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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九章 路線 文 / 狂歌走馬遍天涯

.    「或許你們都覺得我是個自制能力超強的聖人。」丁香抿了一口酒緩緩說道,「或許我以前是,但現在我不是。這個世界上也不應該存在欺世盜名的聖人。」

    周旺等三人互相看看,悶頭喝酒。

    丁香接著說道:「或許你們想勸我,保持和查理的關係也可以,但要秘密一點,而且不要嫁給他,保持在老百姓中的形象……我想告訴你們,丁香不想這樣虛偽。或許以後的政客和領袖可以這樣虛偽,但作為一個國家的開國元首,不能這樣虛偽。丁香寧願戰鬥,向一切丁香認為不合理的事物開戰,即使失敗了,我也要告訴我的同胞,他們曾經的領袖丁香——不戰鬥,毋寧死!」

    周旺等人的心裡在顫抖。四年半以前的那個晚上,他們遇見了一個敢於隻身挑戰黑幫的奇女子,從此他們的人生徹底改變了,他們跟隨了這個女子,從此昂起了頭、不再怯懦。她那永不停歇的戰鬥精神,正是鼓舞他們和其他革命者奮勇向前的動力,因而她才成為了革命的靈魂。

    「我知道,人言可畏,對於一個未婚女子來說尤其如此。」丁香有些黯然的說道,「可丁香必須要有勇氣去直面這些挑戰!否則她就沒有資格成為挑戰舊世界的領袖!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如果你們想找一個會輕易屈服的領袖,那肯定不是我!」

    丁香盜用的魯迅的這句話在此時此刻顯得尤為傷情,三人忍不住又灌了自己幾口酒。

    「丁香不是個不願意犧牲自己的人。為了我的祖國,我犧牲了很多,有你們知道的,也有你們不知道的。如果不和查理在一起,能換來祖國的繁榮富強,你們告訴我,我會犧牲他。可是,如果為了祖國的繁榮富強,我們更應該勇敢的去挑戰一些陳舊的勢力和陳舊的觀念。事實上我們也在這樣幹。我們分田地、減租減息、強迫贖買土地、打擊官商勢力、打擊宗族勢力的私刑和械鬥、嚴禁纏足、嚴禁販賣婦女兒童……我們一直在挑戰,我們一直在戰鬥。現在我還在戰鬥,不光是保護自己的愛情,我還要挑戰國人的觀念。我很明確的告訴你們:我要當總統,我也要查理!我現在有這個資本,那我為什麼不去放手一搏?請你們告訴我:你們是準備當我的戰友,還是做我的敵人?」

    林華沒想到他們還沒開過口,丁香已經問出了這麼咄咄逼人的問題。他有些尷尬的回答道:「老闆,我們自然是做你的戰友,從野牛酒吧的那個晚上起,我們弟兄幾個就跟定你了。可是老闆,我求你了,不要那麼激進好嗎?」

    丁香一口喝乾了杯子裡的酒,把杯子砸在茶几上。李福財給她添上了酒。

    「我是個政客。我知道自己的處境。我不會蠻幹,我希望能盡量處理好這件事。現在的問題不是感情,而是政治。這是一個嚴肅的政治問題,你們也必須選擇自己的站隊。我再問你們一次:你們想做我的戰友,還是做我的敵人?」

    「老闆……」周旺剛開口就被堵了回去。

    「回答我!」丁香說著,把手放在了茶几上。

    周旺又張了張嘴,終於決定不再說什麼。這就是他的勞拉,那個強勢的、自信的女人。

    他伸出手來摁在她的手上。李福財和林華互相看看,也伸出了手。

    他們又找回了很多逝去已久的感覺。四年多前在野牛酒吧,他們也做了這個動作。那是志同道合的戰友之間托付終身的承諾,是榮辱與共的袍澤之間互相支持的宣言。

    丁香朝他們微笑,儘管笑容裡有無盡的疲憊。

    他們也在微笑,雖然笑容裡多少有些苦笑的味道。

    「老闆,你在進行一場政治賭博。」李福財苦笑著說道。

    「我知道。」

    「既然老闆心知肚明,那還有什麼好說的。陪老闆賭一把,咱們弟兄們跟了老闆以後怕過誰?大不了跟著老闆回美國去,還怕沒好日子過?這特務頭子的工作我早干膩了!」周旺賊笑著又打開一瓶酒。老謀深算的老狐狸!

