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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二二章 明目張膽的離間你 文 / 大河壩

    郭嘉長歎一聲,道:「伯光,世家子弟深信自己的所作所為合乎天道,深信世家統治天下的正確性,深信他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確的,所以,他們心安理得的橫行鄉里,魚肉百姓,心安理得的身居高位、目中無人,心安理得的酒池肉林卻不管他人死活。」

    微微一頓,他長出一口氣,道:「黃巾之亂時,天下軍隊腐朽不堪,難以承擔重任,劉焉上書靈帝,請恢復州牧制度,允許各個州牧、刺史等官員私募軍隊,以抗強敵。呵呵,劉焉素有賢名,他不知道這樣會造成軍閥割據的局面嗎?不,他知道!這正是他想要的,若是天下太平,他怎可能有問鼎天下之可能?其他人不知道嗎?不,他們知道!劉焉說出的,正是他們想要的,他們自然不會阻止!

    「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之時,那些出身世家諸侯表現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嫉賢妒能,目高於頂,目光短淺,只想保存實力,為自己的利益考慮。攻下虎牢之後,在董卓西遷之時,若是能乘勢追擊,也就不會有之後的動亂。他們不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為會使得天下大亂嗎?不,他們知道,他們比誰都聰明!他們要的,就是天下大亂,若是天下安定,他們如何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郭嘉看看田凡,再次長歎一聲,道:「伯光,如此之世家,如此之大族,豈能肩負起安天下之責?若是袁本初之流成功問鼎,這個天下最終還會走光武帝之後的老路!受苦受難的人,最終還是普通百姓!他們何其無辜也?」

    田凡想著這些紛亂的世事,不由長歎一聲。郭嘉說的很對,這個時代的許多世家子弟,許多「有德之士」、「國士」,都是些目光短淺之輩,他們只顧自己的利益,完全不顧天下萬民的死活,指望這樣的人安天下,無異於緣木求魚,水中撈月。

    郭嘉見田凡歎氣,明顯的長出一口氣,他微微一笑,看著田凡道:「伯光,你可知,你與長文的矛盾之緣由何在?」

    田凡自嘲的一笑,道:「不過是為了權力罷了,呵呵,說句難聽的話,我們倆就像裡的妃子,為了爭奪皇帝的寵愛,在裡鬥來鬥去。」

    郭嘉呵呵一笑,緩緩搖頭,道:「錯!伯光,你所說的,只不過是表面原因,深層次的原因,你想過沒有?」

    田凡一愣,好奇地看了郭嘉一眼,反問道:「此言何意?」

    郭嘉笑道:「伯光啊,你好好想想。你田家十年前是什麼樣子?你又是如何進入大將軍法眼的?你和長文第一次產生矛盾,是在何時,何種情況之下?」

    田凡皺眉想了想,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答案,他不由有些頭疼。

    郭嘉微微一笑,道:「十年前,你田家只是一個小小的家族,不算氏族,不算豪族,頂多算是個中型地主。中平三年,因為旱災一事,你開始進入大將軍的視線,並被委以重任。其實,這個時候長文就已經對你不……不爽了,只是你沒有發現。而後來,你屢次得到大將軍的陞遷,你的意見也屢次被大將軍採納,他更是嫉妒你。呵呵,說到底,長文所在的陳家,以前曾經是穎川四大家族之一,那時候可是風光的很。黃巾之亂之時,陳家敗落,可是他一向目高於頂,怎麼會瞧得起你這樣一個暴發戶出身,又從來沒有受過正統教育的小子?

