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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待看千尺舞霜風 文 / 米可麻

    >子規愣愣地看了長童半天,忽然開口道:「你怎麼不說了?後來如何?」

    長童見她還問,不好不說,只得陪笑勸道:「姨娘臉色不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找太醫來看看?說了這半天的話,只怕勞心費神了,姨娘還是多保重身子才是!祁家的事,到底是外人,何必理那許多?大爺天天只把姨娘的身子保養掛在嘴上,若一時弄壞了,姨娘有個不好,小的可擔不起這罪名,大爺怪罪下來,小的有幾個腦袋?!」

    子規心裡明白,自己控制不住,臉色大變,想是有些嚇到這小子了,趕緊將緊捏成拳的雙手舒開,重新拿起手爐捧至胸前,溫暖的爐火使她臉頰略回春色,她強作笑容,嘴角輕揚:「看你這比老鼠還小的膽子!我不過說話間忘了暖手,一時有些冷罷了,哪裡就要死了?好好的又傳太醫,沒事也叫你咒出事來了!」

    長童見她笑了,心裡鬆快許多,也趕緊笑著回道:「見姨娘笑起來多好?剛才苦著臉,我以為姨娘傷口又疼了呢!」

    子規不理會他閒言,只催他再說祁家,長童將雙手一攤,歎口氣道:「後面的事我也不知道了,大哥只對我說了這些,還叫我好歹把嘴閉嚴了,別到處漏風,如今可好,倒叫姨娘知道了去。大哥若聽說了,必要罵我嘴快!」

    子規見他抱怨,隨手便從身邊炕桌上拿起串碧璽手串,丟到長童身上,開口說道:「我不過擔心大爺罷了。如今他剛回京裡,皇帝多少大事要他去辦,現在家裡又出事,可不叫大爺忙壞了?眼見著大爺不過回來二天。身子便又消瘦許多。」

    長童小心接著手串,一把揣進懷裡,見子規這樣說話。臉上笑嘻嘻就道:「姨娘知道心疼大爺了?我趕緊告訴去,大爺聽見了,一定有賞!我就付著好綵頭了!」

    子規衝他啐了一口:「好個小子,你倒貪心得很,二邊都要拿,我還以為你是一心向著我的呢!你大哥原說你老實,如今看來。倒原來是個隨風倒舵、順水推船的行貨子,下回我可不敢用你了,你還是去伺候大爺罷了!」

    長童一聽趕緊跪下,不知子規說得是真是假,兩隻眼睛就可憐巴巴向上望著。口中直道:「姨娘可別!好容易跟了姨娘,正經受了幾天學,再過去那邊,可沒這等好事!大爺總是事多,我哪裡得個空處?好姨娘,發發善心,下回我不敢亂開口了!」

    子規見他說得可憐,自己本是玩笑,因而也就算了。只是心裡思來想去,放不下祁家一事。最後還是尋了個由頭,重新提起此事來。

    「祁大爺沒了,那咱家大小姐又怎麼樣了?」

    長童想了想,半天才開口道:「倒沒聽見我大哥提起大小姐,不過昨天我路過大爺外書房。聽見大爺跟長嶺說,大小姐留於家中,也算好事,若再回去,只怕就是死路一條,給祁家大爺陪葬罷了。我聽著倒不太懂,怎麼要陪葬?就守著過一輩子,不成嗎?青姨娘你說是不是?」

    子規心裡長歎一聲,心想祁家必知少宇之死與安懷陽大有關係,安其箏回去祁府,祁太太不生吞活剝了她才怪!

    長童見子規又不說話了,便有心退下去,他只是害怕自己嘴快,若青姨娘一時傷了神,他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大哥早在送他過來時,就曾特意提醒過他,青姨娘現是大爺的心頭肉,她有個不好,大家都沒好日子過,只看她受傷那幾天就知道了,大爺幾乎沒把他自己的命也搭進去了,還在乎其他人的?

    好在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子規對他笑著開言了:「行了,這裡沒事了,你下去吧!不過,梅姨娘那邊的帳本子你可要仔細留好了,還有今後的帳,亦要仔細乾淨,不得有一絲錯漏,若叫我看出來,只要有一次,沒別的說,你就只能再回大爺外書房,今後也別再想叫大爺保舉你入科進試的事了。」

