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借』龍輦給你坐 文 / 墨楓
楚長歌有心事。
自從那日華子清留下『你的親生母親不是妖月仙子』這句話之後,楚長歌看起來就有些心不在焉,一連大半個月都悶悶不樂的樣子。這讓慕容雲舒很擔心。但她又不知道這種時候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麼。乾著急是最折磨人的。
慕容雲舒正想著,一抬眼便見楚長歌走進院內。
「在做什麼?」楚長歌盡可能讓語氣顯得輕鬆。他知道她在替他擔心,但他現在不想談那件事。
慕容雲舒衝他笑了笑,道:「曬太陽。現在這種季節,難道出一回太陽,我要一次曬個夠。」
「金陵也如此嗎?」楚長歌問。
慕容雲舒反問:「你不是經歷過?」
「是啊,差點忘了,上一個冬天是在金陵過的。」楚長歌的語氣有些感慨萬千。
轉眼時至深秋,再過些日子一年就又過去了。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說不定下一次再討論天氣的時候,他們已經白髮蒼蒼。楚長歌忽然覺得,能夠在不知不覺中與她一起默默老去,其實也不錯。
「笑什麼?」慕容雲舒問他。
「笑你難改奸商本性,連太陽的便宜也要占。」楚長歌笑悠悠道。
「曬太陽也叫佔便宜,那你豈不是天天在佔我的便宜?」
「我又沒有曬你。」楚長歌一臉無辜。
「……可是你在我身前晃。」
「在你身前晃就叫佔便宜,那如果在你身上晃,該叫什麼?」楚長歌一臉『煩請賜教』的不恥下問樣。
「楚長歌你……」慕容雲舒被他問得面紅耳赤,狠狠地瞪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這個人吃什麼長大的?滿腦子的不道德之事。」
「鹽。」言簡意賅。
「……」
此時正逢丫鬟送午餐來,慕容雲舒睨了餐盤一眼,見份量與昨日一樣是兩人份,於是問道:「菜中放鹽了嗎?」
丫鬟是新進來的,怕極了慕容雲舒,連忙點頭道:「放了、放了,您要嫌不夠還可以多放點。」
「……」當她是鹽罐子?慕容雲舒白了在一旁猛笑的某人一眼,又對丫鬟說道:「這些先放下,再去拿一份不放鹽的菜來。」
「啊?」丫鬟愣住了。不放鹽怎麼吃……
慕容雲舒又無比冷靜地說道:「以後為楚公子準備的菜裡都不要放鹽,他小時候鹽吃多了,現在要從良。」
從良……她就不能換個詞?楚長歌一陣無語,然後意有所指地說道:「不吃鹽可以,從良不行。為了夫人的性福生活,為夫一定要將無良進行到底。」
「你……」慕容雲舒又瞪他一眼,「沒見過像你這麼……這麼不正經的!」
楚長歌還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笑道:「那是因為你見過的男人少。」
「是麼?」慕容雲舒挑起眉毛,道:「那我以後多見幾個男人,長點見識。」
楚長歌一聽就急了,連忙說道:「不用不用,夫人現在的見識就很好。」
「不行,一定要再增長點見識。見識都不一樣的兩個人,怎麼可能在一起?」
「我的見識也不多。」楚長歌立即表示他也與她一樣『見識淺薄』,心中則叫苦不迭: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是嗎?」慕容雲舒很是懷疑地睨著他,道:「聽你的口氣,很像見識廣博、閱盡千帆啊!」
楚長歌悻悻地笑道:「錯覺,一定是錯覺。我天天忙著殺人與被殺,哪有時間閱人。」
「匡當——」餐盤打翻,碗盤碎了一地,丫鬟手足無措地望著慕容雲舒,一面搖頭一面顫顫巍巍地往後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慕容雲舒很是無奈地白了楚長歌一眼,「看你把別人嚇得。」
「呃……」他忘了這裡還有一個『正常人』。
「下去吧。重新拿兩份來。」慕容雲舒對丫鬟說。
「是、是……」丫鬟如蒙大赦,盤子都不撿拔腿就跑。
不一會兒,飯送來了,不過送飯的人換了。
「之前那個丫鬟呢?」慕容雲舒一面拿筷子一面淡淡問。
丫鬟正蹲在地上撿碗盤的碎片,聽到主子問話,連忙回道:「她回到廚房後瘋瘋癲癲地,一直說『慕容府不是人呆的地方』,結果被正好路過的管家聽到,就給了點銀子讓她回家了。」
好好一小姑娘,就這麼被嚇傻了。罪過,罪過。慕容雲舒歎一口氣,感慨道:「楚教主真是殺人於無形啊。」
「……」他一向那麼說話,以前也沒見有人被嚇傻……
「明天啟程去少林寺吧。」慕容雲舒忽然說。
楚長歌不贊同地皺眉,「你的腿還未完全康復。」
「我又沒說要走去。」坐馬車還是行的。
「……」
最後,慕容雲舒的意見被採納,第二日啟程去少林寺。
*
慕容雲舒望著眼前極盡奢華的馬車,沉默良久,最後只說了一句話——「不能換個顏色嗎?」
「龍輦都是這個顏色。」楚長歌道。
她當然知道龍輦都是這個顏色!問題是坐著龍輦在路上晃,就算不被山賊搶也會被官府抓。這麼一輛黑白兩道都不容的輦車,他到底是從哪裡弄來的?
