蟲人載著昶浩，一眨眼間就衝出了走廊，回到了之前的大廳中。它速度不減地狠狠撞在與走廊相對的牆壁上，將背上的昶浩顛了下來。隨後，甲蟲人四肢一陣抽搐，身體便不再動彈了，黑色的污血從它身下流出，透過地上鐵絲網的孔眼，一滴一滴地滴向下方那深邃的黑暗。
收音機終於沉寂了，昶浩從旁邊的地上爬起來，一抬頭，就看到大廳中央的那個通道。
說是通道也算太抬舉它了，那僅僅不過是掀開了地上的一張鐵絲網，然後掛了一道鐵梯上去罷了。從上面看下去，望不到鐵梯的盡頭，這東西似乎可以一直通到燃燒的煤層之中。
這就是那男人說過的通道吧？想不到，是要進入到了裡世界才能發現的。如果這就是他所說的通道，那所謂的自己的真實的另一半呢？莫非就是剛剛那面鏡子中映出的一切？
昶浩搖搖頭，暫時不再去想這些頭痛的東西。他從甲蟲人的背上拔出武士刀，確認了周圍再沒有其它敵人後，開始沿著鐵梯爬下去。
進入「通道」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一個巨大的排氣扇出現在鐵梯的對面，隨著扇葉的轉動發出巨大的「嗡嗡」聲。這獨特的鼓風機噪音是裡世界的特徵之一，或許是因為這個世界刻意地複製了燃燒中的坑道，所以會出現這麼多礦坑的象徵。像剛剛那個甲蟲人，原形可否就是那礦坑中的工人？就像醫院中出現的無面護士一樣，都是艾莉莎心中被曲扭的形像。
雖然從上面望不到頭，但實際從鐵梯爬下來後，路程出乎意外地短，不用一會兒，昶浩就來到了鐵梯的盡頭。
從鐵梯上下來，面前又是一道漆黑深邃的走廊。
走在這走廊之中，昶浩忽然沒有來由地回想起過去的很多事情。
以前所經歷過的一個個任務世界，初入這個主神空間時的情景，自己曾經為賊的那段日子，父親和母親的遭遇……一段段過往的記憶不住地湧上心頭，當昶浩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他已經無法阻止這如同潮水一般的思緒了！
昶浩半蹲在在地上，雙手抱頭，吃力地承受著這幾乎是無盡的記憶回放。當這一生的經歷全部都回憶完了之後，腦海之中「轟！」的一聲，似乎打開了一道塵封的大門，許多不屬於他的東西一一湧現心頭。
……
「我宣佈！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唯一的女人！」
「你走吧，這個世界本就應該任你自由翱翔！」
「為我們的女皇，我們的母親，在這一刻宣誓效忠！」
「母親！這裡就交給我了！你安心地去吧！」
「姐姐啊！你居然忍心就這樣拋棄我們獨自隕滅嗎！？」
……
這些信息量極其龐大而雜亂，更要命的是，完全不是現在的昶浩所能理解的。這一堆東西，根本超出了三維世界生物的理解能力，昶浩僅僅只能在它們飛也似地掠過心頭的時候，抓住一點零星碎語，要將它們完整的複述出來卻是不可能。正如夏蟲不可語冰，昶浩也無法去形容他所不能理解的東西。
這些信息，十有**是隱藏在自己血脈之中，西王母那靈魂碎片的記憶，不但比拚圖還要散亂，而且還不是低緯度生命所能理解的模式。
昶浩喘著粗氣，從地上緩緩地站了起來。眼前的那道走廊一點也不深邃，僅僅不過十餘米，但是剛剛為何看起來竟然覺得深不見底呢？
在走廊的中端，有一個大房間。並沒有分隔的門，只用一道鐵欄杆粗略地劃分了出來。
昶浩走到欄杆之前，打量著這個房間。
