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危燕迷途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宗門舊案 文 / 老實人12

    六盤山的後山，連坡洞。

    一個黃臉的道人在這裡守衛，從洞中，傳出了一把聲音：「長達！」

    那道人回身道：「爹！」聲音又道：「進來！」道人道：「是！」他收拾一下手腳，進了洞。

    洞中，一個老道，身上纏披沉重的鐵鐐，坐在那裡，面前擺放黃酒，道：「你去外頭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是哪個來了，這般的銳氣！」

    這老道，就是郭行烈，那個道人，是他的親子，郭長達，郭長達聽道：「銳氣？」

    郭行烈這才反應過來，道：「你不知道，唉，是你的功夫不到家，到了我的這般程度，六積敏銳，可比蟻鼠精魅，似那動物，雨前蟻搬家，震前鼠出洞，秋至蟬先覺，風冷濕先痛，而為父已經達到了這種雖不見不聞，亦有一定所感的地步，外頭定是來了個功夫不錯的人，你去看看，也可以長長見識。」

    郭長達久在老爸身邊，對老爸的話，是有理解的。

    雨前蟻搬家，這是說下雨之前，螞蟻就知道要搬家避雨了。

    震前鼠出洞，這是說地震來之前，老鼠就知道，所以出洞逃難去了。

    秋至蟬先覺，秋天未到，但蟬卻也知道，拳經就有秋風未動蟬先覺之語。

    風冷濕先痛，這句最好理解，其實就是說人，人自己也有體驗的，有風濕病的人就可以感覺到了，風冷陰濕的時候，不要講的，你的關節就開始痛了。

    這是人身上滋生出來的本能反應。

    而郭行烈已經抱得真丹，是半個仙人，他們這種人，天生身體磁場強大，可以對外部有特殊的感應，便如那些瞎子，雖然眼睛瞎了，但耳朵格外好使。只不過，他們這是，犧牲一種器官來增進另一種而已，但，郭行烈實是功夫高深，他的身體器官，整體的升級了。

    郭長達是孝子，一聽老爸這般的說話，當下就提了一把拂塵，出洞去看看了。

    ……

    不說其餘，單說那掌門人……李鈞烈、孫春綺兩人帶著刑媛可、趙芷筠、單薄虹三個小妹娃子，往外走，出了校場，走到了前殿，在大殿山關處，看到了往上而來的眾人。

    這幾人，裡面有四大道人，他們當中，以顛道人為首，和一個白花的老頭說什麼。

    說不幾句，那顛道人就搶酒道人的葫蘆，在嘴裡灌湯，然後老淚下流。

    白花的老頭也在流淚。

    在這白花老頭身邊，有另一個老道打扮的，還有一個少年道士，這道士，在形意門，怕是要給罵的，因為他打扮的不倫不類，不穿布鞋穿運動鞋就不說了，還戴一副墨鏡。頭髮也沒有束成冠，而是紮了一個馬尾，裝古代修士。

    兩邊人打了個照面，顛道人就顛顛的跑過來：「掌門師兄！」

    「嗯！」掌門人哼了一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白花的老頭上前一步，行了個形意門內門弟子的禮，這個禮，和一般的外面禮，並無太大的區別，但大同小異，小異之處，只內門弟子才理會得：「劉峰劉宗超，來認祖歸宗，希望還我金尊，歸於宗門！」

    認祖？

    歸宗？

    李鈞烈一時頭大如斗，他不知道怎麼回事。按理說，這認祖歸宗，理該是好事兒，但之前，刑媛可一番的叫，卻讓他有些丈二的禿子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是怎麼個事兒。

    還是顛道人說話：「劉宗超是我形意門人，師承內門。」

    這是內門弟子啊……李鈞烈算是明白了，一個門派，有諸多規矩，特別是大門派，猶為如此。比如形意門，有親傳弟子，這親傳弟子，是門派內大佬人物收的親傳弟子，列內門，但比位高於內門。