    ……

    事實上丁香並不急著攤牌。她想拖,拖到建國並且平定全國之後。那個時候她有更多的政治資本去賭博。賭博的結果呢:如果賭贏了,皆大歡喜;如果賭輸了,她辭去大總統的職務,和平交接政權,保證平穩過度。這也沒什麼不好,算是她為她的祖國站好最後一班崗吧,那以後,就讓她享受屬於自己的生活吧。她似乎從來就沒有享受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那種生活是那麼吸引她,以至於她在某些瞬間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賭輸還是希望賭贏……還是賭贏吧,平穩過度,說起來簡單,做起來誰心裡也沒底啊……如果賭贏了,她可以借勢更加強力的推行一些社會改革措施……

    這就是丁香的如意算盤:進則兼濟天下,退則獨善其身,不管怎麼樣,都給她的國家一個圓滿的交代。

    而賭博的方式,就是在她公佈自己的婚事之後,如果引起強烈的反彈,她就通電宣佈下野。這是最直接的政治賭博,相當於showhand,逼迫中國的政治勢力亮出底牌,作出最終的選擇。是去是留,丁香惟公議是決。事實上,丁香也認為,一個成熟的民族應該學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她預計,一旦她宣佈下野,她有六七分的把握賭贏。輿論轉向的可能性比較大。

    「不愛江山愛美男?」丁香心裡這樣嘲笑自己,「如果我賭輸了,或許後世的溫莎公爵會以我為榜樣吧?對了,溫莎公爵愛上的是個美國女人。美國人怎麼老惹這種事啊?」

    面對丁香有些怪異的眼神,查理扭頭仔細照了照鏡子。

    ……

    當天晚上丁香就和查理進行了1個多小時的長談。丁香告訴查理,為了他們能夠長遠的在一起,他需要給她一年時間,處理好很多事情。在這段時間裡,他們不可以住在一起,見面也要很小心。總之,查理要付出很多,丁香對此表示深深的歉意。

    「或許我不應該來找你……勞拉,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查理這些天見多了人們的目光,聰明的他知道丁香面臨的困境。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勞拉所面臨的巨大的責任,那是一種他無法想像的壓力。

    丁香溫柔的撫摸著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氣,說了一句貌似輕鬆的話:「takeiteasy!」

    第二天丁香出現在了廣州的風暴聯合艦隊司令部,之後她登上甲午號視察戰備。幾天後丁香離開了廣州,前往湖南,去第一師和第二師視察前線。

    這是丁香的第一步:「拖」字訣——遠離風暴眼。

    同時,接連出現在海軍和陸軍之中,是丁香所表現的一種相對委婉的強硬姿態。丁香也確實需要軍方姿態性的聲援,同時,她需要確認軍方將領對她本人的效忠程度。

    對於把軍方牽扯進來,事實上丁香經歷了反覆的猶豫——這會是一把具有長遠政治風險的雙刃劍。目前劉永福、丁鐵、劉步蟾等主要陸海軍將領基本上離政治都比較遠,職業軍人的作風比較濃。

    但這並不意味著一旦有一天條件合適、誘惑夠大的時候他們一定不介入政治。東方世界是比較容易產生軍人**政權的土壤,中國的袁世凱、蔣介石,日本以軍部為核心的法西斯政權、韓國的樸正熙,印尼的蘇哈托……幾乎主要國家都產生過軍人政府。

    軍人政府也不是一味的不好,至少樸正熙、蘇哈托統治時期就是韓國、印尼經濟起飛的階段。但中國不一樣,中國一旦被軍人政府控制,一定會是一場災難。中國太大了。所以丁香雖然掌控著軍方,但一直小心翼翼的讓軍人與主流政治生態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同時,一邊讓各級政委灌輸政治上的服從,一邊又讓魯登道夫灌輸軍人遠離政治的職業軍人教條,雙管齊下的調教一支政治上安全的軍隊。

