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卷·望美人兮天一方 0282章 九天銀河落 佛道懷邪心（下） 文 / 忘世蒼華
「是麼？」滅滄瀾仍是悠悠然搓著手指，轉頭看定連連低喘的玄機微笑道，「小和尚，你在你師兄眼裡不過是個『砝碼』呢。」
「你少來咬文嚼字！」夜般若一聲斷喝，將玄機藏入身後挑起劍眉道，「你以為我真的會這樣放過你麼？雖然令你離開仙界是眼下兩相安定的方法，但這可不是我夜般若的作風！」
「所以你要反悔了？」滅滄瀾回頭看了一眼那轟鳴的大瀑布，深深吸了一口那冰冷的水汽笑道，「不過之前我控制住這小和尚與你談條件的時候，你可是不敢與我撒謊的吧？」
滅滄瀾轉頭背對著水霧瀰漫的懸崖，緩緩抬起一直搓動的右手手指輕輕一勾，半面殘破的面容在那手指後面似笑非笑，「這裡若不是仙界與人界空間轉換的通道，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唔呃！」玄機突然嘶聲叫痛，猛地跪倒在地緊緊掐住咽喉，那架勢似是要立刻將自己扼死一般。
眾僧人嚇了一跳，連忙上去合力按住玄機，卻是下了死力也掰不開那少年掐住咽喉的雙手。
夜般若也驚然轉身，盯住眼前亂成一片的人影背對滅滄瀾喝道，「你……做了什麼？！」
滅滄瀾輕輕一甩手指，一道閃著冷光的銀絲在他指尖上柔軟地彈動，似是垂死的春蠶吐露的最後一絲細線般飄渺，「你說我做了什麼？」
隨著滅滄瀾輕輕甩動手指，玄機亦更加痛苦地掐住咽喉，張大了嘴也只能發出卡卡的乾咳聲，似是有什麼東西殘忍地橫穿卡在了他的脖子裡面。
「玄機！」夜般若單膝觸地，一把抓住玄機的肩膀急聲道，「你怎麼了？」
「這根銀絲的另一頭就在他的咽喉裡。」滅滄瀾的聲音從後面幽幽傳來，震得夜般若猛然回頭恨恨盯住那邪氣凌人的少年。
「我還沒直接將銀絲貫入他的天靈呢，你難道不該感謝我？」滅滄瀾倏然收手，那只見從他指尖上生長出來的銀絲亦立刻旋入他的掌中，「只要我成功穿過這道界限，自然會解開這銀絲的。」
說著，滅滄瀾轉身一步踏上懸崖邊緣，一直游離於身體周圍的紅霧呼啦啦擴散開來，眨眼間便旋成了一片血霧托起少年身形。
點點血紫色魔光從中閃電般地爆炸而出，滅滄瀾便踏在這滾滾血霧之上騰身而起，疾速掠向那水流湍急的瀑布。
「你！」夜般若急追而上，一腳踏在懸崖邊緣握緊雙拳喝道，「滅、滄、瀾！」
「師兄……」身後有人急急開口道，「玄機師弟好像好了一些……」
夜般若身形一動，回頭看向倒在眾人懷中只顧急喘的玄機，他已微微鬆開雙手，露出脖頸上一圈腫脹的掐痕來，不由心中一痛皺眉道，「這是什麼邪術……這個滅滄瀾，根本就是天地大害！」
他猛然回頭，卻見此時滅滄瀾那洶湧血霧包裹的身子已然掠入了水花轟濺的範圍，如離弦之箭般眨眼沒入瀑布之中。
滅滄瀾自然能想到追在自己身後的目光包含著怎樣的恨意，卻是頭也不回地一氣下衝，一頭撞進了大水急落的範圍之內。洶湧的水流如同碎石般辟里啪啦砸在了滅滄瀾的身上，他立刻雙臂護頭倒轉身形，幾步踉蹌衝入瀑布後的巖洞之內。
轟濺的水花仍是在四周炸響，滾滾潮氣幾乎將滅滄瀾打得後退。他緩了口氣，輕輕舉起右手搓動了一下那銀絲笑道，「就算我身負重傷，又在別人的地界，還是有辦法與你們談條件的……」
他邁步向內走去，幽深的巖洞越發開闊，如同一隻僵硬的巨獸張開的大口，再往裡便是消食一切的巨大胃袋。
一股奇異的香氣瀰漫而來，此時滅滄瀾已經走了極深，就連轟鳴的水聲也顯得遙遠，開闊到極致的洞壁兩面張開，少年身體幾乎在這空洞的包圍中縮成了一粒塵沙。