    長童趕緊磕頭,並應聲不迭,子規便揮手,叫他下去了。

    杜鵑見長童出來,自己便進來看看,不料進來就見子規面無血色,身子有些坐不穩似的,搖晃著要倒。

    「哎呀!姨娘這是怎麼了?才不是好好的?長童說了什麼不成?」杜鵑大驚失色之下,大聲叫了出來。

    「別嚷!小心叫別人聽了去!」子規忙攔住杜鵑,不讓她過驚失態,過後緩緩向後靠在軟墊上,慢慢閉上眼睛,口中只說累了,想養養神,叫杜鵑重新換上熱水,泡壺濃濃的茶來。

    杜鵑不太放心,只管地下站著不動,子規覺得了,復又睜開雙眼,有些好笑地開口:「你只管去,哪裡就不行了?我不是好好的?說是累了,你又多心做什麼?去!」

    杜鵑聽子規說話時中氣尚可,心裡便略安下三分,因見子規揮手叫去,只得轉身出來,留她一人靜坐屋中。

    子規閉眼沉思,剛才長童說的話,一字一字從心頭上打過,重重刻下印跡。

    祁少宇死了,那麼應王必還活著。祁少嵐跑了,那麼朱槿可就難保性命。安其箏留於家中,那麼祁良仁必恨透了安懷陽,因此昨兒他才過來這府裡,可是,他來做什麼呢?對安儒榮示威?洩憤?還是,拿出手裡本存有的安家把柄,要威脅安家?

    若是後者,他祁良仁為什麼不直接將把柄交於皇帝手中?那樣不就一了百了,化安家於煙灰了嗎?

    想必還是貪生怕死!安家與他祁家,早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祁良仁心裡就算恨毒了安懷陽,也不敢輕易呈上那樣東西。雖然子規現在還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把柄,可有一點她很清楚,那就是,祁家若拿出那物件來,自己只怕也要遭殃,所以他們才不敢,不肯,不願意。

    就算大兒子死了,死在安懷陽手裡,祁良仁也只能打落了牙,和血吞,這就是安懷陽的最毒辣之處,叫你有苦,可說不出。

    想活命嗎?那就拉別人下水,用別人來替自己墊背,這就是安懷陽的處世之道,存世之本。

    瘦雪悄悄進來,見子規精神不太好,有些為難地站著。子規覺出屋裡有人,睜開眼看她:「什麼事?不是叫你前頭照看些嗎?」

    瘦雪吞吞吐吐地回道:「本來我在瓊月樓的,後來梅姨娘來了,說這裡有她就行了,就打發我回來了。」

    子規聽了,低下頭並沒說話,過會兒抬眼起來,卻揮手叫瘦雪近前,扶住她慢慢起身道:「走,園子裡轉轉去!」

    二人這就出了院門,沿著遊廊繞過了幾處庭院,走過小小一座紅橋,便見一個青石台,三面也有白石短闌,雕花砌紋,子規站著看了一會兒,又見橋下水面覆著一層薄冰,間有紅白二色錦鯉冰下嬉戲,點點日光射入水面,倒襯著十分好看。

    「青姨娘這會子出來做什麼?」一個小丫頭的聲音在子規身邊響起,子規回頭看時,見是翠兒,這就笑了。

    「翠兒你也昏頭了,說得叫什麼話?不許青姨娘出來轉轉麼?」瘦雪回了句嘴,又看子規臉色。

    子規倒是若無其事,只是笑嘻嘻對翠兒道:「梅姨娘前頭看著人放菜呢,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小心她知道了,罵你偷懶!」

    翠兒自覺嘴快說錯了話,又見子規不惱,放下心來,也笑著回道:「我們姨娘叫我後頭廚房裡傳話,說是今兒叫上玉液酒,怕他們忘了。」

    子規笑道:「倒是叫梅姨娘費心了!我倒沒想起這事來。不過梅姐姐跟大爺時間長,大爺愛好如何,她必定比我清楚,我倒要多跟梅姐姐討教才是。」

    翠兒撲哧一笑,偏過頭去細細看了子規一嘴就道:「青姨娘果然長得好看,怪不得大爺看上了不丟手,聽說是很費了些力氣才得到姨娘的呢!為此還跟大奶奶鬧翻了,連安老爺的話都當耳旁風了!」

    瘦雪立刻喝止道:「好個沒規矩的小蹄子,這話也是主子面前說得的?一會兒告訴管事的,看皮不打爛了你的!」

    子規卻不生氣,反倒笑對瘦雪道:「你著什麼急?她這不是誇我嗎?長得好也不是過錯。不過,翠兒,上面那些話,你聽誰說來的?梅姐姐久居京中,不可能知道這些事的。」

    翠兒一派天真,口無遮攔就道:「昨兒下午姿姨娘來我們屋裡,我親耳聽姿姨娘對我們姨娘這樣說的。姿姨娘還說,一路上過來,大爺可謂費盡了心力,可就是討不到青姨娘一個笑臉。後來出了那事兒,青姨娘醒過來後,心性才有些復轉,不然,還不知道要叫大爺求到哪一天呢!」

    子規心內點頭,果然這幾個姨娘是不可小視的。

    當下子規將臉板起,語氣這就變了:「翠兒,怪道梅姐姐說你是燥性子,不懂規矩,我原不信,如今聽了你剛才所言,也由不得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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