    「之後,康成公一句『國士』的評價,讓你整個人的人格人品定了xing,這更是讓他嫉妒的發狂!呵呵,你與長文第一次產生矛盾,是因為賦稅的問題,而這個問題歸結到一點,就是一句話——世家大族該不該繳稅!呵呵,這件事不過是所有矛盾的集體爆發罷了。」

    略略一停,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續道:「雖然幾年之間你田家成了聞名天下的豪族,可是你沒有世家豪族子弟該有的覺悟,你堅持認為世家大族也應該繳稅,而且應該成為繳稅的主力!呵呵,伯光啊,你可知道,你這一句話,損害了許多世家豪族的利益?」

    田凡不爽的抗聲道:「其他地方的世家我不管,其餘的世家我也不管,可那些跟著我田凡發財賺錢的世家,難道不應該拿出一部分錢做一些本就該做的事情嗎?」

    郭嘉不屑的一笑,道:「是,他們是應該拿出一部分多賺的錢來,這是他們應該做的。可是,這只是我們兩個人的想法!伯光,難道你以為天下氏族都有你這種覺悟?若真是那樣,這世間也就沒有這麼多是是非非了!」

    他嘿嘿地笑了幾聲,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田凡,道:「你與長文的矛盾,說穿了,其實是世家與寒門的矛盾。而這個矛盾的集結點,就是賦稅的問題!出身寒門的你,得到了大將軍的信任和重要,身為世家代表的長文自然不樂意,因為他感到自己的利益受到了威脅。而你的想法,顯然……呵呵……

    「世家子弟的想法很……古怪,他們可以心安理得的拿那些以前拿不到的錢,可是,卻不願意從這些多拿的錢中拿出一小部分,做他們本應該做的事!他們的固有思想中,你的所作所為,侵犯了他們認為神聖不可侵犯的利益!

    微微一頓,他笑道:「伯光,若不是大將軍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護,康成公和荊州三老等名士對你的看重,呵呵,只怕你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田凡苦笑搖頭,感慨地道:「奉孝啊,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你這一說,我明白了很多事!」

    郭嘉笑笑,道:「如此,這趟徐州之行,就算沒有白來!」

    田凡一愣,奇道:「你來徐州就算為了跟我說這些?」

    郭嘉笑笑,道:「不!我來徐州,其實是想使一個離間計,而我的目標就是你!」

    田凡一愣,盯著郭嘉仔細的看,半晌,他忍不住笑道:「奉孝啊奉孝,你可真夠坦承的!」

    郭嘉點點頭,認真地說道:「對什麼樣的人,就應該說什麼樣的話。對長文,我可能虛與委蛇,可對你……我知道實話實說,可能更能打動你的心!」

    田凡苦笑,道:「奉孝啊,你是想害死我嗎?」

    郭嘉笑著搖頭,道:「不!我從來沒想過我的一番話,能讓你反出徐州,因為你田凡不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你有一大家子人,你的顧慮太多。」

    田凡哭笑不得地道:「那你還跑過來使離間計?你彪不彪啊?」

    郭嘉大笑道:「呵呵,伯光啊,與你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前半場一直是你主動,現在這後半場,也該我主動了吧?」

    微微一頓,他道:「好了,廢話少說,我們言歸正傳!」

    他看看田凡,道:「伯光,徐州招賢館是你的提議,『但求其才,不求其德,吾皆可得而用之』的話,也是你說的。可是,自從長文成為大將軍府西曹……哦,不對,應該是他主官徐州官員任免之後,招賢館的情況不用我多說了吧?」

    看著田凡苦瓜般的臉,郭嘉笑笑,道:「你以為,長文一個人能決定這樣的事嗎?若是那樣,你可就傻了!若是沒有大將軍的支持,長文敢一直這麼搞嗎?不可能!」

    頓了頓,他續道:「大將軍此人實乃是人傑,他出身卑微,卻有無與倫比雄才。可這個人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對待世家,過於優柔了!這件事你可能沒有想到,但是只要我一提,你一定會認同,對不對?」

    田凡點點頭,歎氣道:「不錯!主公對世家……的確太優柔了。許多時候,世家之人犯了錯,他只會在一邊和稀泥,根本強硬不起來!」

    郭嘉點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

    他笑了,得意的笑了。

    他一改正襟危坐的姿勢,盤起腿來坐在矮几前,兩手搭在矮几上,十指不規律的敲擊著矮几,很沒正形地嘿嘿奸笑幾聲,道:「伯光啊,我家主公……哦,就是孟德,孟德對世家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的,他對世家的態度那可是很強硬的。」

