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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萬里雲羅一雁飛 文 / 米可麻

    吳申家的一早便從旁人耳中得知,寧娥已將子規抽至自己院裡,這園子裡的閒話,原比清風跑得更快,更遠。[.]她心想,這一大早的,大奶奶叫自己過去,怕不就是為這事?

    進得院內,先被唬了一跳,這一地的塵土?小廝們正忙著灑水掃塵,清理殘局。聽說大奶奶昨晚發了狠,將一院的松柏扔了個乾淨,想是沒錯,也難怪說讓調些好花好苗過來,唉,說到底,大奶奶也不過是個女人,女人有的一切心理,或明或暗,或悲或喜,她都有,也都無非是為了一個男人。

    「大奶奶,吳申家的來了!」子規站在台階上,看著吳申家的一路張望四周,一路匆匆過來,便叫了一聲,吳申家的一驚,反應過來,抬頭一看,原來是這丫頭,打扮起來,竟好似換了個人,俏麗修長,明艷動人,再不是當日廚下灰頭土臉的那一個了,尤其一雙眼睛,濃長睫毛忽閃忽閃,黑眼珠精緻耀亮,明眸善睞,人看上去,竟被牢牢吸住,一時挪不開神。

    子規見吳申家的只管愣愣看著自己,便抿著嘴一笑:「吳嫂子這是怎麼了?是了,想是我穿上好衣服,認不出來了,可見還是廚房裡的粗布適合我,這綾羅綢緞的料子,落在我身上,只怕太不像樣。」

    吳申家的醒過神來,也笑了起來:「子規姑娘當真嘴巧,這話說得,我怎麼接呢?我見你這一身衣服,又站在這台階上,竟當作是哪位姑娘來了,原來是你。不過昨晚才過來,今早一瞧,竟似變了個人,看來人靠衣衫打扮,這句話到底是對的。」

    子規還是笑:「吳嫂子說得可是對極了,佛還要靠供奉金裝呢,是不是?」

    二人皆滿面笑容,吳申家的心知這丫頭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能進這園裡幾日?就成了大奶奶房裡的人了,大奶奶這是什麼地方?管事的辦事廳!整個安府除了元平院,就算這權力最大,能在這兒立下腳,可不是易事,不過話也說回來了,這丫頭心裡嘴裡都來得,攜芬榭賞牡丹的時候,當著老爺的面,伶俐乖覺,完全不怯,上回封府的事,吳申家的人雖未去,可也早已耳聞,再說,子規一早便攀上桐,這也是園內有目共睹的,桐更是個人精,不比琴絲,炮仗性子,糊塗心,子規與桐這二人貼在一起,以後大奶奶面前,自己得更加小心應付才是。[.]

    想到這裡,吳申家的趕緊上前,先向屋內探了探,方小聲對子規問道:「大奶奶在裡面?這一大早叫我過來,有什麼事吩咐?」

    子規微笑看著吳申家的,答道:「這我可不知道,我才伺候過大奶奶梳洗,就出來用飯了,這會子剛站到這裡,就見嫂子來了,大奶奶想些什麼,我可不能知道。」

    吳申家的正準備開口,桐由屋內出來了,抬頭見人,也忙笑道:「吳嫂子來了?大奶奶正等著呢,快進去。」說著就將簾子打起,吳申家的笑道:「有勞姑娘。」便徑直而入。

    寧娥正在裡屋焚香,見有人進來,出來一看,便說:「吳申家的,正好,我有事問你。」

    吳申家的忙上前,垂手旁侍道:「大奶奶有事只管吩咐。」

    寧娥點頭,緩緩在外間椅子上坐下,開口道:「大爺這次回來,並沒多帶人,棋姿身子沉,且快到日子了,不便伺候,昨兒晚上,我讓琴絲去了,她跟隨我多年,性子我是知道的,手腳也麻利,就讓她伺候大爺。這屋裡空了人,事又多,我想著,子規那丫頭倒是個要強的,往常我見她行事,整齊有理,且是個有心人,口角也甚是爽利,只怕她還可一用,便讓她過來這裡伺候我,就跟著桐學。昨兒晚上我就讓她過來了,你今日就去大廚房說一聲,再挑個好的廚娘買來,給大廚房使就是了。[~]」

    吳申家的忙回道:「是,大奶奶。我即刻就去大廚房傳話,只是,奴才有句話,還得請大奶奶細想斟酌一下,這子規當日上灶,原是老爺親指的,現如今將她放在這裡,是不是還請大奶奶跟元平院那裡說一聲?」

