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放逐天涯之篇 第一百五十章 線索 文 / 唐樂林
更新時間:2013-01-04
「掌命師——聽說過嗎?」顧朗滿不在意的問道。
他並不指望一個青樓女子能夠知道什麼,然而他並沒有注意到,就在他說出「掌命師」三個字的同時,慕花期的表情忽然間凝結在了臉上,心緒間彷彿斷開了一根弦。
「掌……命師?奴,奴家當然聽過了……」慕花期眼影閃爍,手不自覺的滑到了腰間環著的那圈晶瑩剔透的晶鏈上,她含糊道,「掌命師不就是大炎朝第一皇帝身邊的那個厲害女人嗎?」
「呵呵……掌命師可不止扣艷玲一個人啊……」顧朗搖頭而笑,「也罷,本來就沒有期待你會知道得更多。」
言畢,顧朗悵然般起身,就又要準備出了門去繼續他這一月以來從未停歇過的調查了,他就不相信這偌大一個樓陽裡就沒有一個真正瞭解掌命師的人存在。
見得顧朗要走,慕花期粉唇一抿,忽的喚道:「公子!」
「嗯?」顧朗剛邁出房門的腳又收了回來,他回過頭,奇怪的打量了慕花期一眼,問道,「怎麼了?」
慕花期輕輕搭著眼簾,短短的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開了口:「公子你,找掌命師是要做些什麼?」
顧朗眉頭一顫,轉回了身形,他反問道:「慕姑娘今天是不是問得太多了?」
「其實,奴家認識一個朋友,『他』對掌命師的事情似乎是有一些瞭解……」慕花期的眼睛沒有去看顧朗,她環著臂彎,續道,「若是公子肯告知原因,奴家或許能幫得上什麼忙。」
「當真?」顧朗急聲道,語氣驚中帶喜。
慕花期微微頷首,低聲應道:「嗯——奴家說了要報答公子的恩情的……」
「報仇——」顧朗一撩虎目前的亂髮,露出堅定不移的眼神,逕直打斷了慕花期的低語。
「報仇?」慕花期這才終於抬起了眼神,「公子是跟掌命師結下了什麼仇怨嗎?」
「殺兄之仇,不能不報。」顧朗的牙根不自覺的咬在了一起。
「原來是這樣……看來公子一定很重視你的這位兄長了……」慕花期眼神閃爍著追憶之色,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什麼往事。
顧朗虛目看著此刻全然不同以往的慕花期,沒有去接她的話,而是冷聲說道:「我已經回答了姑娘的問題,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那位朋友的所在了?」
「公子可看清那位掌命師的眼睛了?」慕花期明起雙眸,對上了顧朗的虎目。
顧朗一怔,殘笑道:「看來慕姑娘是不記得了,兄長被殺的那天晚上,我正迷迷糊糊的躺在姑娘的花床上,哪裡見過那個行兇的人。」
「那公子如何敢肯定兇手就一定是位掌命師?」慕花期疑聲道。
「本公子雖然沒有看見,但是我娘和幾個下人都看見了——那人的眼中閃耀著腥紅色的光芒,這不是掌命師是什麼?難道還有什麼人的眼睛裡會發出星辰般的光彩嗎?哎!只可惜他們沒人記得那星脈的圖案,以至於我苦尋了這麼久也沒有線索……」顧朗歎道。
「腥紅色……嗎?」慕花期語調低憐,像是在問顧朗,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怎麼?」顧朗虎目一閃,凝神問道。
「南方朱雀七宿之二的鬼宿,便是公子要找的星脈了。」慕花期淡淡答道,神情彷如洗盡鉛華。
「哦?姑娘說得倒是肯定,這天上星辰莫不是就只有那一宿是紅色的?」顧朗試探道。
「紅也有紅的分別,鬼宿是腥紅,翼宿是火紅,井宿是暗紅,這公子應該能夠分得出不同吧?」慕花期說得不假思索。
「看樣子,姑娘似乎是很清楚星宿的事情了?」顧朗一凜,不得不重新打量起這個寄身在青樓的女人。
「哪裡,這些都是奴家那位『朋友』閒來無事的時候喜歡說與奴家聽的賣弄話。」慕花期微微一禮,隨口答道。
顧朗深深的看了一眼慕花期,沒有去追究慕花期話中的真偽,畢竟對他來說,能找到兇手的真面目才是重中之重。
「那敢問姑娘的朋友有沒有順口提到在哪裡才可以找得到這『鬼宿』的掌命師?」顧朗換了個提問的方式。
「天下之大,何處不是家?」慕花期淒美一笑,竟吐出一句小曲兒裡的詞句來,她眼神驀地變得遙遠,只道,「人在哪奴家是不知道了,不過既然是朱雀七宿之一,公子不妨往大炎皇都的方向試著打探看看,也許會有些收穫也不一定。」
「這話怎麼說?」顧朗不解其意。