似看穿了慕容雲舒的疑惑,楚長歌道:「行宮。反正當今皇帝被困京城、四面楚歌,也來不了楚州城,這龍輦放著也是放著,借來用一下也無妨。」
「……借?」以她對他的瞭解,『借』這個字不適合從他嘴裡說出來。
楚長歌一臉坦然地說道:「我拿走它時跟行宮的看守打過招呼。」所以稱之為借。
慕容雲舒問:「怎麼打的招呼?」
楚長歌道:「打的。」依舊一臉坦然。
慕容雲舒微微一愣,隨即滿臉黑線,打過招呼……打……「楚長歌,你怎麼不去當土匪?」慕容雲舒調侃道。
楚長歌聞言挑了挑眉,作思考狀,「你覺得當土匪好?」
「……當我沒說。」
楚長歌卻不依不饒,「難道我的行為像土匪?」
不裝傻了?很好。慕容雲舒微微一笑,道:「沒有,我只是覺得你長得像土匪而已。」
「……」她果然深諳損人之道!
「我還是坐別的馬車吧。」
「別的馬車沒有龍輦舒服。」
這倒是。畢竟是皇帝用的東西。說起來,還真沒坐過龍輦,不知道感覺如何……慕容雲舒動搖了,望著馬車猶豫了幾下,最後歎道:「還是不要坐了吧。」
「為什麼?」
「我怕坐了龍輦之後,就再坐不慣普通的馬車了。」
「我沒打算把它還回去。想坐隨時都可以坐。它若壞了,我再去給你借一輛來。」
「……」某人真真是太囂張了。慕容雲舒又看了龍輦一眼,道:「萬一哪天與皇帝撞上了,會很尷尬的。」
「……」楚長歌受不了她了,二話不說直接把她溫柔地扔進輦車,道:「要真撞上了,我讓他給你讓道!」
慕容雲舒聞言望著他呵呵直笑。
她這個人呀,非要他當一回土匪才甘心。楚長歌無奈地搖了搖頭,放下簾子,躍上馬背,道:「啟程。」
奪命羅剎之中六人趕車,二人騎馬隨行,一人隱身。
而石二先生則騎著毛驢遠隨其後——不是他不想騎馬,而是有人存心給他穿小鞋,只分配給他一頭驢。他不就是不肯喊慕容雲舒『夫人』麼?至於這樣整他嗎?小肚雞腸的男人,小肚雞腸!
*
皇帝果然是最會享受的人。日夜兼程,馬不停蹄,慕容雲舒卻沒有絲毫顛沛流離之感,吃了睡,睡了吃,渾然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我們到哪裡了?」慕容雲舒掀開窗簾問楚長歌。
楚長歌奇異地看她一眼,笑道:「你終於開始關心這個問題了。」
慕容雲舒大囧。她之前也有想過要問的,可是每次想到的時候,都在臨睡著前。一覺醒來,就又忘了問。
「前面就是沙坪鎮了。」楚長歌道。
沙坪鎮?那不是少林寺山腳下的鎮子嗎?如果她記得沒錯,沙坪鎮上有一間特別的客棧叫『江湖客棧』,客棧的主人有一個特別的名字叫『李無奈』,客棧之中還有一個特別的少年,無名無姓武功極高。
橫看豎看,不管是江湖客棧本身,還是客棧裡的人,都透著一股陰陽怪氣的味道。那間客棧,有趣得緊。上一次情況緊急,沒來得及仔細探究,這一次可要好生研究研究……忽然,慕容雲舒想起在五毒教的事,她研究不同人的氣味,結果發現五毒教聖女身上同時散發著兩股人氣,一股屬於男性的陽剛,一股屬於女性的陰柔,嚇得她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鼻子出了問題。
明明是女子,週身怎麼會同時散發著男性與女性的氣息呢?慕容雲舒始終沒有想通這個問題。
*
日落時分,龍輦停在江湖客棧前,引來無數人側目。不知是誰最先喊了一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結果一干圍觀的百姓全部跪下來齊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而客棧內的江湖中人則一眼就認出了騎黑馬的楚長歌,驚詫他滿頭白髮的同時,紛紛握緊手中的兵器,心道:魔教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竟敢公然綁架天子!
聽到外面震耳欲聾的呼聲,慕容雲舒哭笑不得,如果他們發現龍輦裡坐的是個女子,會不會改口叫皇后或者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