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節 力竭而亡 文 / 麓山霜葉
滄瀾大陸，洛雲府，蒼陽鎮，葉家，修武內院招收年輕子弟的比試，正在如火如荼進行。這樣的比試，每年舉行一次。葉家後人，自八歲起便可參加。通過比試者，可進入修武內院學習，成為家族未來的棟樑。若是過了十六歲後依舊未能通過比試，就不再有機會進入修武內院，只能成為庸碌眾生之中的一員，替家族打理苦活、髒活、累活。
在一座近千平方米的大殿中央，搭起三座擂台。擂台高出地面約兩丈，一百平方米左右，全部以整塊大青石雕砌而成。青石的表面，布著數道葉樸複雜的烙印，其中隱隱散發出強橫的元氣波動，讓青石擂台堅不可摧。
在中間的一座擂台上，一名身體精壯，看年紀已經有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在與一名身材尚未完全發育，大約只有十一二歲的少年對打。擂台旁邊，三三兩兩站著幾個人，散漫地看著場上的對打，與另外兩個擂台周圍裡三層、外三層圍起來的人群形成鮮明對比。
靠近擂台的地方，一名拄著枴杖、臉上皺紋密佈的中年男子，焦慮地看著場上的局面。在他的一旁，還有三個人。其中一人，是一名鬍子灰白、身材中等的老者，他是葉家的八長老，葉渺。另外一人，是一名身板厚實、一臉憨厚的中年壯漢，名喚葉森。還有一名身著綠裙、氣質冷冽的少女，她獨自一人站在離擂台幾米遠的地方，一隻白皙纖細的小手，緊緊摀住胸口，眼神之中，滿是關切。她是葉森的女兒，葉韻。
擂台之上十五六歲的少年，其身體的強壯程度，已經勝過不少成人。一身銅皮鐵骨，簡直堅不可摧。然而他的招式，卻是機械無比，全然不知變通。有時候明明對方已經轉移到身後，他還在按招式朝前面打出兩拳後再轉身。有時候明明對手已經露出空當，只需上前一步再出拳便可擊中對手，他卻掉轉身子，一拳打往另外一個方向。直到被對手一腳踢出翻了兩個觔斗，招式被打亂，才重新狼狽的爬起來，再次面向對手擺出招式。
皮肉受到巨力打擊的聲音，不斷從擂台上響起。身體異常強壯的少年，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頑強地爬起來，擦掉遮蔽視線的血跡，重新面對對手。
「二傻真是傻到不可救藥，空練出這麼一副好皮囊，最後也只是成為別人最佳的人肉沙包。」旁邊觀戰的一名少年，鄙夷地道。
「一個傻子，怎麼可能進入修武內院精修武技呢？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另一人道。
「葉浩那老傢伙，真是腦袋裡生銹了，今年還逼著傻兒子上來自尋死路。」
「過了今年，他就可徹底死心了，二傻過了十六歲，再沒有資格參加比試。」
「啪！」一記旋風腿重重踢在名叫二傻的少年下巴上，他嘴中噴出一股血沫，栽倒在青石擂台上。倒下去的時候，身體全然失去防護意識，後腦重重砸在青石上。他那原本就呆滯無比的眼神，此刻更加黯淡下去。
「浩哥，讓葉陽下來吧。他，不是葉塵的對手。」葉森臉上顯出幾分不忍之色，以沉重的語氣道。
被稱作葉浩的中年男人，堅決搖搖頭，伸手攀住青石邊沿，拖著一條自腳踝處斷掉的殘腿，移動到栽倒的少年那側。
「葉陽，葉陽，給我醒來！」葉浩以沙啞的聲音，熱切地呼喚著。
彷彿聽到了神的召喚一樣，昏迷過去的少年，逐漸醒轉。他奮力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葉浩，眼中放出信任、欣喜的光芒。