    寧娥點頭,開口道:「你說得有理,我自會親自去說,這你且不用擔心,只管傳話下去就是。」

    吳申家的忙點頭稱是,又開口道:「大奶奶,還有事嗎?」

    寧娥又道:「才剛蘇姨娘差小丫頭靈子來說,伍兒還是不見好,只怕燒得更厲害了,讓請個小兒科太醫來細瞧瞧,你出去,就叫人請去。」

    吳申家的忙應道:「是,不過二奶奶昨兒恍惚說起,小孩子家,用不著請太醫……」

    寧娥平靜開口道:「二爺昨兒醉酒,二奶奶忙著照顧二爺還來不及呢,哪得功夫看顧伍兒?許是看一時走了眼也是有的,你就請去,老爺前兒也發了話,伍兒是安家命脈,耽擱不得。」

    吳申家的這才哎了一聲,當作應承,又開口問寧娥道:「大奶奶,才我過來,見著陸媽媽,她說花苗兒都挑好了,儘是上品正開得艷的,只是樹苗還未得,得讓她當家的外頭花廠子買去,園子裡現有的,好的不敢輕易就移,差的,更不敢拿進這院裡來。大奶奶看,是不是一會就讓她帶幾個小廝,把花盆都抬進來?我才見著,院裡空落落的,到底不好看。」

    寧娥透過簾子看著外面,半晌方點了點頭,並不開口,眼神卻盡有深意。

    吳申家的心裡明白,嘴上便說:「大爺那外房,可要送幾盆?」

    寧娥依舊看著外面,口中直道:「大爺公務繁忙,就別去打擾他了。」

    吳申家的偷偷掃了一眼寧娥臉色,也不再開口。

    寧娥掉開臉去,端起身邊桌上的青玉牡丹杯,細看裡面的香露,又出了會兒神,吳申家的一頭霧水,不知她心裡到底如何,又不敢問,只得耐心等著。半晌,寧娥終於出聲問道:「孫四家的,現在過得如何?」

    吳申家的更為不解,怎麼好好的,問起這個人來了?在自己心裡,這個人已經等同廢人,再無可用之處,若不是大奶奶現在提起,自己都快忘了這個人了。

    「回大奶奶,孫四家的正在長安家裡坐著,本是莊上買了田,可正巧長安媳婦生了個大胖小子,她也當上奶奶了,在家伺候月子呢。」

    寧娥臉上浮起微笑:「她倒享福了,長安生了兒子了?我竟不知,你說給管帳的平貴,賞他十兩銀子。」

    吳申家的忙道:「多謝大奶奶,二爺那兒,也賞了好些東西,長安倒真是有福氣。」

    寧娥便道:「長安不是家生子兒,不過跟二爺時間久了,也該賞他。」

    吳申家的便道:「我告訴給他,一會便讓長安來謝謝大奶奶。」

    寧娥點頭,將手中香露呷了一口,不再說話,吳申家的見狀,便低頭退了出來。

    子規遊廊下坐著,一見她出來,笑著迎上來道:「嫂子回完話了?可要這裡歇歇?」

    吳申家的笑道:「我可沒空,還得去大廚房替你打點呢,你走了運,我的腿可倒了霉。」

    子規乖覺,忙道:「可勞煩嫂子了,只怕走破了鞋,倒是子規的不是了,不如改日,子規做雙好的,孝敬嫂子如何?我有對藕荷綢繡魚鞋面子,我瞧著,倒挺合襯嫂子。」

    吳申家的大笑:「那敢情好,人都說你心細嘴巧,今兒我算見識了,果真如此,大奶奶也果真有眼光,挑了你在房裡。」

    子規也跟著笑:「嫂子好會說話,明裡誇的是我,實際是誇大奶奶呢!」

    吳申家的笑了一會,突然對子規道:「你猜,大奶奶剛才還跟我說誰了?你一定猜不到,有人跟你一樣,也走了時運了呢?」

    子規心裡一別,面上只作若無其事,開口道:「是誰?想來今兒個大奶奶心情好,要大大打賞大傢伙呢!」

    吳申家的詭笑道:「不是大傢伙,是你的老相識,孫四家的。」

    子規更覺訝異:「孫嫂子?大奶奶怎麼又想起她來了?難不成,要再將她入園裡來不成?」

    吳申家的悄悄道:「不是,那倒不是,出去了,就再難回來,還沒這個先例呢。大奶奶不知怎麼的,忽然就想起她來了,我就說,孫四家的得了個孫子,在家伺候長安媳婦做月子呢。大奶奶一聽,就要賞長安十兩銀子呢,說他跟著二爺時間長了,就不是家生子兒,也該得些賞賜。你說,這不是天上掉下銀子來了嗎?這不,一會兒長安就要來給大奶奶謝賞了。」

    子規聽了,面上只管笑道:「果然是福氣來了擋也擋不住,孫四家的人出去了,兒子倒落了福了。」

    吳申家的看看時辰不早,遂不再多說,直向院外走去,子規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暗暗盤算,大奶奶決不會無緣無故賞人,長安是二房的小廝,大奶奶更不會將時運福氣灑到那裡去,賞錢,只怕是要尋個好名目,見長安一面,可是,究竟大奶奶要見長安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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