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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十章 女政委的淚 文 / 狂歌走馬遍天涯

.    西曆1898年1月20日,農曆丁酉年臘月廿八,節氣大寒。

    衡陽城裡一片祥和氛圍,朝廷與造反者的戰爭並沒有影響到即將過年的喜慶氛圍,甚至沒給這個湘南重鎮帶來任何戰爭的破壞。和當年的長毛不一樣,如今的造反者都是和藹和氣的人,看著他們郴州老百姓怎麼也聯想不出官府嘴裡殺人放火的反賊。

    丁香吵著要喝臘八粥被軍方將領一致鄙視。秋瑾只好悄悄告訴她,臘八是臘月初八,不是臘月廿八。丁香掰著指頭算了半天臘月初八的時候她正在去韶關看聶士成的路上錯過了。於是她心裡記下這筆帳等著日後聶士成老爺爺補償她。

    在丁香到達郴州之前湘南戰役已經沒有懸念的結束了。劉世傑的湘軍沒有象塞內加爾隊那樣暴冷,在雲市一帶遭遇革命軍二師一部阻擊後轉頭經樟樹方向企圖逃入井岡山區域,結果又被二師的一個營迎頭痛擊,當尾隨追擊的一師兩個營加入戰鬥後,劉世傑部徹底崩盤。整個戰鬥歷時三天,劉世傑部7000湘軍全軍覆滅,劉世傑以下4000多人被俘。

    前來接應劉世傑部的自強軍行進到衡山附近,發覺情況不妙立即火速向長沙方向回撤。革命軍任他逃走,只行注目禮歡送。

    於是丁香和一師、二師的指揮員在衡陽會師。革命軍北伐主力如今重兵囤積衡陽,蓄勢待發,下一個目標直指長沙。

    在湘南戰役總結會上,丁香重點表揚了二師不顧一切直取衡陽的堅定決心。同時她宣佈了下一階段作戰訓令:長沙戰役自1月24日(大年初二)開始,一師主力經醴陵方向直插瀏陽,截斷長沙與江西方面聯絡,同時派出一部向北佔領汨羅一線,阻擊張之洞的湖北援軍,除一師主力外,還有三個獨立團配屬他們作戰;二師則從湘潭直撲長沙,擔任長沙攻堅主力。

    丁鐵、侯志湘等一師指揮員對長沙戰役又是由二師唱主角隱隱有些不滿。湘南戰役由於武毅軍起義,風頭都被二師搶走,現在又被二劉搶走了長沙這大蛋糕,心中不免悵然。

    丁香自然知道他們的心思。她笑著對丁鐵說道:「丁師長,你可知道,長沙之戰重點不在攻堅,而在圍點打援?」

    丁鐵眼前一亮:「總司令的意思是打鄂軍和贛軍?」

    丁香嫣然笑道:「長沙之戰,我革命軍主力三萬大軍齊集,如果只想啃他龜縮在長沙城裡的兩萬多清軍,未免也太抬舉他們了。張大帥的意圖很明顯,是想依托堅城,調集各省精銳與我會戰長沙城下。這不是很好嗎?我還愁一個一個收拾他們太麻煩呢。這一仗,一定要打得大清王朝傷筋動骨。」

    侯志湘等人不由得聽得熱血沸騰、摩拳擦掌,那可是好大一塊肥肉!

    丁鐵依舊比較冷靜。他沉吟著說道:「劉坤一的8000淮軍已經抵達武昌,據說前天又派出4000援軍,這支軍隊是當年張之洞在兩江總督任上留下的江南自強軍,戰鬥力不俗;江西方面經朝廷申飭後,贛南和贛西的清軍集團明顯開始蠢蠢欲動。我預計,長沙之戰打響後,在長沙外圍和我軍會戰的鄂軍、淮軍和贛軍應當在兩萬五到三萬之間,而贛南的5000清軍也一定會有所行動,比較大的可能是西出郴州威脅我補給線。這麼大一桌客人,我們招待得起嗎?」

    丁香笑了。她把眼光移向劉永福,說道:「劉師長,你的二師攻擊長沙不能用所有力量,你要給我留一個團,作為長沙戰役的總預備隊,就放在沙市一線策應全局。少了一個團,打長沙有問題嗎?」

    劉永福微笑搖頭說道:「沒有問題!」

    「那你還有問題嗎?」丁香轉頭問丁鐵。

    「沒有問題!」丁鐵自信的笑了。

    ……

    「鐵子啊,事實上,這次長沙戰役,你才是主角,戰備工作一定要做好,千萬不要大意失荊州啊!」私下裡的時候,丁香總是對她的嫡系愛將丁鐵關愛有加。

    丁鐵不好意思的撓撓腦門,點頭承諾。畢竟這時還有秋瑾在邊上,他堂堂一個代師長,被總司令叫「鐵子」,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丁鐵喜歡丁香叫他鐵子,只要沒人在邊上。

    丁鐵瞅瞅邊上的秋瑾,卻發現秋瑾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裡彷彿籠罩著一層薄薄的薄霧。他是在臨時總指揮部的小花園裡碰到丁香和秋瑾在散步的,不知道這兩個女人在談些什麼。

    他們三人往屋子裡漫步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丁香抬頭說道:「對了,鐵子,有個事要告訴你。我想把你那個『代』字給抹了。」

    丁鐵一陣茫然,突然明白過來——他要扶正了!要從代師長變成名正言順的師長了!