「葉陽，起來，打下去！」葉浩鼓勵著他。
名叫葉陽，被人喚作二傻的少年，繃緊身體，手指微微動了動，抽搐幾下，旋即又洩了勁，躺倒於地面不再動彈。
「葉陽，你給我起來！給我打下去！你，決不能輸！」葉浩嘴唇翕動著，語氣逐漸變的嚴厲起來，眼中那熱切的光芒，逐漸變的有幾分冷峻。
一抹痛苦的神色，自葉陽眼眸深處掠過。父親任何的嚴厲與責罰，對於他而言，都意味著世界的崩塌。
他痛苦地呻吟一聲，雙手撐地，再次頑強地支撐起身子，半跪於地面，擺出迎戰的姿勢。
不待他站穩，對面的少年，足下輕巧一點，身體猶如炮彈一般直衝而出，雙肘立於胸前，猶如兩個大鐵錘一般，狠狠砸在葉陽喉頭之上。出手的時候，他眼神冷漠，未曾有絲毫遲疑。
葉陽身子被擊倒，貼著地面滑出四五米，幾乎滾出擂台。他雙手摀住喉嚨，嘴巴大張，劇烈地咳嗽著，足足近一分鐘後，才呼出一口氣。
身著綠裙的少女，身子微微顫抖，含淚走到葉浩身邊，輕聲道：「浩叔，讓葉陽哥下來吧。再打下去，他就要死了。」
葉浩的眼中，透出非比尋常的堅毅。他的雙拳，握的更緊，指甲掐入肌肉裡都未發覺，他近乎瘋狂地盯住了葉陽失神的雙眼，「給我起來！你不能失敗！」
葉陽在父親的嚴厲斥責下，忘掉了一切的傷痛，掙扎著想要繼續起身。
「葉浩，擂台之上無生死，如果你想葉陽再多活幾年，就讓他下來吧。他這個樣子，就算進入修武內院，又能如何？」葉家八長老葉渺，緩緩道。他的神色，並沒有什麼變化，話語之中，卻自有一股威嚴。
葉浩略微欠了欠身，恭敬地看向葉渺，「八叔，恕葉浩不能從命。今天，葉陽他要麼進入修武內院，要麼死。」
「你妻子的在天之靈，恐怕是希望你們爺兒倆好好活下去，長命百歲，而不是讓葉陽毫無意義地死在這個擂台上吧？」葉渺平靜地道。
葉浩眼中，閃過幾分悲涼，「如果他不能出人頭地，我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以我妻的心性，肯定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
葉渺歎了口氣，「她確實是這樣的人，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再讓葉陽去打，他唯有一死。」
葉浩眼中，顯出決然之意，「死便死！我不會讓他一個人孤單上路的。」說著，轉向尚在掙扎的葉陽，花白了不少的鬍子，不停顫動著，嘴中，嚴厲地喝道：「孽障，給我起來！繼續打！」
葉陽奮力掙扎著想要起身，旋即又無力跌下去。他嘴巴中發出啊啊的聲音，似乎想要表達什麼，眼神之中，滿是懊惱。
嘗試了三次之後，他終於踉蹌起身，看向葉浩的眼神之中，充滿不負所托的喜悅與熱望。他深情地望了葉浩一眼，嘴角動了動，似是訣別之意，隨即搖搖晃晃地朝對手迫近。縱然癡傻如他，也已經感覺到了死亡的迫近。
縱使死亡就在眼前，只要父親一聲令下，他也不會有絲毫退卻。在他那一團漿糊一般的腦袋裡，只有父親這一個概念。父親讓他去戰鬥，他就會去戰鬥。再重的傷，再劇烈的痛苦，他都可以克服，直至那強悍身體之中的每一絲力氣，每一縷生機，全都消耗殆盡，力竭而亡。
當滄瀾大陸的葉陽懷著對父親的無比深情在比試場上耗盡身體之中每一絲力量，最終力竭而亡的時候，在現代黑拳賽場上以一場場血腥的戰鬥創造不敗神話的冷峻青年葉陽，也正在迎來他人生中最後一場比賽，一場注定要敗的比賽。他已經賣掉自己的命，去換取一個讓妹妹活的更久，活的更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