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放逐天涯之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城門對峙 文 / 唐樂林
更新時間:2013-01-05
蜀中的戰局形勢雖然已經大定,可這場戰事若不打上個數月恐怕還不會結束,就在唐家被逼到窮途末路的時候,唐家的近鄰千荷亭恰好也迎來了他們最大的麻煩。
就在今天清晨,一名形容枯槁的老嫗領著一隻十數人的長隊,進入了大燮山城。
那些跟隨著她的人全身裹著潔白的亮銀綢緞,頭上帶著兜帽,還用銀綢蒙住了大半的容貌,只留出了一雙眼睛,從他們的肩寬來看,應該都是些男子。
這一隊人順利的通過了為攔截難民而添設的關卡,一路暢行無阻的踏入了千荷亭的門戶。
沒有人膽敢阻攔他們,因為那名老嫗手中執著的正是一夕本家的印鑒。
一夕水棠在本家的重壓之下苦苦拖延了五年,終於還是等來這場不可避免的災難——一夕家精純血脈的傳承,是她無法抗拒的命運。
……
與此同時,一輛姍姍來遲的馬車這才緩緩從大燮北面的地平線上露出了車廂的一角,緊趕慢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唐樂林一行人總算又一次看到了大燮山城的城樓。
「找!找到了!」
馬車還在疲憊的前行,車廂裡卻傳出蘇晗燁頗為興奮的叫喊聲。
這聲音把正在閉目養神的唐樂林嚇了一跳,他連忙瞅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陳嘉芝,衝著蘇晗燁低聲怒道:「你這傢伙!喊什麼喊!?」
「我找到啦!」蘇晗燁放低音量又說了一遍,然後揮了揮手中那一疊頗得只剩下一小塊的書頁,臉上揚起得意的神情。
「找到什麼了?」唐樂林有些懵。
「嘿嘿,當然是你想知道的事情了——」蘇晗燁指了指被他翻得東一處西一處的那一堆書籍,接道,「我把我爹留下的這些書又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總算讓我找到了一星半點關於『鬼宿』掌命師的記載。」
唐樂林眼角一跳,他當初也就是稍稍有些在意才那麼隨口一問,沒想到這蘇晗燁還真的拼了老命的去找了。
倒也不是蘇晗燁有多麼熱心腸,說到底還不都是因為唐樂林總是把蘇晗燁數落的一無是處,一個堂堂星命家的子弟就這麼淪為跟班的廚子,蘇晗燁怎麼能甘心?所以才這麼賣力的想要證明證明自己。
「哦?」唐樂林不覺挺直了身形,問道,「書上都說什麼了?」
「想知道?」蘇晗燁想逗一逗唐樂林。
哪知唐樂林一皺眉,根本沒有接蘇晗燁的話,只是盯著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了不少。
蘇晗燁被那眼神看得全身發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慌忙打圓場道:「哎呀!就是跟你開個玩笑嘛……真是一點都不風趣……」
「噢——我只跟朋友才開玩笑。」唐樂林直言,表情認真無比。
蘇晗燁一窘,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個乾笑的表情,問道:「喂喂——我們還不算是朋友嗎?」
「當然不是了。」唐樂林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蘇晗燁,就好像蘇晗燁問了多麼白癡的問題一樣。
於是乎,蘇晗燁就成了繼唐擇勝之後,第二個被唐樂林用如此果斷的回答排除在朋友這個範疇之外的人,畢竟在唐樂林心中的「朋友」二字,有著太過不一樣的含義。
然而蘇晗燁並不瞭解唐樂林的過去,他聽到唐樂林說得這麼果斷,頓時就傷了,心裡好像堵著鉛塊,搞得他半天支吾不出一個字,只覺得這條證明自己的道路頃刻間變得漫長起來。
「你說還是不說?」唐樂林見蘇晗燁不吱聲,便追問道。
「說啦,說啦!」蘇晗燁長歎一聲,埋頭理了理手中的書頁,接道,「雖然是找到了一些記載,可是上面也沒有寫太多的東西啦,大致是說——在二百八十年前,曾經出現過一個擁有鬼宿星脈的掌命師,他的名字部分太模糊我辨認不出來,只知道他是出生在隴縣的人,這個隴縣就在現在的大炎皇都境內偏南一點的地方,還有沒有人住在那裡就不知道了。」
蘇晗燁沉吟了片刻,續道:「我覺得這篇手稿應該是一個什麼人在殺了那名『鬼宿』掌命師之後寫下來的。」
「……殺了?他為什麼要殺『鬼宿』的掌命師?」唐樂林眼神一怔,忙問道。
