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章 流水無情草自春(二更求首訂) 文 / 米可麻
卻說寧娥在提瑤院裡,正與其蘭閒話,其蘭早起剛拿出新制得的蕙蘭蓮花,請寧娥細品,二人嘴上說笑,心裡卻都是無奈,只得於這細碎瑣屑間尋找樂趣,方求得片刻安寧。(葉子·~)
其蘭將手中斗彩靈雲紋杯放下,有意無意地看著寧娥問道:「聽說,封家來人了?嫂子知道嗎?」
寧娥平靜地回望她道:「哦,我才去元平院找芩姑娘說話,已經知道了,不過還是為了他家老四的事來求老爺,只是,老爺也無能為力。」
其蘭訝異:「咱家老爺也不能?看來封家真是時運不濟。」
寧娥淡淡笑了笑,又道:「咱們別說那些了,子規,才你說,那個看荷花的好地方,叫什麼名兒的?」
子規忙回道:「回大奶奶,叫碧瓊湖。」
寧娥點頭,其蘭好奇問道:「碧瓊湖?是什麼地方?看荷花的?」
子規忙笑著回道:「二小姐,碧瓊湖是縣東頭一片藕田,滿種了荷花,我未進府裡時,爹爹帶我去過幾回,到盛放時節,就離得老遠也能聞見那清香,走近去看,真真是言語形容不出的美景。」
寧娥也笑道:「蘭丫頭你聽聽,光從這丫頭嘴裡說出來,就夠饞人了,眼看就到了荷花盛景時,不如咱們也去親眼見見,也不枉費這丫頭這一番好贊,可好?」
其蘭還沒開口,宜青先樂了:「那真敢情好,咱們這些日子可悶壞了,除了伺候這些花啊茶的,就不見有別的事做,大奶奶既有這個主意,就快快行了!再等下去,天怕就涼了,荷花也要敗了。」
寧娥撲哧一聲笑,子規便也笑回道:「宜青姐姐當真是性急的,才我也是這樣說。[~]大奶奶就說我性子糙,看來跟姐姐倒脾氣相投呢!」
其蘭嗔道:「可不是,聽見一聲出去逛去,就樂得嘴快言輕起來了,真要去了。還不知要現出什麼眼來呢!」
宜青不好意思,只得輕推了子規一把道:「你這丫頭,誰跟你對脾氣了?說出來也不害臊。」
眾人一笑,寧娥開口替其解圍:「宜青說得也是,這些日子悶壞了,好容易家裡擺酒,也不得輕鬆玩樂,罷了,倒是咱們娘們幾個自己出去。怕還得些樂子,也不用急,這天才剛初暑,老爺這陣子心情也不大好,待過了這幾天,我找個機會說去,只怕芩姑娘也要去。」
其蘭臉上壞笑,嘴裡說道:「要想輕鬆賞花。二嫂就最好別去,她那嘴頭子一開,清荷玉露都沾上一股子尖酸氣,那就什麼好景都沒了興致了。」
寧娥繃住臉,看看地下笑成一團的宜青和子規,正氣道:「蘭丫頭又調皮了,說這話什麼意思?」說到這裡,話風一轉:「就叫她去,只怕她也沒空。二爺正不自在,伍兒又病著,咱們別不知趣,就別去叨擾她了,不過,說還是要給她說一聲的,不然顯得家裡沒了這個人似的。」
其蘭心裡高興,嘴上正待說話,就聽得院裡有人高聲問道:「大奶奶在這裡嗎?」
子規一聽,正是桐的聲音。忙出去站在門口,一見果然是桐,遂招手笑道:「姐姐來了?大奶奶這裡跟二小姐說話呢。」
宜青也出來,笑嘻嘻地開口道:「果真是當家的大奶奶,就忙成這樣?難得來這提瑤院一回,坐下不過一會兒,就尋來了。」
桐笑著上來,對二人道:「你們倒清閒,倒叫我好找。[~]」
寧娥的聲音由屋內傳出來:「桐來了?什麼事?」
桐忙進屋,先見過其蘭,方從容對寧娥回道:「回大奶奶,才平貴家的來回,說莊上春夏的租子收上來了,已回過老爺,老爺不得空,叫告訴大奶奶,將帳目對過,收下便是。還有,吳申家的來說,人牙子已將調好的廚娘送來,就等大奶奶過目了,哦,再就是,長安來了,說銀子收到了,要面謝大奶奶。」
寧娥聽了,點頭不語,其蘭吐了吐舌頭:「好傢伙,這一堆的事兒,我光聽聽,頭就繞暈了。」
寧娥邊起身邊開口道:「這有什麼,哪天不是這些事?將來你到了人家,只怕也不少。」
其蘭臉紅,嘴上強辯道:「我只求,也有這麼個能理事的大奶奶,我只管安心清閒度日便罷了。」
寧娥笑起來:「傻丫頭,只怕真到了那時,你就該抱怨了,才你不是也說,無事弄花草,甚是無趣嗎?」
其蘭無話可答,便起身將寧娥送出門去,寧娥阻道:「你身子弱,就在這裡,外頭熱起來了,曬壞了你倒值了許多。」又吩咐宜青:「好好照顧你們小姐,少什麼跟我要去,別嫌路遠就犯了懶病,小姐是嬌,可不能將就怠慢。」
