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卷·望美人兮天一方 0281章 九天銀河落 佛道懷邪心（上） 文 / 忘世蒼華
「交換？」夜般若微微抬起眼睛，嘩啦啦的雨水順著他雨笠邊沿不斷滴下，將他明眸中的閃光打得模糊不清，「……說來聽聽。」
「師兄！」滅滄瀾手中控制的玄機剛叫了一聲，卻被滅滄瀾指甲一緊又頂回了聲音去。
「你不要多言！」夜般若重重咬牙，伸手指定滅滄瀾冷聲道，「什麼交換，你說來就是。」
「你們方纔所言我都已經聽到了，不就是我擅闖了你們仙界的地界麼？」滅滄瀾冷冷一笑，聲音內帶著一絲沙啞的悠然，如同吸食煙草壞了嗓子的人幽幽地吐出魅惑的言語，「若我現下就離開，算不算得是兩兩相清？」
「嗯……」夜般若挑起眉來，兩面一看身周神色緊張的眾人，回過頭來哼了一聲道，「師尊命我們找到你並交由他控制，無非是怕你威脅仙界而已。若你趕快遠遠離開此處，自然兩不相欠。就算日後再起干戈，也用不著眼下糾結了……」
「好，算你是個明白人。」滅滄瀾抬起殘破的半面臉容，驚得夜般若身周之人駭歎一聲微微倒退，「不起干戈自然最好，你指給我離開仙界的通路，我就不動這小和尚一根汗毛。」
「邪魔的話……哪裡可信！」玄機狠啐了一聲，高高挺起下巴艱難道，「師兄，你不要聽他的……」
「嘖，說話說得這麼吃力，就不要白費力氣了。」滅滄瀾眼神一冷，聲調卻是那般悠然地微微搖晃，飄渺的尾音內充滿了寒冷的磁性，「你師兄是個聰明人，自然該知道怎麼做。」
「這……」夜般若立定當地，任憑大雨無終無止地敲打在身上。只見他身週一圈僧人靠攏過來，紛紛低聲向他說著什麼，卻引不起他凝止的眼神內一絲的動搖。
滅滄瀾微微歪頭，心內從不放下那十二分的警惕，全身的寒熱之氣已然在經脈內不斷流轉，一絲絲邪氣緩緩地流到指尖之上，刺得那個玄機吃痛地低哼起來。
一見玄機叫痛，夜般若身形一動上前一步道，「我說過……你不要傷害玄機！」
「別冤枉人，這只是我身上天生攜帶的氣勁。」滅滄瀾自然知道怎麼回事，瞟了一眼玄機痛苦的側臉冷笑道，「對於你們來說，我是集天下邪氣於一身的邪魔，這樣逼人的邪氣你們自然承受不住了。」
滅滄瀾手勁一收，架著玄機傾身瞪住夜般若道，「在你給我答覆之前，我是肯定不會鬆手的。是不是會弄傷他，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哦……」
「罷了！」夜般若眼神迅速掃過玄機，冷冷咬牙看定滅滄瀾道，「你放了玄機，我指給你通路！」
「注意順序。」滅滄瀾驟然一收那若有似無的笑意，駭人的圓滾眼珠中凝起呼嘯寒氣，「別跟我耍花招，我是受了重傷沒錯，但有些招數哪怕我傷痕纍纍也能一氣發出！」
「……這裡。」夜般若不顧眾人阻攔，寒威逼人地沉眸使了個眼色令他們全都靠後，獨身上前立在滅滄瀾面前抬臂指道，「順著這條山路一直向東，穿過一道瀑布，發動空間轉換之術便可以通入人界……」
夜般若與滅滄瀾四目相對，緩緩繼續道，「那瀑布是這片大雨的源泉，水流極為湍急，若是沒有極好的身法和豐沛的真氣，一旦闖入一定會被立刻淹沒……」
「空間轉換之術麼？」滅滄瀾淡淡重複，靈台內微光一閃，便凝起紅瞳笑道，「好說。」
說著，滅滄瀾猛地轉過玄機的身子控在手中，眨眼之間已然走出去數步。
那少年的身形飄忽如鬼魅，滅滄瀾極力忍受的疼痛他人無法察知，只看到了他身上散發的詭異之氣。但見此景，夜般若心下一驚疾動身法追上幾步喝道，「滅滄瀾！」
「何事？」滅滄瀾停下腳步，雖是背對著夜般若，但是一絲絲細小游蛇一般的紅霧已然飄散出來，不動聲色地架起一道戒備的防線。
「放下玄機！」夜般若的明眸中猛地衝起烈火，一雙拳頭咯咯作響地越捏越緊。
「我要找到了那片瀑布，才能相信你所言非假。」滅滄瀾微微側頭，輕輕抬起的下巴使得少年筋肉縱橫的恐怖側臉顯得更為邪霸，「在我順利衝出這裡之前，都不能算得是交換成功……你們大可跟上來。」
「師兄……」玄機艱難地轉了轉臉，豆大的雨滴將他的臉龐打出些許淤青來。