這明顯又是一間病房，而且看其中的擺設，正是當年艾莉莎在醫院地下療傷的那個房間。
但現在房間中空無一人，空蕩蕩的床上並沒有臥病的艾莉莎，旁邊也沒有照顧她的麗莎，就只留下一堆破舊的設備，在這裡逐漸陳腐著。
昶浩走進房間，粗略地轉了一圈。
床上的被鋪枕頭，都已經十分陳舊骯髒，就像已經十幾年沒有人來過了。在病床的床頭櫃上，擺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紅色的藥瓶，壓著一張紙條。
昶浩走去拿起那個藥瓶，順便閱讀起紙條來。紙條上的字跡很潦草，明顯的醫生風格。不過潦草的英文至少比潦草的中文容易讀懂，而且昶浩也確實曾在遊戲中見到過其中內容。
「阿古拉佛特斯（aglaophotis），具有強烈刺激作用的藥物，可用於孕婦墮胎。當地土著認為，這種藥物可以驅除惡魔。」
打胎藥！這就是遊戲中著名的打胎藥！在1代和3代中，哈里和希薩兩父女，都是用這種藥物將未成形的撒麥爾驅出體外，堪稱神效，昶浩自然是不客氣地把藥瓶收進自己口袋。
紙條的落款處是肯夫曼醫生，一代的遊戲中，就是他提煉了這種藥物。不過作為艾莉莎悲劇的始作俑者之一，也許現在他早已不存在了。
離開了病房，昶浩繼續沿著走廊走下去。推開盡頭處的那扇門，出現在眼前的，居然是一段下水道！
污水的臭氣撲面而來，昶浩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段下水道就是整個通道的終點，想來那個打給他電話的男人，就是藏身在這裡了。
「叫我過來的人，現在還不現身嗎？」昶浩對著下水道大聲說道。
「嘩啦！」一聲，從下水道的污水中，猛地竄出來一條人影。居然躲藏在下水道的髒水中，這是何等的惡趣味啊！？
從水中竄出來的這個人，已經根本看不到人的樣子。他簡直就像是猴子和河童的混合體，身上的皮膚沒有一塊是完好的，腐爛發黑的肌肉一塊塊外翻著。尤其是頭頂之上爛的連頭蓋骨都露了出來，不由得讓人聯想到河童頭上頂著的碟子。
「你來了，是不是願意聽聽我的意見？」嘶啞粗重的聲音，確實是剛剛打來電話的男人。
「不錯。」昶浩點點頭，「先說說你是誰吧，但請簡略些。可以的話，我並不想在這裡呆太久。」
「呵呵呵……」男人笑了起來，但聽起來就像是在抽風一樣，「我已經在這裡呆了7年了，你卻連多留一會兒的功夫都沒有嗎？」
昶浩皺了皺眉頭，「雖然我很佩服你的恆心和耐心，但這不是我來的目的。請回答我的問題。」
「我是萊昂納德.沃夫，教團的領導者之一……」那男人用嘶啞的聲音回答。
「哦？你就是克勞迪婭的父親？」
「你居然知道我的女兒？」萊昂納德似乎感到幾分驚奇，但隨後又冷靜下來，「既然你是大天使亞蕾蘇爾的靈魂容器，那知道一些事情也不足為奇，正如現在我也知道，你們即將面對的是什麼。」
「說來聽聽。」昶浩饒有興趣地說道，如果能從眼前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身上搾取到有用的信息，也不枉來這下水道一趟。
「你可知道，妲哈里婭究竟是想幹些什麼嗎？」萊昂納德直接點出關鍵處。
「無非就是召喚出撒麥爾的力量，然後據為自有罷了。」昶浩理所當然地回答。
「不，你錯了……」萊昂納德又抽風似地笑起來，「妲哈里婭是撒麥爾的代行者，早就成就了聖人，本來就能使用撒麥爾在這個世界上所能發揮出的全部神力，哪還會圖謀那些簡單的東西？」
