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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兔死狐悲難自情 文 / 米可麻

    卻說金徽死活要與乾娘閉關薦紅院,芩如先是趁威不肯安懷陽亦不發話,其箏看其可憐,遂下死口替其求情道:「老爺好歹開恩,放她二人一處罷,這丫頭從進門就在薦紅院,這會子趕她出來,叫她哪裡去呢?況她平日與二奶奶情深意厚,若不叫她也跟了去,只怕在外頭也不安生,再生出事來倒不好了。」

    安懷陽先是不顧,聽到後來生出事來之意,心下便有些鬆動,當下金徽會意,也就哭叫道:「若不叫我跟了去,我就死也不肯出那院門!」

    芩如一口啐於其面,口中只是罵道:「你死不死有何相干?就拿這個來唬人了?實話說於你,就叫你主子死也就是老爺一句話的事,還在乎你了?」

    其箏再也忍受不住,轉身看住芩如,言語凌厲地開了口:「芩姑娘這是何故?定要將人趕盡殺絕不是?這對你有何好處?二奶奶好歹也是這園子裡處過幾年的人,風光的時候誰沒伏上過水?芩姑娘我這裡說句話你別抱怨,就看你手上那對臂釧也不該下這狠手!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有勢休要使盡,有話休要說盡。當真就沒個山轉水出之時了?也替自己後路打算打算不是?!」

    一席話說得芩如有些猶豫了,亦有些觸動安懷陽,當下後者便道:「行了,箏丫頭也別再多說了,這話就到此為止,將她二人帶下去,不許出薦紅院就是。」

    其箏見父親開口.也就收了口不好再說,金徽扶起乾娘,眼淚漣漣,後者雲鬢半偏,面目鐵青,卻一聲不吭,芩如見了冷笑道:「怎麼這就走了,也不給老爺磕個頭?我們是那受不起的,也就不勞煩二奶奶了.可老爺面前也不行個禮不成?」

    其箏背過臉去,她知道芩如是在借題發揮,一洩心中郁心,乾娘嘴頭也太不饒人,自己種下的孽,如今就要自己來還了。

    乾娘還是不則一聲,亦不動步,金徽心下有些淒慌不了,見安懷陽上首陰氣颼颼地看著乾娘和自己,心想不過這一關也不行.只好將乾娘半扶半拽至安懷陽面前,就準備磕下頭去。

    不料乾娘一個暗中使勁伸腰,一個挺身就自己站了起來,安懷陽想不到她到了如斯地步,竟還如此逞強,倒叫吃了一驚。

    這乾娘一個手指.就戳上安懷陽的臉上,寒柝淒愴地直指著就說道:「老爺平日裡多有勞碌了,磕頭也不中用,也顯不出特別來。今日乾娘倒有幾句好話相贈,人都說唯有感恩與積恨.千秋萬年不成塵。我的好老爺,你往後可要留神,別叫那不知哪裡跑出來的暗絆子.弄掉了腦袋才好!」

    這安懷陽本就是心中有鬼之人,聽見乾娘這話,頓覺身上汗毛乍起,寒氣微動,這就打了個寒戰,當即站了起來,大叫來人,再不管何理論體統.便將乾娘與金徽拖了下去。

    乾娘說完那二句話後.便只是大笑不止,笑聲如劈絹帛.淒咧凌厲,就算人已經被拖出去老遠.這廳內依舊還留著她可怕而帶些覬覦意味的聲音。

    儒定外書房內,子規正在替少嵐磨墨,猛就聽見外頭一陣吵鬧,少嵐就叫鶴童出去瞧瞧何事。

    不過一會兒,鶴童氣喘噓噓地跑將進來,口中嚷道:「不好了,安家想是出了大事了,安二奶奶叫老爺拖著,關進薦紅院裡去,說是再不許出來了!」

    子規聽見後心裡就是一震,這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可此時真的發生了,她卻不知該喜或悲。

    少嵐自是大為吃驚,放下手中狼毫就問:「為了什麼事?安伯父就這麼大怒起來了?怎麼叫關進薦紅院了?二奶奶不是就住那院裡?」

    這裡鶴童便將剛才所見,乾娘如何於眾目睽睽之下被從園中拖走,金徽如何於後頭跟著泣不成聲,不成人形,眾小廝們如何有模有樣,學說老爺剛才的話,一一都報於少嵐知道。

    少嵐聽見,先就慢慢向後坐了下來,過後便抬頭看子規,又問道:「姐姐,這園子裡是怎麼了?二奶奶好好地,怎麼去跟安伯父吵起來了?不是說,大家都很怕頂撞他老人家的嗎?」

    子規不則聲,半晌方才回話道:「嵐哥兒你別問了,左右不過是那些事罷了。你是知道咱家二奶奶的,性子又急,脾氣又大,想是一時忘形,就開口得罪了老爺,關上幾天,得了個教訓也就算了,說不定過兩天老爺心軟了,也就放出來了。」

