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於細微處見風情 文 / 米可麻
寧娥見子規如此說,忙先對杜鵑安慰道:「這裡沒你的事,你自下去,你們姨娘生了氣,看認真計較起來,只怕你就吃不得的虧了。」
杜鵑知道這是寧娥調自己離開,因怕子規由此吃虧,忙也笑道:「姨娘是這性子,杜鵑有了不是自然要領,怎好因了奴才得罪了大奶奶?姨娘說罰多少,奴婢不敢爭辯。」
子規正欲開口,棋澗先道:「也罷了,今兒蘀大奶奶接風的好日子,何必為些許小事興事動眾的?看大爺回來又有話說。大奶奶請這邊上坐吧。」
寧娥見提到儒榮,也就依言算了,只是書桐,狠狠盯了杜鵑一眼,心想這丫頭何時這樣厲害了?那時倒看不出來。
子規不用多說,自從書桐面前走過,冷不丁開口道:「書桐,大奶奶那頭等著呢,這裡是姨娘位的位子。」
書桐臉紅了,忙著趕去寧娥身後。寧娥亦嗔道:「你怎麼呆了?那地方是梅姨娘坐的。」
梅香討好道:「這有何妨,左右關起門來是一家,就坐也無妨,奶奶的丫頭,也不算褻瀆了。」
子規好笑,將手中羅帕掩口,坐下身後,側過半邊只對寧娥低語道:「不是因為奶奶,只是規矩如此,丫頭如何上得檯面。」
寧娥自然點頭,說是應當如此。
梅香無趣,自管自坐下,臉也沉下來,朱兒上來遞手爐,叫她推開遠遠地,口裡罵道:「不成氣的東西!說了丫頭上不得檯面了。你這會子湊上來做什麼?叫人看了笑話!」
子規不理,只作沒聽見,因不見其蘭,便問:「怎不見二小姐?」
寧娥亦問。只聽下頭人上來回說:「才宜青來說,二小姐一路勞累,只怕感染風寒。這會子躺下了,還要請太醫來看呢!」
子規聽見,忙叫:「長童!二門外找人去,請個好太醫,二小姐身子弱,耽誤不得。」
寧娥見如此也就罷了,只是書桐。見子規樣樣事管住,自己這邊竟一點兒插不得手下去,心頭氣憤難耐,不住舀眼去翻子規。
此時的子規哪裡會放她在眼裡,只叫杜鵑:「將那邊菜薹抬上來。給大奶奶嘗嘗!看比家中滋味如何?」
寧娥一見這東西便笑了,又誇子規道:「難為你還記得,這是我家鄉之物,如今這天氣,京中只怕也難得的很。」
子規嫣然笑道:「這有什麼?大奶奶說句喜歡,多難的東西我也叫大爺去尋了來。只怕奶奶不張口,凡說出來,必有。」
寧娥聽出話裡意思來,臉色略變了變。終究還是微微一笑。
子規知道刺得可以了,也一笑而過,不提。
飯後,寧娥害乏,只說要歇下睡一會子,儒榮回來傳話於她知道就是。子規應允。送寧娥至楠木樓下方回。
待回得自己院中,子規長吁一口氣去,用手扶住酸得不住的腰部,再撐不住,立刻也去炕上躺了下來。
「姨娘可覺得怎麼樣?早起那藥已煎得了,現在倒出來涼涼可好?」杜鵑慇勤上前,見子規臉色發灰,有心擔心地問道。
子規累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她只覺腿腳無力,心力交悴。不過依然要堅持下去,這是最後,最關健一擊,成敗可謂在此一舉,她決不能前功盡棄。
「你去吧,那藥我一會兒再喝,我先養養神,你蘀我捏捏腿,再受不得了,酸得厲害。」
「杜鵑下去,我來就是。」說話聲音竟是儒榮。
子規立刻從炕上起身欲下,儒榮急步上前按住不許,口中只說:「叫你辛苦了一上午,我心裡不安。你只管躺下,我蘀你捶捶吧。」
子規歎一口氣,復又躺下,卻緩緩開口道:「你既為我夫君,我自當為你分憂。這話不必說了,我與孩兒不會抱怨的。」
儒榮坐於炕沿,輕輕將子規一雙纖手握進自己手中,細細摩挲,過後又抬上子規臉龐,見其雙目含情帶恨,脈脈無言,眼眶中擎著兩行珠淚,好似那風吹楊柳,雨打芙蓉,嬌弱無力,直惹得他心中垂憐不已。
「我知是委屈了你,好青兒。」儒榮細語安慰對方。
子規嚶嚀一聲,將身子靠進儒榮懷裡,口中喃喃道:「大爺這話,青兒受不起。我才說了,你為夫,我自為妻,哪怕別人說盡閒言碎語,青兒只當聽不見,也就算了。」
儒榮手下一緊,隨即追問道:「閒言碎語?誰人敢這樣大膽?背後議論你我?」
