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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四章 未話尋常草木知 文 / 米可麻

    子規對姿姨娘的話,總是不容易答得上,只得吩咐杜鵑倒茶,又問姿姨娘:「榴少爺睡下了沒有?」

    姿姨娘搖搖頭:「沒呢!想是早起車上睡過了,再不肯睡了,這會子綺墨抱著,正在院子裡玩呢!」

    杜鵑聽了,憨頭憨腦地說道:「姨娘怎麼帶少爺不園子裡逛逛去?我們才跟大爺出去一趟,風景挺好,且日頭正旺,也沒多大的風。(葉子·~)」

    姿姨娘若無其事地笑道:「你說得本也沒錯,可我與綺墨對這地方不熟,沒人帶著,到底不敢冒冒失失地就出去。」

    杜鵑再傻,也聽出這話裡的意思來,暗中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話,將茶水遞上去後,便只老實在子規身後呆著,不再開口了。

    子規見姿姨娘品了一口杯中茶水便放了下來,知道怕是不合口味,遂吩咐杜鵑:「去外頭要個紅泥爐來,找大爺的小廝要些好茶葉來,我來烹茶給姨娘。」

    姿姨娘忙不迭地起身阻攔道:「妹妹這是哪裡的話?你我如今是一樣的人,棋姿怎敢勞動妹妹?這茶罷了,左右不過潤潤喉嚨,我與妹妹本自出身一樣,沒有那許多講究。」

    子規見她硬是不讓杜鵑出門,也只得算了,只是這樣干板傻坐著,又如何是好?

    姿姨娘自然對此也是心知肚明,思來想去,若不將話說出來,自己專程跑一趟,又是所為何故,當下只得強打精神。慢慢述來:「子規妹妹,今兒我來,原有話要說,妹妹若不怪我多嘴。我這就直說了。這一路以來,我見大爺對妹妹,是事事體貼。處處關懷,只是唯恐妹妹受了星點委屈,旁的不說,只看杜鵑這裡站著,便可知一二了。[~]倒是妹妹對大爺,似乎不甚著意,我跟大爺時間不短。可從來沒聽見,也沒見過,大爺帶在身邊的女人,倒反過來叫大爺伺候的。」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子規的臉色不太好看起來。不是發紅,卻是煞白。

    姿姨娘話已至此,沒法再收回,便索性直倒了出來:「妹妹聽過我這番話,心裡對我必有埋怨,可姐姐我不能因了妹妹的不滿,就任由大爺受了委屈不是?聽說頭天夜裡,大爺一個人在外頭廂房裡歇的,正房倒是妹妹佔了。卻不肯伺候爺,我不明白,這又是何道理?妹妹既然那晚聽了我的勸,跟了大爺入京,為何還要作出這種姿態?難不成,妹妹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出來?那又何苦要跟大爺走一這趟呢?又或者。妹妹心裡有別人……」

    聽到這裡,子規忍無可忍,唯有開口反駁了:「姐姐話裡意思,子規全都明白,亦受教了。若說妹妹不會伺候,叫大爺受了委屈,妹妹無話可說,姐姐原也教訓得是,只是姐姐要說妹妹心裡有別人,這罪名妹妹斷然不肯承當,我心裡從無別人,天地可鑒!」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不過她說得的確是實話,她想起儒榮剛才說過,語言可以做假,可身體不會,她的心跳告訴她,這是實情。

    姿姨娘心裡早就預料對方會是這種反應,倒也不覺得奇怪,只是點點頭,又接著說:「我本也知道,妹妹不是這樣的人,只是既然如此,妹妹為何總對大爺那樣冷淡?」

    子規淡然回道:「冷不冷淡,這得大爺說了才算,大爺若嫌我不好,自然早早趕我出去,也不勞煩姐姐這樣費心多事,大爺不說,想必子規就還有些好處,是叫大爺不捨的,那麼姐姐再說這些,也是無用。」

    姿姨娘不想子規這樣厲害,被她嗆得一愣,可聽出來,子規竟然無意中,真叫起自己姐姐來,又不免微笑起來:「妹妹這話犀利透徹,姐姐是真說錯了,大爺和妹妹的事,想必不是我這樣的俗人能探知的。[.]只是姐姐我還是要勸妹妹一句,大爺太過辛苦,為安家,犧牲得太多,妹妹多體量他些,也讓大爺過幾天舒心日子,行嗎?」

    子規心裡冷笑,他為他自己犧牲,有什麼可值得同情?再說,犧牲是多,可得到也不少呀!說不清為什麼,姿姨娘這一來,竟叫她心裡生出些從未有過的體會,那是種酸溜溜,苦澀澀的感覺,又如小貓抓心,難受,卻撓不准地方。