宜青槐紫忙低頭稱是,其蘭撐手遮日,見寧娥三人出了院門,方回房去。
寧娥扶住桐,子規身後跟著,三人穿過垂花門,遊廊下走著,寧娥忽然問了一句:「是誰送租子來的?是平貴?」
桐忙回道:「不是,說平貴前日在莊上受了些暑氣,就躺倒了起不來,今日是孫四送來的。」
子規聽著,不免抬頭看了寧娥一眼,桐眼光掃過,示意其不可,主子心中之意,豈可胡亂揣度?用人之處,更不可妄自亂猜。
寧娥聽後面色如常,繼續前行,不發一言。
桐又道:「除了帳目銀子,還送了好些瓜果蔬菜,並些活雞野鴨之類的新鮮活物,我讓他們在二門外放著,只等大奶奶過目,再送到廚下去。」
寧娥聽後,皺起眉頭道:「每年不過都是這些東西,罷了,大熱的天,回去你對長慶說,讓他二門外看過,直接送走便罷,我就不去了。」
桐忙應了一聲,再看寧娥,從提瑤院到攏香院,到底路是遠了些,天氣又太熱,雖是園中清涼,又在遊廊下,見她的額頭上還是沁出些細微汗珠來。寧娥不耐煩地拽出袖中一方水紅色銷金提花,繡有五色水草金魚的羅帕來,用手輕輕按在額角上,口中抱怨道:「出來得急,這大熱的天,竟沒帶柄扇子出來。」
桐與子規聽後,面面相覷,子規心中想了想,突然從自己頭上拔下二枚銀簪來,又從桐頭上也下二枚來,也不解說一句,拿過寧娥的手中的羅帕,就擺弄起來。
桐一驚,正要開口,卻見子規將羅帕一頭繫在四根簪子上,將四頭並做一頭,上面散開,羅帕撐開幅面,繞過簪子上頭去,再從另一面散下,又與下頭繫起,寧娥眼前一亮:一枚銀簪子作骨,羅帕作面的小巧精緻的扇子,飛快地出現在子規的手上,子規將其揚起來,沖寧娥輕搖了幾下,問道:「大奶奶,可好?」
寧娥由不得點頭,只覺面上微風徐徐,且帶有自己的脂粉香氣,便開口讚道:「桐,怪道人都說你心靈手巧的,果不其然,就帶個學生,也是如此,若依我說,竟有幾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呢!」
子規忙將手中扇子送至桐面前,又笑著回道:「大奶奶這話說岔了,我不過是跟著桐姐姐,才得長了幾分靈性,要不然,也就是個廚房裡的粗使丫頭罷了。什麼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可不懂。」
桐也笑,卻只接過子規的扇子,也不看子規一眼,只對寧娥道:「還是大奶奶的眼光好,一眼就看中子規,所以人才說,強將手下無弱兵呀!」
寧娥笑道:「好二個會說話的丫頭,你們嘴甜,人也乖巧,行了,我心裡都知道。」
子規趕緊退後一步,依舊於桐身後,跟著寧娥,繼續走著。
等到了攏香院,子規果見台階下站了一堆人,都在等著寧娥回話,寧娥不慌不忙,緩步而入,綺墨早已在門口將簾子打起,待寧娥進屋後,桐也低頭欲入,卻冷不丁轉頭,對身後的子規說道:「你去二門外傳個話,才大奶奶說的,你也聽見了,就照那樣,對長慶說就行了。」說著將手中的羅帕扇子解開,將兩根簪子重新插進子規的頭髮時,臉上帶笑,口中便道:「到了院裡,也用不著這個了,還是帶上簪子為好,不然一不留神髮髻散了去,可就出了醜了。」
子規忙回道:「姐姐說得是,妹妹年輕見識少,姐姐別跟妹妹一般計較,以後,還望姐姐多多教誨,多多指點才是,姐姐有話,妹妹是絕不敢不從的。」落後一句,低聲輕微,卻字字打進桐的耳朵裡,桐依舊帶笑,點了點頭說道:「妹妹多慮了,咱們姐妹一條心,哪裡說得上計較二字?」說完,便進屋去了。
子規心下暗鬆一口氣,也不敢耽擱,立刻就去傳話,才進院門時,她就已經看到一個青年男子立在人群中,她知道,那一定是長安,寧娥找他到底有何細思打算?自己能否及時趕得回來,趕得上?她心裡著急,便腳下帶風,步履也匆匆,裙帶亦飛揚,攏香院不過是第一站,長安,也不過是第一個繩結,如能解開這一個,才方可期待下一個。(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