    少嵐聽後點了點頭,信以為真這又對鶴童道:「那我定哥哥呢?他就不幫著說上兩句鶴童回道:「這我也問了,回說是安二爺不在家,出門辦事去了。再者,嵐少爺也糊塗了,就安二爺在時,也不敢幫著奶奶駁安老爺的回?」

    少嵐覺得有理,自己果然是誤了,當下又想再說,子規勸道:「好少爺,還將心對著書些。先生這才走一會,這天還早,還該再練會字才是。不然人該說了,頭一天上學,就要偷懶,你自己也知道,咱家老爺今兒心情大不好,若一時見你如此,說上幾句不好聽的,你就自己吃了虧了。」

    少嵐聽見子規這樣說,只好罷了,又站起身來,接過子規遞上來的毛筆,飽蘸濃墨,意欲落紙。

    不料鶴童一旁站著看,口中無意中說道:「告訴爺件事兒,我才在外頭打聽消息,聽二門外跟老爺的長樂說,安家大爺不日又要回來了。」

    少嵐聽後只是似有若無,不甚在意,不料身後只聽得光啷一聲,正與鶴童轉身一看,原來竟是子規,手撐在桌上,打翻了一隻斟滿細水好茶的青花杯。

    少嵐見子規濕了一隻袖子,冰涼的茶水,順著子規的衣袖滴嗒下來,口中就是呀了一下,這就脫下身上正披著和褂子來,蓋於子規身上,又叫鶴童:「快將這裡收拾乾淨,一會兒紮著手就壞了。」

    子規這時已是回過神來,笑對鶴童道:「不用你忙,我來就是。」又嗔少嵐道:「嵐少爺真是個無事忙,不過濕了一星半點,也用不著如此。倒是少爺不該脫下這褂子,這裡日頭難照到,又陰又冷,嵐少爺快再穿上這衣服,一會看著涼不是玩的。」說著脫下少嵐的衣服,又去外間拿來掃把,這就忙了起來。

    少嵐拗不過子規,只得由鶴童伺候著又披上衣服,看子規忙手忙腳地,倒踢了鶴童一腳道:「還不幫忙?這裡抄著手笑什麼?」

    鶴童撅嘴不幹了:「子規說叫我別動,爺沒聽見?這裡外把我推來推去的,我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都不成人!」

    一句話說得少嵐和子規都笑了,子規就安慰他道:「爺不就是這個脾氣?說起火來就起火,好在滅得也快,等他火消了下去,你一會指著這事,就叫爺賞你就是。」

    鶴童被說得高興起來,轉身就對少嵐道:「好嵐少爺,上回我爹托人來說,還欠人家五兩銀子,我也不要別的賞了,只賜我這筆帳就是。」

    少嵐笑起來了,還不待開言,子規啐了一口道:「好小子,這就真開起口來了,嵐哥兒別理他,哪裡是他爹欠了銀子,我看是你手癢了,不掏出哥兒的銀子來心裡不舒服呢!」

    鶴童只是嘻著嘴,看著少嵐笑,少嵐也笑,衝他做了個鬼臉道:「不要緊,一會回去我找朱槿要來給你。」

    鶴童一聽就傻了眼:「找朱槿姐姐?那就不是要銀子來,正經是替我討罵呢!她知道是我要的,必沒有好話給我。」

    少嵐拍了他頭一下,又道:「說你傻瓜你還不信,我說是我要的,不就行了?」

    子規收拾完地上,過來沖少嵐也是一句:「鶴童是傻的,少爺也聰明不到那裡。你整日園子裡呆著出不去,哪裡去使銀子?朱槿姐姐腦子好使著呢,你們別想打起伙來騙她!」

    少嵐唉了一聲,愁眉苦臉道:「說得對極,畢竟子規還是你聰明。也不知道,我哪天才能出得去,只盼大哥快點回來,那就一切都好了。」

    子規也不理他,掉頭就問鶴童道:「你才說,我家大爺要回來了,此話當真?你怎麼知道的?」

    鶴童點頭道:「怎麼不真?長樂說的。說是前兒晚上接到的信兒,驛使加急送來的。直接送到老爺那兒去的,沒別人知道。」

    子規切了一聲,滿臉不信地問道:「沒別人知道?你不是人?」

    鶴童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開口回道:「子規姐姐總愛抓人空子。我跟長樂,那不是一般交情。」

    少嵐哼了一聲:「真不是一般,都是晚裡賭桌上的好兄弟嘛。喂,你那五兩銀子,是不是替他求的?」

    鶴童臉紅了,他從來不知道,少嵐眼睛這麼尖?耳朵這麼利?不過他是不怕少嵐的,知道對方是個好性子,也就厚著臉皮笑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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