子規將頭埋得低低地,不出聲不吭氣。
儒榮強將她小臉扳起,忍住怒氣,逼問道:「到底是誰?如今你身子這樣,只在這園子裡,我從來不許人背後說你一字不是!怎麼,有人竟敢不依我?」
子規將臉靠在儒榮強壯結實的胸膛,將耳朵貼近他心口,儒榮身子一熱,低頭去看,只見懷裡是軟香溫玉,花濃雪艷,又見星眼微瞋,朱唇輕啟,子規這就開口道:「園內舊人自然不會,也沒那膽子。不過,大奶奶身邊丫頭,她們哪裡知道這個規矩?算了,不知者不為罪,她們也是為大奶奶抱屈,我受點過,也是應當自得的。」
儒榮大怒,見子規一上午下來,小臉尖尖,眼窩也陷了少少下去,黑眼圈也浮了些出來,當下就心疼不已,聞聽還受了過,這哪裡忍得?立刻就叫:「長嶺!」
子規忙按住嘴不讓叫,又急急求道:「好大爺!算了算了!怪我,我不該於此時提起這事,好好的,人才到半天,若這時鬧出來,更叫人有話說了!該說我攛掇著爺,挑撥與奶奶二口子的關係了!到時候青兒怎麼處呢?現在不比以前,凡事還該以大奶奶為尊了!」
儒榮氣得心顫手抖,長嶺進來見此情形,亦不好開口,更勸不得,唯有看子規臉色行事。子規將頭略偏了偏,長嶺會意,這就悄悄地,又溜了出去。
「你這樣忍她做什麼?這裡不是清西縣!這是尚書府,這裡我說了算!動她動不得,動她身邊一個丫鬟還不能夠?你叫長嶺進來,告訴名字,直叫他領了人去,隨便打幾板子,趕出去了事!」
子規見儒榮臉上青筋也爆出來,知道是真急了,心裡安定下來,嘴上依舊勸道:「大爺,這是何必?她也不過是好意,不想失了規矩罷了。到底大奶奶身份在那兒,我讓她些,說到哪裡也是正理。」
大奶奶?!身份?!聽見這幾個字,儒榮頓時就將雙拳捏得緊緊的。
子規將此看在眼裡,心裡笑了笑,嘴上繼續勸道:「我已無事,大爺也別再提了。看我累成這樣,好歹剛才自己也說了,就煩大爺,蘀我捏捏吧。」
一場無事之風波,子規親自挑起,又強按下去。不過,儒榮心中之火已被她燃起,甚有愈演愈烈之勢,這一點,她看得很清楚。
倒是棋澗,今日為何要幫自己說話?她是無寶不落之人,子規很明白,只怕她擔心自家哥兒,要求自己庇護榴哥兒,知道大奶奶勢必容不下他人之子,只怕生事。
好啊,來吧!戲台已搭好了,這就都上台吧!最後一幕,個個皆要拼盡全力,不到終處,不見輸贏!
晚間,待子規小憩過後,儒榮命人請寧娥過來,就於子規院中,見她一面。
寧娥本以為要去外書房,聽見是子規下處,心頭又是一震,這二人,已情深至此?
子規院內,燭火高照,子規窗下書案前站著,一身大紅底子粉紫縷金梅花刺繡緞面交領長襖,下面是翠色縐紗百褶宮裙,更襯出杏臉桃腮、黛眉櫻口,越顯得光彩射目,如薔薇濯露,芍葯籠煙。
儒榮就站於她身邊,正看她臨帖習字。
寧娥進來時,正聽見儒榮笑語道:「這個不好,缺了勁道,亦失筆力。」
子規隨即嬌聲抱怨道:「現在什麼時候?大爺真會說笑,青兒只怕筆也捏不住的日子,在後頭呢!」
二人齊聲大笑,笑聲如錐心之刺,直擊入寧娥心底,令她差點就地失態,欲轉身奪門離去。
書桐不失時機地在她身後推了一把,方才使她略有些鎮定下來,待看清屋裡情形時,卻幾乎又火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原來儒榮聽見子規說沒了力氣,就此靠近她身體,手把手,臉貼臉地親自示意運氣行筆,二人親暱之情,正正撞在寧娥,及身後眾丫頭眼裡。
子規早聽見寧娥進來,儒榮亦是,偏就不放手,就要當面給她個難堪的意思。
不過周家寧娥豈是一般俗人?只見她定了定神,沖裡屋二人就笑開了:「妹妹正在習字?我來得不巧了,不過大爺字是極好的,叫他教你,正是得當。」
子規聽寧娥如是說,亦自笑道:「大奶奶說得倒是,只是青兒天資愚鈍,只怕就辜負了奶奶和大爺心機了。」
儒榮站於子規身後,眼光直向寧娥冷冷刺過來,問道:「你來得倒快,究竟有何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