「『……鬼之宿,生於怒野,長於悲鳴,嗜血殺人,人性可奪。寄惡無心,無可活之世,為其友,不忍視其每每弒親而哭,痛絕天人,遂怔其心魔,以命相托。』」蘇晗燁將手稿之末尚且完好的小注讀了一遍。
因為這些記載用的都是些生澀的古語,蘇晗燁怕唐樂林聽不明白,只好又用白話簡單複述了一遍,道:「意思就是——鬼宿是誕生在憤怒中的星脈,絕望和悲痛會讓它更加強大,到最後便會奪去宿主的心智,讓掌命師變成一個殺人狂魔,就算無心為惡,這世上也再沒有『他』的立足之地,『我』身為『他』的朋友,不忍心看到『他』因為害死身邊至親之人而每每悲痛欲絕的樣子,於是『我』只好用『他』的性命消滅了『他』心中的惡魔。」
「……變成殺人魔嗎……」唐樂林怔怔發問,瞳孔中的墨色有些飄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是啊!看來這鬼宿還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呢!不過他最後死在自己朋友的手裡也算是個不壞的結果吧。」蘇晗燁自顧自的評判道,這可是他難得可以秀一秀自己「淵博『學識的機會。
「為什麼是不壞的結果?」唐樂林似懂非懂。
「反正他活著也會不斷的殺人吧?這上面不是說了嗎,他在殺掉自己至親的時候自己不是也很難過嘛?已經都成這樣了,那還活著做什麼,死了不更好些麼?還能早一些解脫。」蘇晗燁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唐樂林還想問什麼,可搭載他們的這輛馬車忽的就停了下來。
接著,車廂的門簾外就傳來了展鵬不鹹不淡的聲音:「到了,前面就是大燮山城的城門了。」
蘇晗燁「哦」了一聲,連忙對唐樂林說道:「快把嘉芝妹妹叫起來,我們下車。」
「幹嘛不直接進城?」唐樂林不解。
「你笨啊你!讓一個『水蓮堂一等』駕車護送我們三個假的下等弟子進城,那不是肯定會讓人起疑的嘛!」蘇晗燁白了唐樂林一眼,收拾起自己的籮筐來。
唐樂林想想也對,這才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陳嘉芝叫了起來,然後三人輪流在車上將先前展鵬為他們準備的千荷亭弟子的服裝換上了。
就這樣,三個新鮮出爐的千荷亭年輕弟子跨著各自的行囊,跟在了展鵬的身後,走向了大燮山城的城門下的關卡。
「什麼人?」
四人才剛一走近,便立刻有人準備上前盤問身份,那人打量了一眼唐樂林四人的裝扮,疑聲道,「水蓮堂的弟子?請出示你們的腰牌。」
「怎麼?連我也不認識了嗎?」展鵬冷著臉色揚起了頭。
聽得展鵬開口,守門弟子一驚,他眨巴眨巴了眼睛,這才認出了展鵬的樣貌,忙道:「展,展師兄!?你……你不是領著人去北面的村鎮負責鎮守了嗎?」
「是啊,我在那邊找到了一些重要的東西,要帶回來讓堂主親自過目一下。」展鵬指了指蘇晗燁身後背著的大籮筐,冷聲道,「放行吧。」
「這個嘛……」那弟子有些遲疑,「展師兄你當然可以進去,不過你身後這三位——身上可一點水脈的脈力也感覺不到啊,他們真的是我千荷亭的弟子嗎?嘿嘿,我想展師兄你該不會做收了好處帶難民進城的事吧?」
蘇晗燁頓時傻眼了,他本以為跟著展鵬混進城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才對,可他沒想到居然還有脈力這一說。
蘇晗燁緊張,可展鵬現在比蘇晗燁還緊張,他偷偷瞥了一眼身後彷彿隨時都會動手的唐樂林,沉聲道:「放行,少不了你的好處!」
「哈哈,展師兄說哪裡的話,我身後這麼多同門弟兄看著,哪能要什麼好處,只怕展師兄你把全部的好處都交出來,也不夠大傢伙分的,我看這事兒還是作罷吧。」那弟子一抬手,立在兩邊的千荷亭弟子立刻圍了上來,頓時把城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怎麼辦啊?」蘇晗燁急的跺腳,他小聲問一旁的唐樂林。
唐樂林望了一眼眼前層層疊疊的人群,輕輕邁出一步,說道:「能贏。」
簡單無比的兩個字,卻讓展鵬聽得冷汗淋淋。
「慢著!」
展鵬低喝一聲,連忙斜跨一步擋在唐樂林的身前,壓低聲音衝著那名守門的弟子說道:「讓你的人散開,我有話說。」
那守門弟子其實也就是個水蓮堂二等,他本來只是想仗著職權好好的威風一下,哪知這展鵬不但沒有大為光火,反而還露出妥協的神色,這倒讓他有些好奇了。
於是他向後揚了揚手,讓身後的弟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這才含笑問道:「展師兄有話,現在可以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