「奴家的那位朋友說過,掌命師的星宿所在的星域決定了他們的出生,公子要找的人若真的是鬼宿,那麼這位掌命師便一定是大炎皇都那片大地上出生的人了。」慕花期解釋道。
「如此說來——難道跟唐家沒有關係嗎!?」顧朗有些詫異,他一直以為這次的暗殺必然和唐家脫不了干係,可被慕花期這麼一說,倒極有可能是朝廷的作為了。
「這就不是奴家可以多嘴的了——」慕花期淺淺蹲身,禮道,「希望奴家這些話,能幫到公子吧。」
「當然!姑娘這幾句話,真是勝過那些江湖術士千倍萬倍!」顧朗長笑兩聲,又道,「呵呵,要是本公子早些問起姑娘,也就不至於耽擱這一個月的時間了。」
「要是公子不耽擱這些時間,那奴家又哪裡去找這一個月清閒悠哉的日子過呢?」慕花期嘴上調笑,眼眸裡卻閃動著一種名為「珍惜」的晶瑩之光。
顧朗回以一笑,抱拳道:「多謝了!」
「公子客氣了,奴家只不過是撿了些朋友說過的話而已。」慕花期回道。
「那慕姑娘便替本公子向你的那位朋友道一聲謝吧!」顧朗語畢,輕輕作別,甩身便要離去。
「公子!」慕花期又一次叫住了顧朗,她絕然道,「公子……應該是不會再來了吧?」
這一次的顧朗沒有再回頭,他只是頓住了身形,笑道:「會的,在一切了結之後,我還會在到這裡來睡上一個好覺。」
慕花期苦澀的笑了笑,道:「公子這個仇,無論如何也要報嗎?」
「報!」顧朗直言。
「那假如……假如『那個掌命師』是在連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殺害了你的兄長,公子覺得,『那個人』還有可以被原諒的可能嗎?」慕花期聽顧朗答得堅定,心中不覺一緊,就這麼問頭沒腦的問了。
「我不知道姑娘說的這話是何意思,不過,仇就是仇,不需要理由和借口。告辭!」顧朗冷冷答完,終於邁開步子離開了這個閨房。
從始至終,顧平的神情都沒有一絲的波動,因為報仇是他活下去的信仰,是絕不容許動搖的決心。
然而顧朗並不知道的是——慕花期之所以會這麼問,其實並不是在替別人開脫,而是在為她自己的過去求一個寬恕罷了。
「也是呢……」慕花期怔怔看著顧朗的背影,哀婉的笑了,那自語般的話彷彿是在自嘲,「看來無論怎樣……我都沒有被原諒的可能了吧……那我逃得這麼遠,又是為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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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朗走了,離開了那個曾經用自己的尊嚴來維護的家,踏上了自己復仇的征程。
然而他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追逐的究竟是怎樣幻影般的存在,他自以為憑著自己積累的財富,就能收買下任何一個他想要取得的性命。
可惜顧朗已經沒有機會意識到,自己在命運巨大的渦流中,正在扮演著一個怎樣的角色。
顧朗是走了,但是覬覦著顧家的人卻剛剛抵達了樓陽。
不用多說,這幾人便是一路從金塘鎮駕車趕來的鄒璟、高峰與柳寓三人了。
這三人風風火火的長途跋涉而來,可不只是為了找個看好戲的地方這麼簡單,這裡可是整個蜀中貿易的中心所在,這就注定了這裡將會變成另一場內亂的中心所在。
走投無路的顧家就是他們最好的棋子,各個對唐家心存不滿的商賈世家就是這場風暴最好的掀起者。
鄒璟在樓陽籌商會的時候狠狠推了顧昌和一把,為的就是讓他現在可以毫無顧慮的反咬唐家一口,此等深謀,毒心可鑒。
眼下唐家正竭盡全力的與炎庭局的大軍血戰著,戰況之慘烈根本無法用隻言片語來形容,再加上糧荒之患未除,要是樓陽的商會再出點什麼問題,那唐家可真的就從內到外徹徹底底的崩壞了。
看來朝廷這一次,是真的沒有打算留給唐家一絲的退路了,這個稱霸了蜀中百年的家族,在偽和平的歲月中懈怠腐朽到現在,終於再也撐不起「風脈翹楚」的脊樑,正面臨著將要從這個世上被抹殺殆盡的巨大危機。
然而那個被角宿批下「止獒選,破蒼穹,救蜀中,牽天命」四語的唐家少年,如今卻踏上了被唐家通緝的逃亡之路。
唐家的敗亡只是時間的問題,唐家現在能做的,就只能是不斷的用風門弟子的生命去拖延住炎庭局勢不可擋的腳步。
血已成河,可這些為守衛故土而付出生命的人,卻不會在勝者為王的歷史上留下任何光榮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