夜般若眼神一動，抬手向後勾勾手指令眾人跟上，自己當先走在滅滄瀾身後沉聲道，「滅滄瀾，你果然是邪魔本性，如此利己不讓人……」
「多謝誇獎。」滅滄瀾頭也不回，一直走入煙雨朦朧的最深處，眼前雨霧嘩啦啦向後退去，如同灌入一道狹小的管子被統統打散一般，「嗯……」
數十步之間滅滄瀾已覺呼吸越來越凝澀，胸中那團天生寒氣如同結成巨大冰塊一般伸展著尖銳稜角，扎得他全身劇痛。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滅滄瀾一直控著玄機的咽喉向前走去。
夜般若則帶著其他人跟在其後，雙眼緊盯著滅滄瀾的一舉一動，心內恨然吐出啐聲，「明明真氣虛弱、功體重傷，為何會有這種氣勢……我竟然絲毫提不起攻擊他的心思，只管順著他的提議與他做這個交換！」
腦中閃過一絲嗡嗡作響的幻影，夜般若趕緊按了按太陽穴驅除這道影子，心中驚覺一陣搖晃，似是被魅惑的幻光晃亂了視線。
滅滄瀾身著血紋黑袍的俊挺身形突然一停，同時眾人都聽到了嘩啦啦的流水聲，極為湍急如同九天飛落，挾帶著重重星辰辟里啪啦砸在堅硬的岩石上。
這巨大的水流聲彷彿直接敲在了滅滄瀾的天靈上，使他全身發出一陣異樣的微顫。似是有一道與他功體相斥的清明之氣不斷衝撞而來，將他那灌滿了寒熱邪氣的身體重重撞出縱橫混亂的劇痛。
「嗯……」滅滄瀾沉下眼眸，筋肉開裂的右臉上泛起絲絲詭異的血光，那破碎的傷口已然開始劃出膿血，毒熱的辣氣將僵冷已久的劇痛全部頂了出來。
滅滄瀾心覺不好，卻是不動聲色地側頭一晃道，「喂，前面引路。」
「你不是一直辨得明方向的麼？」夜般若微微一愣，隨即哼笑一聲道，「怎麼，到了這裡不敢前行了？」
「你們僧人廢話都是這麼多的麼？」滅滄瀾猛地側過身子，將玄機一把扯到身側亮給夜般若看，那少年微露青白的側臉更加清晰地映在夜般若。」
「哼……」夜般若回頭向眾人使了個步走到滅滄瀾面前側眸冷聲道，「聽說你曾是道門青蓮宗的弟子……」
「你是不是還想說我是屠滅青蓮宗的兇手？」滅滄瀾哼了一聲，腳下一擺揚起一道黑紅色衣襟，「與你無關，趕快給我引路。」
「道門一向注重清修，怎麼會育出這等邪魔來……」滅滄瀾眼中那好似凝固鮮血的冷紅光芒刺得夜般若心中一顫，他轉身沉步前行引路暗道，「雖然讓他遠離仙界是自保之術，但是如此姑息禍害豈是我仙界的作風……」
滅滄瀾在夜般若身後微微瞇起血瞳，似是要將那道清挺的後背一舉洞穿一般。
九天銀河飛落一般的流水聲越發巨大，震得滅滄瀾腳下濕漉漉的巖地都開始轟鳴，絲絲水渦你想捲起流成細流。滅滄瀾看了一眼腳下混亂的水流，忽覺眼前一片清明，幾乎當頭將他眼珠刺破，不由頓住腳步用力凝起紅瞳。
夜般若的身形在一片清明強光中顯得線條模糊，滅滄瀾適應了一下方才放開眼瞳，只見眼前是一片細流飛灑的懸天峭壁，其下是縱橫支流的清水，一道大瀑布高高連入天穹，轟然激起無數雪白的水花。
那巨大的水沫幾乎直接撲在滅滄瀾臉上，撲面而來的水汽旋成冷風將滅滄瀾的紅髮向後吹散。「簾卷山雨」內大雨淋濕的衣袍卻是干了數分，滅滄瀾微微一甩紅髮，內中也只散出些許粉碎的水珠。
「果然不是普通的雨水……」滅滄瀾心中暗動，呼出一口氣便上前立在夜般若身邊，倏然閃身躲開夜般若想要探上來的手掌，「別著急……就是這片瀑布麼？」
「沒錯。」夜般若收了收手指，卻是微微彎起停在身前，似是蓄下隨時可出的招式，「以你這種重傷之身，光是進入那片瀑布恐怕就是找死了，更不用說發動空間轉換之術穿越仙界與人界的界限……」
「我能接受你這個指向，自然是因我能做到。」滅滄瀾冷笑一聲，手指一轉推開玄機，身形輕飛如燕般後退幾步立在峭壁邊緣。
夜般若立刻上前抱住玄機，其他人齊身飛上落在周圍，又成了數人對峙一人的局面。卻見滅滄瀾負手立在對面，駭人殘面上血光鼓動，右手不斷輕搓著那蒼白尖利的手指。
「滅滄瀾……」夜般若似是有些吃驚，看了看玄機也無異樣，便冷冷轉眸看定滅滄瀾道，「你可知你現下就拋開手中砝碼，我們隨時都可將你控入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