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傳與風光共流轉 文 / 米可麻
當下子規便與朱瑾,齊媽媽將少嵐扶回了柳清院。[~]少嵐是口齒纏綿,眼眉餳澀,口中嘟嘟囔囔不知說些什麼,朱瑾示意子規將床鋪整好,便將少嵐扶上床去,脫換下外衣,便伺候他睡下,過後又將床前帷幔放下,才輕手輕腳地拉著子規出來了。
子規手足無措地站著,望望四周,燈光下魅影重重,朱槿與齊媽媽在自己身邊走來走去,又不時小聲說著話,熟門熟路的樣子,更顯得自己陌生而侷促。
「子規姑娘,這邊來坐!」朱瑾笑嘻嘻地叫了一聲,拉著子規坐在外間的桌前,原來桌上已經擺好了兩杯熱茶,幾碟子小點心。子規仔細一瞧,看不出是些什麼,不是自己家裡廚房做出來的,外形略粗糙些,想來是祁府手藝。
「才席間咱們也沒吃上點什麼,這會子也不便去叨擾安家,正好我包裹裡有帶出來一些小食,姑娘若不嫌棄,也嘗嘗我們祁府的東西。」朱瑾笑著遞給子規一杯茶,又指指桌上點心,示意子規動手。
子規卻不過情,便仲手拿起一塊粉紅色的方糕來,輕輕放進嘴裡一咬,嗯,一股蜜香混著芋頭和新鮮栗子甜粉氣,再嚼下去,後味竟還有些微辣發澀,倒是甜糯可口,卻不膩人,還甚是清腦入竅。
子規一塊下去,竟似意猶未盡,也好奇這到底是什麼做的?見朱瑾正含笑看著自己,遂開口問道:「朱瑾姐姐這是什麼來頭?我也是廚房裡做過點心的人了,前頭倒品出芋頭和栗子香來,還有花粉蜜香,可那後來發出的辣澀之氣,是什麼來的?」
朱瑾笑道:「你倒是有個伶俐的舌頭,四味糕叫你品出三味來,也算厲害了,不過這最後一味,若不是知道的人說再難猜得中。」
子規聽了更加好奇,又見朱瑾只笑不開口,心裡倒有些要強起來,你不說,我還就真猜不到不成?再嘗一塊就是!
這下子規輕咬慢品,一小團糕只在口中裹來裹去,等了半晌朱瑾已是不耐,正準備說出那神秘的第四味來,子規突然眼睛一亮:「朱瑾姐姐,我猜中了!你先別說看看我這說出來的,合不合得上。[~]我猜,這定是用沙糖和李子干拌過的香糖子薑片!」
朱瑾尚未開口,本在裡屋收拾整理包裹的齊媽媽聽見忍不住出來讚道:「這丫頭好靈的舌頭!從來沒人能說得這麼仔細!我算服了你了!」
子規不好意思地笑了,朱瑾也輕輕拍了拍手,直叫厲害。子規笑道:「二位才不是聽我們大奶奶說過了?正經她手下都是吃貨呢!」
朱瑾與齊媽媽聽了直笑,便問子規是何典故,子規便說出朱桃之事來,那二人聽到朱桃吃飯撐到比甲都掩不住的圓肚子,一時都樂開了花笑得前俯後仰的。
子規見些情形,心裡稍稍安下心來,看來這一老一少倒都是實心眼,跟那個正在床上打鼾的花心小少爺一個模樣心性,若真相處下來,怕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不知,那小少爺到底要自己來做些什麼?
想到這裡,子規有些臉紅,不過也不得不開口,只好勉強笑笑趁著屋內氣氛正好便開口問朱瑾道:「好姐姐,我只是糊里糊塗就到這裡來了原好好在大奶奶那邊的,這一下子真叫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呢。」
朱瑾與齊媽媽聽了,相對會心一笑,那齊媽媽先就開口了:「子規姑娘是不瞭解我們嵐哥兒的,說出這話來也就難免。說起來,我們哥兒也可憐,我們老爺得他時已近暮年,且又公務煩重,難免有些忽略這哥兒,心想總是有兄長和姐姐,太太也在,也可由他們去管束。不料太太要管家裡家外,應酬親戚友人,哪裡論到這裡?我家大少爺年紀長這小弟許多,更不願意多來管他,至於大小姐麼,唉,反正就是這麼回事,嵐少爺總是覺得府裡雖大,一個玩伴沒有,小廝總是不敢惹他,也進不得二門來。(葉子·~)那就只剩丫鬟了,咱們這樣人家,丫鬟們偏又是多,他就整日裡丫鬟堆裡混大了,養成這麼個性子。到哪兒都愛跟丫鬟們玩成一片,老爺太太知道了,打也打過,罵也罵過,總是不中用。後來大少爺就說了,許是現在沒開竅,若真知道人事了,也就好了,左右大了要放幾個在屋裡,現在就由他去。我冷眼看著,大少爺說得倒沒錯,嵐少爺玩是玩的,正經惹出事兒來?一件也沒有,他就是好跟丫頭們玩罷了。」話說到這裡,朱槿倒是頗為自信。
子規見了這話,倒有幾分合意,不叫自己做通房就最好了,伺候伺候他是無礙的。當下便笑了,接著又問:「媽媽這話說得有理,怪道才聽二奶奶那裡也說,上回嵐哥兒,也跟她的丫頭們玩得甚是熱鬧。」瑾這裡也說話了:「可不是?上回來,二奶奶屋裡有個叫銀芳的,偏她是個機靈鬼,看出嵐少爺這性兒來,總是逗這哥兒逗個沒完,好在哥兒是個三分鐘熱度,不然真有可能就要帶她回祁府了。」