「聖人！？」昶浩聽到妲哈里婭已經成就聖人的消息，不由一呆，現在他們全隊都失去了力量，要怎麼去和一個聖人抗衡？而且現在他們失去力量，十有**也是這個聖人搞的鬼。就算沒失去力量，他們也根本無法和一個真正的聖人對抗！
「你知道，聖人之上，還有什麼嗎？」萊昂納德似乎很滿意昶浩此刻的表情，但現在他失去了臉皮，笑起來根本就不雅觀。
「聖人之上……」昶浩略一思索，回答道：「聖人之上，就只有原靈和無上主吧？」
「說得也不算錯。」萊昂納德點點頭，「聖人之上，還有兩個階層。一個階層是二十二原靈，和十二黃道天使。最上的一層，則是無上主和佛陀。」
「聖人已經算是這個多元宇宙之中，諸般生靈所能修煉到的最高階位。佛陀雖然也能自修煉而來，但卻要捨棄整個世界，是沒有多少人願意去幹的。無上主和十二黃道天使，都是天生俱來的，無法取代或很難取代的。但原靈之位，卻是可以通過一些手段獲得的。」
「比如說……」萊昂納德舉例，「原靈之中象徵『嗔』的利威安那，就是龍族專有的世襲之位。現任的嗔之原靈，就是原本的龍王難陀。在十二龍王之中，難陀不過排行第三，但因為龍帝沙竭羅和第二龍王阿諾達先後避讓原靈之位，它才成為原靈的，否則它也不過只是一介龍族聖人。」
「原靈之位，聖人也是可以染指的嗎？」昶浩想起陸吾曾經說過，佛陀在捨棄原靈之位後，他原本的代行者羲和與天照都去爭奪過這個位置，但結果一個是道消身死，一個是永藏天戶巖之中不再見人。
「當然有可能。」萊昂納德肯定地回答，「原靈的本體，實際就是一團巨大的規則集，它們的意識卻是後來才逐漸衍生出來的。所以如果有哪個人，能將自己的意識烙刻在這團規則集上，從而掌控其中所有規則，那他就可以成為新的原靈！」
「但那規則集原本的意識，並不會這麼簡單讓出位置吧？」昶浩冷笑道。
「當然，」萊昂納德點點頭，「所以要成為原靈，首先要有某位原靈失去了自主意識，或是主動放棄了原靈之位。比如說，用自己的意識抹殺了無上主的亞蕾蘇爾，還有自棄原靈之位成就佛陀的羅傑艾爾，這就是目前僅有的二個空缺的原靈之位。」
「取代原靈這種事，其它原靈會坐視不理嗎？」昶浩問道。
「當然不會這麼簡單。」萊昂納德歎了一口氣，「雖然其它原靈從來不對聖人奪取原靈之位發表過什麼意見，但這兩個空缺已經掛在那裡幾千年了，可見成為新的原靈並不容易。」
「要取代原靈，也必須符合一些嚴苛的條件。」萊昂納德一一道出來，「第一，這個聖人必須是那個原靈的代行者，完全掌握了自己所侍奉的原靈的規則。第二，原靈原本的意識因為某些原因而消失了，只剩下純粹的力量和規則。後一個條件幾乎是萬年難遇的，如果不是有無上主鬧出的那碼子事，也不會出現兩個原靈空缺。同時，前一個條件，也限定死了能成為新原靈的人選。一旦原靈的意識消失，就不能再憑附新的代行者了，自然不會再有新的代行者出現。像亞蕾蘇爾這樣，它在意識抹滅之前，根本就沒有代行者留存於世，所以這個位置也根本就沒有人去競爭，也無法競爭。羅傑艾爾雖然有不少代行者，但他們為了爭奪原靈之位大打出手，死傷了大半，剩下的倖存者又相互牽制，不敢妄動，於是它留下的位置也同樣懸空了這麼久。」
「但是……」萊昂納德望向昶浩，「妲哈里婭想出了新的法子，可以奪取原靈之位！這個寂靜嶺是多元宇宙中極難得的『現神之地』，不管是原靈還是佛陀，都可以不經憑附直接示現在這個世界中。妲哈里婭在各個位面中尋找了幾千年，才讓她找到這個地方，這個可以實現她奪取亞蕾蘇爾之位陰謀的地方！」