    心中一陣激動,有些口吃的應道:「我……我還這麼……這麼年輕,就和劉永福將軍、聶士成將軍他們平級,這……這不太好吧?」

    丁香笑著說道:「有什麼不好?劉永福將軍和聶士成將軍都不是這麼小心眼的人。你這師長不是幹的很好嗎?為什麼就不能堂堂正正的當師長?如果這點霸氣都沒有,我丁香可不認你這弟子哦!」

    丁鐵一愣,隨即立正敬禮說道:「感謝領袖栽培!丁鐵有信心當好師長,一定不會給領袖丟臉!」

    丁香笑了笑,隨即又把臉拉了下來,上上下下看了他半天說道:「不過,我對你這身衣服不滿意……很不滿意!」

    丁鐵又是一陣茫然,看著丁香皺著眉頭搖頭的樣子,他慌亂的整理著自己的軍裝,低頭仔細檢查自己的軍容。沒什麼毛病啊?穿著符合條例,而且乾淨、整潔……

    他有些求助的看向秋瑾,眼神裡儘是求她提醒的神色。

    秋瑾終於憋不住笑了出來:「總司令是要給你換身衣服啦,我的好師長!」

    丁鐵撓著頭皮還是沒反映過來。丁香終於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

    她招手叫機要秘書過來:「把我給丁師長準備的那套軍裝拿來。」

    又轉頭對雲裡霧裡的丁鐵說道:「我給你帶來了一套新軍裝,一套配的上你的師長身份的軍裝,丁鐵准將!」

    看著拿過來的軍裝上閃亮的將星,丁鐵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

    夜色如水,月明星稀。

    丁香和秋瑾兩個女人在說話。或許她們二人是彼此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閨中知己,但不要以為丁香在找秋瑾訴說查理的故事。丁香不是那種需要找人傾訴心事的女人,這麼多年的特殊生涯養成了她把心事爛在心裡的習慣。作為上位者,即使在她的閨中密友面前,還是需要留足隱秘空間的。

    事實上,她是在安慰秋瑾,安慰這個近鄉情怯的女人。

    事情的開端是白天在花園裡散步的時候,丁香順口問秋瑾要不要回湘潭去看看兒子。問完丁香就後悔了。秋瑾的婚姻和孩子是她的死穴,就像查理是丁香的死穴一樣。

    於是莽撞亂說話的後果是女人丁香晚上一直在陪女人秋瑾說話。

    「幽蘭姐……我還是想去湘潭看看……」秋瑾猶豫著說道。

    丁香歎了口氣。秋瑾是個好革命者,卻不是個好妻子和好母親。

    從她的口氣裡,丁香能聽的出來她對丈夫其實還是很有感情的。雖然是包辦婚姻,但丈夫確實真心的喜歡她,待她一直很恩愛,也為了她而改掉很多不好的毛病。人心都是肉長的,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況他們還有一個婚姻的結晶呢?

    丁香理解秋瑾心裡的傷痛,說起來,她也有一種顧影自憐的味道。作為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丁香總覺得自己不是個完整的女人。這也使她更理解家對於秋瑾的意義。

    丁香不由得想起齊豫寫的歌《覺》:「誰給你選擇的權利讓你就這樣的離去,誰把我無止境的付出都化成紙上的一個名字……」

    對於革命者的親人而言,就算他們給予革命者無限的支持,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光榮烈屬的名譽,可是他們所有的犧牲卻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革命者的選擇很多時候對自己的親人是一種傷害,世界上更多的是普通人,他們有不接受不支持這種傷害的權利。(引自書友千山衡黛的書評)

    受到傷害的王子芳還會接受秋瑾嗎?這個曾經這麼愛她的男人還能再接受她嗎?她的孩子還能再接受她嗎?……

    丁香不是個容易傷感的女人,可此時她確實非常傷感。那是一種自傷身世的傷感。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裡?為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面對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很殘酷,你們就這麼忍心丟下我一個人成長嗎?為什麼……

    或許丁香願意用她所有的財富去交換父母溫暖的懷抱。可是她沒有這個機會。

    於是丁香的夢中依舊經常出現這樣的夢境:少女時代的丁香走在一片紫色車前草的曠野中,遠方依稀是父親寬厚的背影。丁香癡癡的凝望著父親的背影,眼眶裡是幸福的淚水……

    夢中的父親從來沒有轉過身來,那個寬厚的背影是丁香心中永遠的痛。

    「不管怎麼樣,你應該去找他們。不去的話,你這輩子心裡都不會安寧的……」丁香對秋瑾柔聲說道。

    「我……害怕……」秋瑾小聲哭泣出來。在所有人眼裡都是個鐵娘子的秋瑾哭了,那個硬撐著小腳陪士兵們跑完十公里越野跑、腳上滿是血泡都沒流一滴眼淚的鐵娘子,偎依在丁香的懷裡小聲抽泣,柔弱的象四月裡西湖的水。

    丁香輕柔的撫摸著她的頭髮,就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妹妹:「勇敢一點去面對吧,好妹妹。革命者不是滅絕人性的神,革命者要挽救世人的靈魂,也要挽救自己的靈魂。試著在勇敢中成長吧,璇卿,讓自己勇敢的去挽救自己的幸福,在某一天回首往事的時候能夠告訴自己:我沒有退縮,我沒有遺憾……」

    秋瑾含淚點著頭,癡癡的問道:「幽蘭姐,你從來沒有害怕的時候嗎?」

    丁香微笑著撫摸她的頭髮:「傻妹妹,人怎麼會沒有害怕的時候呢?你真以為我是神仙啊?很多時候我都害怕,怕得要命……」

    她的心頭升起異樣的感覺。她害怕了,怕她的幸福就此離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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