子規一聽這話,似有少少不願在內,趕緊就開口道:「姐姐這話說得好,只是我並沒有尋這少爺,少爺怎麼就看中我了?」
朱瑾還是笑:「這不是嵐哥兒的強盜性子?要不得的,就偏是好的,及到了手了,看著也就一般了。你只不理他,他心裡就偏惦念著你呢!好姑娘,你這般冷靜行事,倒正對了我們家少爺的性子了。」
子規聽後,再細瞧對面二人神色,皆有含著笑,卻包著不屑的意思在內,知道是這二人誤會了,想是以為,自己不理這少爺,是為了欲擒故縱,要得其歡心之意。
當下子規趕緊就起身,燈光下直視那兩人,正經開言道:「好姐姐,好媽媽。你們只信我,我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人,銀芳跟我,不是一樣人。我只願長長久久,好好伺候我家大奶奶,別的事,我一概不要。你們只是初見我,不知道我子規是何樣人來,我這裡空口白牙的,說了也無用,就這一句話,咱們只守著日子看!」
朱瑾細細打量對方,見其眼眉間冽氣重重,更有一股橫邁清絕之氣隱現,當下即想:這丫頭不是一般人!看這樣子,當真是不太看重咱家少爺的。也罷,若真是這樣,自己也就放心了。不過雖這樣想,到底還是不能完全安心,因知道這二少爺的性子,打他主意的丫頭也不少,還該再試探試探再說。
齊媽媽見朱瑾臉色回緩,自己也便將臉色略收了收,又回裡屋去忙。
朱瑾這便又給子規續上熱茶,口中只是勸道:「才吃了那粉糕,又說了這許多話,子規姑娘快坐下來,再喝口茶潤潤喉嚨。」
子規忙接過杯來,安坐於朱瑾對面,再聽對方有何話說。
朱瑾這方微笑又道:「子規姑娘剛才的話雖則有理,只是顯得我們家少爺許多不好似的,難道竟不配姑娘侍奉?從來做丫鬟的,哪一個不想著往上爬?」
子規聽這話說得微妙-,便抬頭看了朱瑾一眼,明晃晃的燭光下,對方眼神裡暗藏心事,那剛才一番話也正透露出其心意,明擺著是試探子規真誠於否。
子規也笑了,呷了一口茶,緩緩道來:「姐姐這話說得看似有理,只是也看各人,若有這個想頭,只管去爭就是,若偏就有這樣一個人,只是不想做人姨娘,不想看正房的眼色過日子,又怎麼說呢?姐姐只管放心,子規只想這裡安安穩穩過上幾年,安大奶奶仁厚,自然不會虧了子規,前幾位姐姐出去時,聽說大奶奶都當自己女兒一樣打發了呢!」
朱瑾笑了,也問:「你是說安大爺房裡原來那幾位姐姐?」
子規點頭:「可不是?」
朱瑾也笑:「那是大奶奶心善了,一過門就將人打發出去,還當自己女兒一樣,果然是仁厚。」
子規聽出其意來,只作不理,又道:「無論如何,我心裡只願小家小戶的,開開心心,也是一輩子。富貴榮華,也不是人人享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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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瑾聽見這話,心裡倒著實對子規有幾分欽佩了,有幾個少爺身邊的丫頭,能有這個心胸?凡出來做丫鬟的,都是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了,或保父母,或保兄長,再有,父母兄長皆無,求一口飯吃,才做下這伺候人又受氣的事來。
既然做了這事,眼裡身上,都受了人家的奢華氣味,是心也大了,眼也空了,當真能不講究這些的,哪有幾個?都是窮怕了的,過慣了這裡的好日子,能有幾個還想著出去受苦?果然這丫頭是不凡的。
想到這裡,朱瑾又放了一層心來,亦覺精神上輕鬆許多,對方既然說守著日子看,自己不妨就給她幾天安生日子,看她是真如自己說得那樣,清絕豁練,還是裝出好人樣的狐猸子。不過,就算是狐猸子自己也不怕,跟了嵐少爺這麼久,早就練就一身的獵狐好功夫了,上回的銀芳,不正是自己親手打下來的?
子規見對方眼裡緊張之氣漸漸淡去,知道是有些放心的,也就不再說話,慢慢將手裡的茶一口口喝完,這方問道:「朱瑾姐姐,嵐少爺外床自然是你睡,我在地下守著就行。夜也深了,咱們就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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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瑾一聽這話,甚合自己心意,當下點頭宛爾,二人便進裡屋,正好齊媽媽也收拾完畢,便叫她自去下處歇息,這裡便由自己和子規二人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