    微微一頓,他整了整面容,異常嚴肅地道:「伯光,天下大亂,說穿了就是因為世家魚肉天下過甚,普通百姓甚至連基本的生活需求都無法滿足,由此可見,世家統治天下的情況應該中止。而這方面,我家主公顯然比大將軍更有決心,更有毅力。從你的所作所為中,郭某能看出你與孟德有著共同的想法,雖然你自己沒有清晰的思路,但是你一直都是這麼做的。現在,你還認為大將軍是你最好的輔佐對象嗎?」

    說完,他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田凡。

    田凡被他說得心亂如麻。郭嘉說的很對,句句都說到了田凡的心坎裡,可是,讓他背叛劉備,投奔曹操,先不說這事兒具體操作起來的難度,他能放棄劉備嗎?

    感受到郭嘉的目光,田凡勉強的一笑,道:「奉孝,你說的都對,可是,無緣無故的背叛我家主公,實在不是田某人能做出的選擇!孟德的確很好,尤其是與他見面之後,我才發現他的人格魅力不下我家主公,的確是一個可以輔佐的人。其實……江東孫伯符何嘗不是這樣一個人?他們都有自己獨特的人格魅力,與我家主公一樣,都是不世出的雄主。

    「可是,說什麼都晚了,我在主公帳下效力已久,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若是到孟德那裡,只不過是把所有事情從頭來過。那樣一來,反而會使得天下大亂持續的時間更長,與我心中的想法相悖。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還有,你說我家主公對待世家的太多過於軟弱,不錯,我承認的確如此。可是現在我家主公的事業正處於初創期,為了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尤其是擁有雄厚實力的世家,他這麼做是可以理解的。誰也不敢保證,到了天下一統的時候,我家主公依舊會這般做為!那時候,也許他的態度會比孟德更加強硬!」

    微微一笑,他看著郭嘉,認真地道:「我相信,我家主公一定會那樣做的!」這句話,與其說是說給郭嘉聽的,不如說是給自己打氣。

    歷史上劉備對世家的態度是團結和壓制相結合的,對於不服從的世家採取強硬的態度,不惜滅其族,而對於服從的世家,則採取懷柔的溫和手段。田凡知道這些,可是現在卻不敢肯定了。一個人的性格和行為方式與其經歷密切相關,在田凡的幫助下少了許多磨難的劉備,還會是歷史上那個劉備嗎?田凡不敢肯定!

    郭嘉輕鬆的一笑,擺擺手,道:「呵呵,無所謂,不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呵呵,好了,不說了,光顧著說話了,飯都沒吃呢!」

    話說的輕鬆,可是郭嘉臉上流露出的是濃濃的失望。好在他對這個離間計成功的期望並不高,很快地調整好了情緒,與田凡邊閒聊邊吃吃喝喝起來。

    郭嘉考慮著田凡對曹休非常瞭解的事情,懷疑徐州探子已經打入曹操方高層,這讓他很不安。如果他所考慮的事情是真的,那該是何等的可怕?以曹操的性格,又會掀起如何恐怖的腥風血雨?

    而田凡則想著郭嘉的話,想著自己初來三國時的選擇,想著選擇劉備到底正確與否!說穿了,選擇劉備是因為演義裡的來的經驗,可是,演義畢竟是演義,他現在已經不相信了。超脫演義之後,他的思想早已經產生了變化,但是以前並不明晰,現在聽了郭嘉的話,他猶如醍醐灌頂般,頓時找到了思路。這時候,他不由拿著自己的思想與現實做比較,他不停的反問,劉備的政治思想,真的與自己相同嗎?劉備到底是不是最適合自己的主公?現在,他也不敢肯定了。想著想著,他不由心亂如麻。

    從這一刻起,田凡終於走出來政治中的朦朧期,他的政治思想終於萌芽,慢慢有了自己的政治主張。這對於一向隨遇而安的田凡來說,不能不說是一種巨大的進步,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昇華,一種蛻變。也許,人類在滿足前一個願望的同時,總會有更高的追求吧?

    這樣一來,兩人說的話不免答非所問,所說的話驢唇不對馬嘴,可是,卻誰都沒有在意。異常堪稱混亂的對話,一直持續到兩人吃飽喝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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