    還有就是內門弟子，一般的內門弟子是從外門出來，或原本就是內門弟子的子嗣。

    內門弟子，是一個門派的真正中堅，他們成長起來，就會是這個門派的支柱。

    每一個內門弟子，都有一筆津貼，都有自己的名牌，都是入了宗籍冊典的。

    不對！李鈞烈一下感覺到了不對，他道：「怪了，我接位掌門，內門一百二十三位弟子，我記得可是不差，怎麼沒記得有這個人物啊？」

    顛道人道：「掌門有所不知，劉峰不僅是內門弟子，還曾是十二尊的爭奪者，只因當年爭奪十二尊，出手過重，沒有起到尊重同門之意，所以……就沒有留下，一氣出門，先掌門一怒之下，將之除名，入了副冊！取副冊查看就可知了！」

    李鈞烈道：「原來是這樣啊，那好，本掌門就看看副冊好了！至於劉宗超，孫師妹，煩請將劉師弟請入偏殿稍候一二。」

    孫春綺道：「是！」

    孫春綺大美女，年紀大了，風情猶在，她一出面，說不得是得給面子的。

    劉郁和老爹只好跟著去了。他們這一走，另外四道都圍住了李鈞烈。

    李鈞烈道：「這……這……幾位這是幹嘛呢這是！」

    顛道人道：「掌門，禍事了！」

    瘋道人道：「麻煩大了！」

    熊道人和酒道人沒說話，兩人一個是不愛說，一個是敗給了劉郁劉佈雷，心裡有些氣兒。

    但他們的表情都是一樣的。

    李鈞烈問：「到底怎麼個意思，你們哥幾位這個是……」

    顛道人道：「善者不來，來者不善，掌門，你先去後殿，取副冊看了，就該知道。」

    門派裡的副冊，雖也記錄門派弟子，但多是有罪錯在身的。打入副冊，相當於學校裡的留校查看，甚至還要更嚴，一般來說，打入這副冊的，門派表面上，是不再承認為門派弟子的。要不也不會說出認祖歸宗的這句話。歸宗，歸得哪門子宗？就是把副冊的名字重新勾劃入正冊。如此才算是正道。

    比如郭行烈，還有他的兒子，郭長達，這都是不可以讓外面人知道的，不可以給人知的，所以他們兩個，雖避入宗門，亦只能躲在連坡洞那種地方，不可以出頭，是在副冊之人。

    劉峰遠走，但他這樣的，也不是沒有，算是副冊。

    回到後殿，李鈞烈看了，這才算是大約的明白，他叫過顛道人道：「這麼說？他……他是想要再拿金尊？」

    顛道人道：「不錯，金尊！」歎過之後，他道：「我形意門，五行十二形，這十二形，便是龍、虎、猴、馬、雞、鷂、燕、蛇、鼉、駘、鷹、熊。每一形，鑄金成尊，是為了金尊。在門派裡，設長老五人，十二形十二人。雖然，五長老之職，或有滿，但十二形人，卻未有實，不過，爭奪十二形的，還是有很多的。比如我們酒師弟，他就是要爭猴形金尊的，我呢，已經有了馬形尊，熊師弟，是熊形尊，不過，門內金尊，最貴最重者，莫過龍虎！」

    說到這裡，顛道人打住了。

    形意一門，最尊，最貴的，莫過於龍虎二形。

    虎形拳，捨龍之外，獨霸天下，你就看那半步崩拳，其實也是虎形的拳意在裡頭，步步帶威，僅一威字，就可以說明其中虎威。威在虎中，虎形威最。在諸多拳術中，龍靈、虎威、猴變、馬沖、雞立、鷂翻、燕飛、蛇游、鼉爬、駘蕩、鷹爪、熊抱。其中，虎據威，龍占靈。

    再有就是龍。

    但偏偏，如今的形意門，卻少了這兩尊。怎麼說？形意門裡，能有龍形金尊的，不是沒有，有，在哪裡？連坡洞，是郭行烈所持，劉奇能死後，這枚金尊，就在他手上，因為他是唯一有資格的，但也是不能見光的，見光死。他是不可以出現在名冊裡的。