「等等……」滅滄瀾停下腳步，只覺空間在寂靜地扭曲，隱隱的水聲迅速地在頭頂上不停搖擺，自己如同被裝入了一個不斷搖晃的盒子般左右衝撞。
滅滄瀾立刻調動起蓄勢已久的真氣，寒熱之氣從雙臂內猛地衝出旋成魔光，冷如寒冰灼如烈火的氣勁呼呼旋繞，在滅滄瀾手中旋成一道血光，「空間在扭曲……就在這裡！」
創痕纍纍的靈台猛地一亮，滅滄瀾立刻抓住一片波動不止的經符碎光，順著微光閃耀的額心硃砂印衝了出來。
額心硃砂印如同疲憊打架的眼睛一般不斷閃動，卻被滅滄瀾竭力拉住氣勁張開空洞，令那空間轉換陣的經符碎光衝了出來。但那氣勁卻是沖得太急，猛地將滅滄瀾掀了個倒仰，後退幾步只覺眼前金星亂閃。
「可惡……」滅滄瀾按住猛地撕扯了一下的側臉，濃濃的鮮血已然流了出來潤濕掌心，「這幫傢伙若是敢騙我……我就先將那小和尚的腦殼掀了開！」
死神般的殘忍之光從滅滄瀾眼角一閃而過，他摀住發出酸腐劇痛的半面臉容揚起手臂，催動頭頂大片經符碎光蕩成光流。
一片濤濤血光從上掠下罩住了滅滄瀾整個身體，此時貫入靈台的空間扭曲之感越發強烈，與空間轉換之術的氣勁內核產生交相纏繞的共鳴。
滅滄瀾迅速鎖定這共鳴的所在，高高仰起頭來交叉雙臂，將一張半殘的臉容毫無遮擋地暴露在血光照耀之下，不斷變換指形催動法陣伸展成形。
道道華詭的法紋四面伸展，高高蕩起又重重垂下，將整個巖洞內照得血浪噴湧。就在滅滄瀾極力發動那從乾坤密鑒聖書中吸取的空間轉換之陣時，貼著整個巖洞內邪氣湧動的邊緣，一道異樣氣勁猛地插了進來。
滅滄瀾左眼緊閉，右眼卻是毫無眼皮地張開著，如同一半人身一半冥鬼的形貌駭人地立在血浪之中，清楚地看見了血光波紋逆向轉動起來，似是有一隻無形之手將氣勁全部撥亂。
一道劇痛瞬間貫穿了滅滄瀾的天靈，直達內元狠狠一扯，險些將滅滄瀾的身體直接扯成兩半。
「呃……」滅滄瀾咬住嘴唇，鮮血滾滾滴下唇角，但他再抬頭發力想要控制整個陣法時，卻發現陣法並未被打散，反而已然於腳下旋轉成形。
但是那撥亂血光的氣勁同時也在增長，兩種相斥的力勁卻是同樣催動著陣法的內核。
呼嘯風聲四面旋起衝入滅滄瀾的腦海，他一步踏在法陣之上，卻是被那撥亂血光的壓力一下子壓下膝蓋半跪於上，連連嘶喘握緊右手道，「哪裡來的斥力……但是陣法確實是在發動……」
尾音被一下子切斷，滅滄瀾高高揚起頭痛喝一聲，整個法陣向上湧起血光將他埋入其內，嘩啦啦散開的血光如同怒潮一般四面衝擊。
一道幻光劈中了滅滄瀾的腦海，其餘全是不斷旋轉的黑洞漩渦，他那無法閉上的右眼前也是一片呼嘯的虛空。
空間轉換之陣激烈地震動著，這並不是滅滄瀾曾經發動此陣時所有的景象，他心中頓時掠過暗黑色的預感，咬牙將手中那道銀絲重重地向上拉斷。
一聲清脆的崩裂聲閃過滅滄瀾耳邊，他呸地吐出唇中濃血哼聲道，「我倒要看看……你們到底耍的什麼花招！」
撥亂血光的斥力突發一聲呼嘯，將滅滄瀾徹底送入了撕裂的空間裂口之中。那斥力所發的奇異轟鳴也在這一刻清晰無比地送入滅滄瀾的耳膜，他聽到了震撼天地的巨大梵音。
但是一瞬間，所有的聲音便都斷掉。
層層血光湧出巖洞，將瀑布激起的雪白水花映成緋紅。數道人影懸空停在瀑布之外，盯著大片被映成紅色的水花凝眸不語。
當先懸在空中的夜般若打橫抱著玄機，看了一眼少年冷汗淋漓的青白色面容喃喃道，「滅滄瀾，獨身闖入仙界，還敢惹上我『天佛庭』……我先行送了個禮物給你，望你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