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借語他指意無窮 文 / 米可麻
瘦雪見問,便將子規嫌今兒做出來的菜太鹹了,不合口味一事說了出來。(看小說就到·)
儒榮聽過,正愁沒事解救自己,正好送上門來,於是將臉一板,口內叫道:「長嶺來!將那廚下眾人都趕出屋來,到這院裡來,一人二十個板子,打著只許叫青奶奶饒命!還有,把那鹽罐子都打碎了墊在她們膝蓋下,打完了都在跪在院裡,也許叫青奶奶饒命!還不夠,一人灌一罈子醋下去……」
說到前頭也還罷了,說到鹽罐子醋罈子,子規有些憋不住了,那臉色也斂不起來似的,笑意隱隱就要從嘴角冒出來,想壓也壓不下去。
她強忍住臉上想要跳出來的笑容,揮手叫長嶺下去,嘴裡只說:「大爺在哪裡用的酒?看來是醉得厲害了,不用叫廚房人來挨打,倒是要好好送些醒酒湯來才是!」
長嶺笑笑下去,儒榮這時趁機拉住子規衣袖,借醉笑道:「廚房裡的不好,若費你你親自做些,那就最好不過了!」
子規啐他一口,掙著走開去,儒榮哪裡肯放,手裡硬著使勁,語氣卻越發軟了:「怎麼你真的惱了?好青姨娘,有好湯水,就賞一口也是積福的事!」
子規被他煩得不行,只得叫杜鵑出去,用自己的紅泥小爐子燉一碗柑皮山楂湯來,又從自己梳妝盒裡揀出塊醉酒石遞給儒榮。
儒榮接過含進口中,望著子規瞇瞇笑了。
「這回可好了?若還不好,只有等湯水來了。」子規不理會對方臉上的笑。小臉硬成鐵板一塊。
「好了,好了,知道是我下午疏忽了你,我這就正經給你陪個不是。如何?青兒原來也這樣小性兒的?別再惱了,如今你還管著這園子呢!這樣子小脾小氣的,明兒怎麼伏人呢?」儒榮半哄半詐。只想佳人轉個笑臉來。
子規哼了一聲道:「我可不敢生大爺的氣,若說管人,我正有一事與大爺商量,大爺聽聽,看我處置得如何。」
「你只管說來。」
「我看廚房裡韓嫂子做事不太機變,若說我的口味,到今日她也該知其一二了。不想還是這樣疏忽,今晚的菜做得實在不入口。我心裡想著,不是她心不在此,就是太不看重我這個新來的姨娘。我就調她出去,二門外使喚。另揀個人上來管大廚房,大爺你看如何?」
子規這一番話倒有些出乎儒榮意料之外,韓婆子是梅香的人,他心裡明鏡似的,看來,這後院之爭,就世外青梅也是一樣難以避免的,也許就如她上回所說,青兒也是女人。是女人,就難免小性兒拈酸要強吧?
子規見儒榮沉默,就桌上清茶喝過一口又接著道:「今兒誤了我也就罷了,畢竟不是什麼大事,若明兒外頭大爺來了要緊的客,她也這樣不放在心上似的亂混瞎糊弄。就該叫外人笑話了!若說好好一個尚書府正經連個好廚房也沒有,豈不壞了大爺名聲?」
儒榮見她說得在情有理,本就要依她的,這就更沒了話說,當下唯有笑著點頭道:「是了,青兒說得都在大道理,我哪裡還有理由駁回?就這麼辦吧,左右廚房裡不離了人就行。」
子規見他應了,臉上方閃出三分笑意來,又道:「青兒還有一事,也一併說了吧。我們這裡幾人口味皆與這裡不合,杜鵑屋子後頭正有一處空著,我與杜鵑本就是廚房裡出身,不如節省了人力,自己做些吃食,一來不用勞煩他人,二來亦滿足自身口欲,不知大爺覺得如何?可否應允?」
儒榮聽這話心裡倒不十分情願了:「青兒這又是何苦?廚房裡已依你的話換了人,為何還要自己開伙?園子裡一人一處,若都這樣起來,成何體統?」
子規聽後淡淡然道:「一人一處,不成體統?那當年姿姐姐為何在她院裡自立小廚房?」
儒榮答不上來,他印象裡似乎也確有其事,只是若不是此刻子規提起,他再想不起來罷了。[看小說就到~]
「既然你意已決,我也不便硬攔,我只是覺得,如今你身份不同,若還要下廚,豈不自討苦處?我帶你出來,本為享受,不想再叫你受罪。」
子規聽見儒榮有服軟之意,嫣然展開笑顏道:「這怎麼是受罪?我本來閒在這裡無事,管家也不過是個花樣子罷了,外頭有買辦和大管家的人,我只是看著後院,能有什麼事?想想做菜倒是件宜心悅心之事,再者」說到這裡,子規笑竟更濃「大爺下回來,能吃上青兒親手做出來的飯菜,就不高興,不期許麼?」
