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兄弟情深何人辨 文 / 米可麻
卻說少嵐被寧娥一番女兒香的說辭,說動了心,惹得寧娥和屋裡的丫頭們好一陣笑,自己遂也訕訕然。好在這時大廚房來人說飯得了,寧娥便叫傳來,當下便擺桌設席,混過此事不提。
寧娥見其箏的飯依舊送來這裡,便叫人來問道:「怎麼大小姐的飯還在這裡?她人已經回去了,你們不知道??
那人只說不知,鹿鳴院裡沒人去給他們傳話。寧娥默然,便叫收那其箏那一份來,送去鹿鳴院,用不用的,看大小姐自己。
那人領命而去,少嵐愣愣地看著對面的空椅子,寧娥亦看了看他,二人皆說不出話來。
當下便就用飯,少嵐見果然桌上有一道烤鹿肉,面露喜色,只叫端來瞧瞧。子規便拿過來放到他面前,少嵐挾起一塊來放進嘴裡,一下便將眼睛瞇縫起來,口中不住嗯啊作響,美味難擋的模樣。
寧娥見了好笑,遂也挾起一塊試試,卻覺得又硬又老,雖烤得很香,卻實難以下嚥,只好又從嘴裡吐了出來,自嘲道:「想是嵐少爺的愛好當真異於常人,這東西也能吃得??
少嵐得意洋洋地努力嚼著,最終一口下肚裡去,這才開口說道:「榮嫂子也難怪你不知道了,這原是我從大哥處學來的法子呢!?
寧娥一聽這口氣,正是跟自己剛才說香時所用一模一樣,知道少嵐又玩笑起自己來了,當下只笑,也不理會,口中但道:「你說你說,什麼法子??
少嵐故意要賣個關子。也好出出剛才被嘲戲之怨氣,當下又挾起一塊肉放進嘴裡,又是好一通費力的咀嚼,直看得寧娥並身邊丫頭們牙酸頭疼的,子規忍不住後面捅了少嵐一下,少嵐這才裝腔作勢道:「嫂子你也知道。[~]我大哥早年曾出征西域。那裡人風情如此,吃肉必這樣制得才香,大哥一嘗甚好,也愛上了這個滋味。回來後叫家裡廚房一試。很好,甚合心意,便叫大家都來嘗嘗。誰知他們都跟嫂子剛才一樣。只說不可吃,不能咽。可我偏就覺得很好,從此但凡烤肉。必用這個法子,不放蜜,烤到老,只用椒鹽,只這樣吃著才香,才對胃,倒也不知是為什麼。反正後來。家裡這道菜,便只我跟大哥二人共享。旁人都吃不來的。?
寧娥聽到少嵐提起少宇來,心下一動,覺得這便是個好機會,遂只作無意笑道:「果然你跟你大哥是一樣心性,兄弟間當真是心意相通的。看來你大哥出這趟遠門,心裡掛念的,也不至你大嫂一人??說著微微抬眼,睥向少嵐。
子規立刻感覺到寧娥言語中有所暗探,遂也小心看向少嵐,不知這呆公子能否聽出寧娥話中深意?
誰知少嵐頗不在意,竟再不開口了,只管將那面前碟子裡的烤鹿肉,一塊又一塊,吃了個精光方止。
寧娥見其不開口,還不死心,一時又笑道:「少嵐,若只聽你剛才的話,倒覺得你跟你大哥挺有情誼的,可平日裡見你說起話來,又只是害怕你大哥。?
少嵐這才笑而回道:「大哥對我,向是嘴狠心軟。榮嫂子不知道,我自出生,父親在身邊時候不多,倒是大哥,先是西域出戰,回來後好好歇了幾年,正好我出生,大哥便兄為父責。雖有時言語上種種斥責,我心裡明白,他終究還是疼我的。?
寧娥一聽便點頭,又道:「可不是?想來你大哥正是這樣的人,心裡有話,只是嘴上說不出。[~]要不然,他一介武夫,詩書琴棋上自是有限的很,可咱家大小姐,倒當真心裡關切得緊,嵐哥兒你才也見了,一句少宇要走,那眼淚就下來了。若說不是平日裡有心有意的,斷不至於此。?