    「姐姐說得有理,子規從未想過,原來姐姐是這般賢惠的,也難怪,姐姐是從前大奶奶面前的人,將大奶奶的本事學到三分,也是再自然不過的。」

    姿姨娘當真苦笑起來:「我真如大奶奶,還會幫著大爺,帶你上京?你不知道?大爺為了你,可在老爺和大姐姐面前頂了雷呢!」

    子規一驚:「姐姐此語怎講?」

    姿姨娘見她是真著急了,心裡為自己歎了口氣,卻又有些替儒榮高興:「大爺臨出門前,不知怎的,大奶奶知道他要帶走你,死活不肯,火都燒到老爺那兒去了,老爺為了息事寧人,叫大爺算了,外頭再找個丫頭就是。大爺以往事事都聽老爺的,可這回,就是不依,說寧可這官不做了,也要帶你走。老爺發了真火,差點要打大爺,可大爺真發作起脾氣來,只有一個字:倔!八百頭牛拉不回來。自己的兒子,自己最知道,最後老爺沒法,只得順了大爺,只是有一個條件,要大爺一定要應承下來。」

    子規氣都快喘不上了,啞著嗓子問:「什麼條件?」

    姿姨娘搖搖頭:「這我不知道了,可依老爺的性子,怕也不是什麼容易辦到的事。」

    子規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她覺得自己是欠了那男人一個人情,卻是在自己不情願的情形下,更加在他面前受罪似的抬不起頭來。

    這可真是顛倒了是非黑白了,她想,本來該是他有罪,他應該在我面前俯首才是,這世間上的事,真是說不出的糾結奇妙。

    姿姨娘見子規面色有變,以為她是為自己這幾天的行為感到愧疚,便趁熱打鐵地再說下去:「妹妹細想,大爺為你付出這許多,還不該受些回報?別的不說,今兒晚上你該好生伺候爺,再不可讓大爺一人外頭歇著了,不然大爺這番苦心不是白白地枉費?再者,若叫旁人聽見了,也不像話。我再說句長遠的話,妹妹現在如此受寵,於這裡倒是問題不大,我不是那會計較,愛拈酸的主兒。可若是到了京裡,大爺宅子裡,琴絲不說,就梅姨娘,也不是容易輕輕就繞過去的。本來你受寵,就是眾人眼中的靶子,子規你若再這麼由著自己性子鬧下去,只怕後果就不好善論了。」

    一聽姿姨娘這長論大調的,杜鵑先就嚇白了臉,她本就為子規冷淡大爺而感到擔心,現在姿姨娘的話,更加印證了她的猜想,是啊,若大爺被人攛掇著,當真惱了子規,可怎麼了得?

    「子規姐姐,姨娘這話大有道理,你就好歹聽她一句,別再跟大爺彆扭下去了,好不好?長嶺今兒在松林外也說,叫我勸勸你,別再倔下去了,現在姐姐總歸也算是大爺的人了,又何必斤斤計較這一天二天的?」杜鵑子規見杜鵑順著姿姨娘的話來勸自己,知道她膽小的毛病又發作了,不過這二人說話皆十分在理,叫她情理上實在反駁不得,又不能以實情相告,萬般煩難,齊襲心頭。

    姿姨娘見子規就是不肯開口應自己一聲,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裡內都已說透,這丫頭平日最是個伶俐可人的,怎麼如今就這樣遲鈍起來?

    「子規姑娘,大爺讓人送點心來了!」院門口的婆子向內叫了一聲,杜鵑忙出來接著,子規便趁機對棋姿道:「我的心事,一時也難對姐姐開口,總之子規心裡有數,必不讓大爺難作,也不叫姐姐掛心就是。」話到這裡,語氣忽然一轉:「其實姐姐也太不瞭解大爺,子非魚,又焉知魚之樂?」

    棋姿不曾想對方竟說出這話來,言下之意,大爺為其受苦,也是心甘情願,以苦為樂的意思。她本是萬事以大爺為尊,從不敢作他想的,聽見子規這種論調,當真是如雷貫耳,卻是寧死不敢苟同。

    「姨娘姐姐快嘗嘗,門口來人,說這是剛出籠的蜂糖糕,和翡翠燒麥,都是這揚州城裡的名點,那門口的婆子還說,是大爺特意吩咐下去,命人去這裡首屈一指的五雲齋買來的,怕子規姐姐嫌油膩,又特特地做了二份,一份葷的,一份素的,任姐姐揀用。」杜鵑笑嘻嘻地把個黑漆食盒拎了進來,當著姿姨娘的面兒,帶點得意地開口回話。

    姿姨娘聽後,有意沖子規望去,眼神中彷彿在說:看看爺對你如何?有良心的,就該依我說得去做,於你,於他,都有好處。

    子規心想你做什麼明示暗示也沒用,這件事上,誰也改變不了我的主意,安家欠了我的,就先從安儒榮身上還起!

    她決心堅定,可心裡發虛,為什麼?她明明知道,可就是不敢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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