    所以，有了這個郭行烈，卻不可以出手，有等於無。

    還有虎形金尊，當年不得不說，是李習烈的敗筆所在。

    劉峰和蒙天都爭虎形金尊，本來是劉峰勝算大，但李習烈出於長考，覺得劉峰出手重，這樣的人，不適合掌握虎形金尊。當時全國嚴打，已經有武林界的前輩被批死鬥死，你還要起來鬧事，不是給形意整個門派添堵麼？所以他就把這枚金尊，判給了蒙天都。

    而李習烈是什麼人？是李鈞烈的老爹，親生老子。

    這也不能說是李習烈的錯，李習烈的那個時代，國家剛剛解放，國情有些不同，國家要的是求平，求安，求穩，你武林人仕，還沉浸在你快意恩仇的江湖路數上，不把國家，不把法律放在眼裡，讓當前政府怎麼辦？所以一時間，武林被打壓，武林門派亦是人人自危。

    劉峰打的虎拳，剛猛無情，出手就想要把人打死，他屬於那種，還沒從思想上回過味來的。一出手，就要信奉國術精神，見面分輸贏，三招定生死。

    若然有了這樣的一個形意十二形尊，那放到外頭，一個不好，是會給整個形意門惹禍的。

    特別是，武林中還有那麼一句話。

    太極十年不出門，形意一年打死人。

    如果讓形意門給國家政府盯上了，怎麼辦？

    唐朝的時候，梅花拳那麼強大，給武則天一句話滅了。

    清末，梅拳運動，到了現在，梅拳的五勁真傳沒有，也就是五梅問心還有傳承，可見國個國家，社會，上層，對拳派宗門的影響，是多麼的巨大。如果李習烈不小心，萬一讓形意門被滅，整個門派毀於一旦，拳經典籍被燒被焚……他上哪兒哭去？

    可以說，那個年代，李習烈的做法，對於拳術宗門的發展不利，但卻有利於門派長存。

    好死不如賴活著，可不就是這麼個理麼。

    只是……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年一肚子委曲，一肚子不滿，一心的怨懟，那個劉峰回來了。想到劉峰，李鈞烈又道：「顛師弟，劉峰那個老兒……他身上還有幾多的功夫，還可以搶虎形金尊嗎？」

    雖然看得時候沒有怎麼注意，但李鈞烈怎麼說也是一個武人，還是掌門。他雖不是化勁高手，但也是一位拳術的大師，達人，見識還是有的。他一眼就可以看出劉峰是那種油盡燈枯的類型，這樣的人，活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還可以打？

    打死他也不相信。

    精氣神都散了，還有功夫在身上？蒙天都雖然……不怎麼成器，擁有虎形尊後，進步不是很大，但往哪裡來說，也是呼吸八段到九段的高手，一身的功夫，至少不比四道人差。

    只不過，他到底，還是沒有達成，形意門過往，對龍虎二形的重視。

    就好比南慕容和北喬峰，兩人雖是齊名，但功夫差了一大截，一個北喬峰可以打兩個南慕容。就蒙天都，他和郭行烈打，能撐住第一招不被打死，就算他功夫了得了。

    當然，就算是這樣不堪的蒙天都，幾十年的苦修也不是白給的，不是劉峰那種功夫都散了的人還可以比擬的。

    顛道人道：「這個道理，劉宗超又豈會不知？他這次回來，實是因為，他有一個好兒子！」

    「哦？」李鈞烈想起來了：「可是那個戴墨鏡，不倫不類的小道麼？」

    「正是！」

    「怎麼？他很厲害麼？」

    「何止厲害！」顛道人道：「酒師弟和熊師弟都不是他的對手！」

    「什麼？」李鈞烈嚇了一跳，是真正的一跳，他不信的道：「開什麼玩笑，熊師弟，和酒師弟？都敗給他了？」顛道人點點頭。李鈞烈道：「他才多大？最多二十嗎？」

    顛道人道：「恐怕連二十都未到！」

    李鈞烈道：「不可能！他打娘胎裡學功夫，也不可能有這樣的程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