少嵐聽了這話,亦不接話,唯繼續吃喝罷了。
寧娥這便又小心開口了:「嵐哥兒,你知不知道,你大哥這次要去什麼地方?去做些什麼?我看你嫂子剛才那情形,似乎跟以向大不一樣,若說夫妻家感情好,好像也不至於出個門就哭哭啼啼成這樣,你嫂子是個大家閨秀,究竟還是知理識體的。?話到這裡,子規心裡有數了,這才是安大奶奶說上面那番高論的最終目地,原就是為了探知祁少宇的真實動向。
少嵐只是連連說不知道,他本來就不知道,因此話說得自然在理,寧娥也就罷了,不再追問下去,心裡總以為少嵐這毫無心計的孩子,總是不會撒謊的。
子規心裡本也這樣想,因她也知,少嵐的確不知少宇所行目的。可當子規低頭收拾少嵐繫於腰間的絛帶時,無意中發現,少嵐放在桌下的右手,握成拳頭狀,且捏得緊緊,緊緊的。
子規這時再看少嵐面上表情,毫無異樣,依舊吃喝,玩笑。這人不是傻瓜!子規心裡暗自點了點頭,還不至於一無用處。
少嵐於吃飯之時,還是總不忘記剛才的香料,零零總總地不住向寧娥討要了不少,寧娥被他煩得無法,只得答應各樣分給他一些,讓他自己配著玩去。可是口中不免還是叮囑幾句:「嵐哥兒,你玩歸玩,學業可不得馬虎,我已是聽人說了,咱家老爺這次留你下來,可是在你大哥面前發了狠話的,若你再調皮不好生讀書,老爺可要動真格的了!你也知道,咱們家不同你們祁府,老爺一句話上來,是誰也不敢勸的,到時候你可怪求這個告那個的,不中用!?
少嵐臉上還是嘻笑如故:「知道了,榮嫂子就是怕安伯父,聽提起來就是不敢呀,不中用的。?
寧娥口中只是「嚇?地一聲,又指著一屋子下人道:「我自然怕老爺,你只問問這裡站著的活人,有哪一個不怕?你再去園子裡問問,凡是有口氣的,就連一隻螞蟻,只要是想呆在這園子裡生根的,哪個心裡不怵咱家老爺?你才來幾天,自然不知道輕重,若留的時間長了,不怕你也是一樣呢!?
子規聽這話中,頗有警告少嵐之意,當下便望向少嵐,見其還是不以為意,一時心裡倒有些疑惑了,到底他是真不在意,還是有意裝出來的輕鬆呢?若放在以前,子規一定認為是前者無疑,可剛才見少嵐桌下捏緊拳頭一幕,子規亦發覺這哥兒是有幾分不為人知的心思的,倒不太敢妄自揣測其心胸了。
少嵐聽了這話,不但無任何特別反應,反倒話頭一轉,又轉到香料上去了:「好嫂子,有好熏籠沒有?柳清院的那只我看過了,又陳又舊,一看就是許久無人用過的,我不要它,嫂子慣善於用香,熏籠必也是好的,就發發心,賞嵐哥兒一隻!?
寧娥見其又繞回這個話題上來,倒無法迴避,若說不給,又顯得自己小氣,正好她近日新換上一隻紫檀的,舊日所用那只黃梨的便不要了,當下遂對書桐道:「去找幾個小廝,到後頭樓上去,把我以前那只舊熏籠抬到嵐少爺那兒去。?
少嵐一聽就樂了,口中只是稱謝不已:「大奶奶用過的,一定是好的,快快抬去,只是還該用些妥當人,若碰壞了不是玩的。?
寧娥笑道:「喲?怎麼?嵐少爺連書桐也不放心?我的事一向都交給她的,我從來也沒如你這般小心,實在不行,就煩嵐少爺自己去那樓上抬,這樣就最妥當了。?
少嵐一聽便知寧娥又取笑自己,忙就對書桐道:「姐姐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大奶奶跟姐姐說笑呢!平日裡多少重要之物都經了姐姐的手出去了,這點子舊東西,姐姐一定更不會不周全的,是?好書桐姐姐??
書桐被少嵐這一哄,直弄得心頭身上,直是發癢,尤其是那聲:好書桐姐姐,真將她的心花都催開了,當下趕緊就笑著回道:「嵐少爺放心就是,我必親自看著他們動手,必不會有所失誤。?
子規一旁只是想笑,好個書桐!平日裡只是取笑自己,現在這不是活打了眼了?遂也開口對少嵐道:「嵐少爺不必多慮,有這一聲好姐姐,書桐必不讓那些粗笨小廝動手,說不準她自己就給嵐少爺把那熏籠抬過來了,也不一定呢!?
書桐一聽這話便臉紅了起來,當著少嵐不好多說,卻於暗地裡伸出腳去,要踢子規,被子規笑著讓開了。
寧娥這便正色道:「二個丫頭別再說笑了,嵐哥兒雖不計較,到底他是位爺,怎麼能由著你二人說笑?都是我慣壞了你們,才這樣不知深淺,輕重地亂開玩笑!?
少嵐聽寧娥口中呵斥子規與書桐二人,忙又來做好人道:「這有何妨?我是最愛玩笑的,嫂子不必如此,只管叫她們玩笑就是。?
寧娥微微一笑,臉上雖無甚他意,心中卻全是對少嵐的鄙夷:好一個紈褲風流,沒用的東西!正經事一樣不會,正經話一句不說,祁家有了他,真不知是禍是福!這也就難怪,祁家有什麼事,都不肯說於他知道了,因他無用,說也白說,若一個不留情,於玩笑中將秘密捅了出來,倒更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