    並且,按照她原本的設想,一旦國家進入憲政階段,就應該取消政委體制,並且讓所有國民黨籍的軍官作出選擇——要麼脫離黨籍安心在軍界發展、要麼脫離軍籍去玩政治。這就是憲政體制下的所謂「軍人中立化」。

    而她現在所做的事情,很可能把軍方牽扯到政治鬥爭中來,造成軍方政治上的覺醒和政治發言權增大……這種尺度感一定要小心翼翼的掌握好。在這方面,或許中國此時還沒有一個人的認識比她更深刻。

    「不要讓這把雙刃劍危害到未來的中國。」作為一個負責任的政治家,丁香起碼現在還沒有被權力鬥爭迷住自己的眼。她時刻提醒自己,她只是要和舊觀念進行一場鬥爭,並不是要去做一個獨裁者。這種自我提醒在她看來是必要的,後世歷史的政治鬥爭經驗表明,權力是一種很大的誘惑,很容易讓人迷失,她自己也不敢保證自己是不是有一天會迷失在鬥爭中。在沒有憲政鉗制的條件下,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的政治操守了。

    當丁香在軍方穿梭的時候,林華在一次丁香缺席的執委會會議上拋出了尊重丁香個人選擇的重磅炸彈,中心論點是:沒有任何人有權利要求別人作出犧牲,除非那個人是自願的。否則,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上位者就可以以種種崇高的名義(比如「愛國」、比如「為了更多人的利益」)要求民眾作出犧牲,傷害民眾、尤其是弱勢群體的利益,這與革命者要打倒的帝王**就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了。

    這種美國味很濃的論調很有些「民權高於主權」的味道,其深邃的政治思想根本就不是林華能提的出來的,中執委們馬上就明白了這幕後的丁香因素。而且大家也明白了為什麼丁香要避開。因為她要避開說「我不願意犧牲」,而要讓林華說出「沒人有權利要求別人犧牲」。

    大家再一次見識了這個美女資本家老辣的政治手段。陸皓東更是大跌眼鏡。讓林華他們去勸說丁香,沒想到丁香順手就給他們洗了腦。

    政治鬥爭拉開了幃幕。林華顯然和丁香是一派,楊鶴齡、陳少白和尤列是一派,孫文和陸皓東顯然是中間派。

    但是這種政治鬥爭被大家有默契的隱藏在高層的範圍內。畢竟這不是你死我活的敵對鬥爭,而只是黨內一次路線的分歧而已。丁香不願意把路線鬥爭擴大化,楊鶴齡他們更不願意。

    因為他們通過對黨內政治資產的摸底,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弱勢。更何況,他們也不想把丁香逼急了一走了之。

    摸底的結果是讓人毛骨悚然的。軍方自不必說了,一師、二師、甚至新歸順的三師,根本不是他們能插進手的。他們曾經讓人與前武毅軍將領們去結交,結果發現所有見面都處在總參情報局(周旺組建的新機構)的監控下,總參情報局的特工甚至是故意暴露了他們在監視。這是一種**裸的警告:不要插手軍方!

    而黨內其他政治資產同樣不容樂觀。黨內各部門的骨幹基本上是以南洋來的革命者為主,而其中大部分都曾在美國參加過丁香安排的各類實踐,即使不是丁香一系,也大部分對丁香系充滿了好感。各下屬社團中,婦聯根本就是秋瑾的地盤,農運會基本是林華的勢力範圍,即使在尤列擔任主席的三民主義青年團中,崇拜丁香的革命青年也大有人在。

    這就是一個高28歲了的丁香妹妹,幾乎就像孩子一樣幼稚。

    路線鬥爭一旦擴大化,如果沒有孫文和陸皓東公開支持,他們根本就不是對手。可是,孫文和陸皓東本身就是丁香的死黨,要三巨頭翻臉……

    「即使她能過的了本黨這一關,以後面對天下悠悠之口呢?」陳少白憂心滿腹的歎道,「大局啊!這個女人怎麼就不明白……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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