「等等，」昶浩打斷他的話，「你先前說，要成為新的原靈，第一個條件是繼承人必須是舊原靈的代行者。但妲哈里婭現在已經是撒麥爾的代行者了，幾乎就是隔行如隔山，她又有什麼資格去取代亞蕾蘇爾成為新原靈？」
「這就是她那陰謀的關鍵！」似乎說到點子上來，萊昂納德口中腥臭的唾液四濺，「她企圖用一個代行者來做祭品，打開通往至高天的通道，然後再用一個身上具有亞蕾蘇爾靈魂碎片的人作誘餌，將亞蕾蘇爾失去意識的原靈真體強行拉到這個世界。她只要趁這個機會，將自己的意識烙刻在原靈真體上，她就能成為新的原靈！」
「作祭品的人，就是她那同樣是撒麥爾代行者的女兒艾莉莎。而那個作為誘餌的人……」萊昂納德望望昶浩，「不用我多說了吧？被選中之人。雖然我不知道她是通過什麼手段找到你的，但現在似乎是接近成功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昶浩點點頭，「那麼你告訴我這些事，又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很簡單，無非就是想破壞她的計劃。」萊昂納德此時陰森森地笑了起來，「我原本曾是她的助手，一直跟隨著她在各個位面中尋找現神之地。但在找到這地方後，她卻兔死狗烹，對我們這些手下出手了！尤其是我這個有資格獲得原靈憑附的人，如果把握好時機，同樣也能成為新的原靈！」
「事先消除一切不安定的隱患嗎？」昶浩冷笑出來，「還真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百。不過你又是怎麼從她手下逃脫出來的呢？」
「現在這寂靜嶺，被妲哈里婭弄成了撒麥爾的禁地。除了撒麥爾的代行者，其他人統統都被剝奪了一切力量。」萊昂納德頹然說道，「我原本好歹也是四禪天的高手，雖然還沒破去心魔，但到底也曾是一方霸主。現在在那禁制之下，卻只能躲在這裡腐爛！」
「不過我在反出教會的時候，暗中偷取了一件撒麥爾的聖物。」說到這裡，萊昂納德又得意了起來，「只要這聖物還在我身上，我不會被妲哈里婭找到，這才讓我多少有了一點反抗的資本。」
「所以，你現在是想和我合作，共同破壞妲哈里婭的計劃嗎？」昶浩淡淡問道。
「曾經是這樣想。」萊昂納德忽然詭譎地一笑，「所以我才告訴你這麼多東西。」
「但是，你現在如此鮮活地站在我面前，卻實在令我受不了啦！」萊昂納德猛地一擊水面，污水四下飛濺。
「我在這個漆黑骯髒的地方呆了這麼久，我實在忍受不了這麼年輕而又有活力的軀體在我面前晃悠！」
「我再也不能容忍這副腐爛的軀體！只要……只要我奪舍你的身體，同樣也能破壞妲哈里婭的計劃。甚至，還能趁這機會讓我自己成為新的原靈！」萊昂納德站在污水中，瘋狂地大叫起來。
「果然是還沒渡過心魔的傢伙。」昶浩看著瘋狂的萊昂納德，冷冷說道，「看來下水道的污水，把你的腦子也一同泡壞了。如果你假意同我合作，然後再在暗中下手，成功的幾率可就大得多了。」
「不過，對於一個已經陷入心魔的傢伙，恐怕已經聽不進去了吧？」昶浩從背上抽出武士刀，「要怪的話，只能怪你的心魔，是太過於沉溺以前的風光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