儒榮心裡就如滲了蜜一樣,絲絲甜透:「好青兒,怪道繞了這許多彎曲,你若直說剛才那話,有什麼我也依了!」
子規嗔道:「又不全是為了這個!看大爺這沒道理的話!」
儒榮笑著不理她,從桌上剛剛剝好的果料堆裡拈起個核桃仁放進嘴裡,順勢就將醒湯石拿出來,偷偷攥進手裡。
子規眼裡哪放得過他任何舉動,上來搶過,口中抱怨道:「一個爺呢!也好意思借醉來說話?!也不怕傳出去叫人笑!」
儒榮還是不理,吃著嘴裡果仁,覺得甚香很好,便又拈起一個,正欲放進口中,子規又搶下來:「人家剝了半日,爺倒慣為取巧?」說著直豎起十根纖纖玉指,蛾眉緊蹙道:「看這指甲,差一點就毀完了!」
儒榮將一雙玉軟香溫的柔夷握進自己手中,歎道:「我就說辛苦,你只不信,如今動起手來,當真抱怨了吧?」
子規哼了一聲道:「好,爺這麼說,明兒青兒煮出來,一個渣料也不給爺留下,爺就聞聞香吧,也別抱怨!」
儒榮只作大怒狀:「好大膽大!你敢!整鍋都是我的,差一滴就全打板子趕出去!」
子規嬌語更嗔:「怕了爺了,誰不知道淨盤將軍的厲害?!」
儒榮想起舊事,哈哈大笑,子規靨紅微展,也淡淡笑了。
當下二人算作和好如初,待伺候儒榮睡下後,子規半靠在他身邊道:「常見書上說,京城熱鬧非他處可比,今日青兒出去一見,果然如此。」
儒榮一聽便知她定有後話,故意嗯了一聲,卻不開口。
子規等了片刻見無反應,只好自己又說下去:「只可惜今兒出去時間太短,只看到些許微貌,不得詳細領略,可惜,可惜!」
儒榮見她一連說了三個可惜,知道是想出去得緊了,遂從枕頭上掉過臉來,直視子規道:「明兒臘八,家中慣例煮粥散眾,又有親友上門,相互饋贈,一定少不得有許多事要料理,你只怕忙也忙不過來,哪裡還有工夫可歎可惜?既然要管家,可就不能托懶貪玩了!」
子規聽見這樣回答,便將身子縮回被窩裡,片刻後悄悄離開儒榮老遠地,又將臉掉過去,只看著牆不吭聲。
儒榮心裡好笑,強伸手去硬扳回人來,捏了子規鼻子一下道:「又耍小孩子脾氣!你跑去哪裡?這床上地方太大了些是不是?看明兒我叫人拆了重裝,只得兩人挨著,你就沒法子鬧彆扭了!」
子規身子雖回來,臉卻不情願,將頭強著就是不肯看儒榮一眼,只看床頂蓬上繡的好精緻花樣。
儒榮被弄了個哭笑不得,唯有軟語親勸道:「知道你想出去逛逛,明日不行,不還有後日?犯得著這麼生氣?」
子規想到那紙捲上所寫時間,心裡焦急,卻還不得不作出嬌憨模樣來:「明兒都不行了,後兒就更指望不上了,總是一日有一日的事,推到後來,也就不用再提了。」
儒榮見她真不開心了,心下一軟,只得答應,便問:「你想去哪裡?」
子規他應允,心裡先就輕鬆了一半,這時見問要去哪裡,心裡盤算了一下,開口道:「大爺說笑了,青兒哪裡知道,什麼是好的?左右我沒來過京城,看什麼都是個新鮮。」
儒榮又道:「若沒個想頭,到處瞎轉可是不成的。」
子規見機會來了,便趕緊問道:「女人說來說去,也不過是那幾樣。大爺可知道,這城中,哪裡有最好的緞子鋪?又哪裡是好吃好玩的地方?」
儒榮見問的竟是這個,又有些忍俊不住道:「果然還是這個性子不改!路上麻餅還沒吃夠?家裡的菜,算來總也是當得起金齏玉鱠,珍饈美味了,偏你就看不眼,總想著外頭的吃食。」
子規嗔道:「爺就沒聽過,隔鍋的飯是最香的這句話?」
儒榮呵呵笑了:「若這樣說,也要解得。好吧,明兒就許你出去散散,不過前日宮中欽賞臘八雜果粥米出來,我明兒怕不得空,要去宮中走一趟謝恩謝賞,回來只怕也得應酬外頭,就不能陪你去了。你帶上長新和長童,我再叫二門外多派幾個小廝婆子跟著去,出去後凡事聽長新的話,可別擅作主張。這裡是京城,誰也弄不准身邊走的是個什麼身份樣人,總之萬事小心為上。」
子規自然點頭不止,只說定會小心,也就一會子,過後就回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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