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人生若只如初見 第三十三章 天雷(完) 文 / 方士
更新時間:2012-09-25
張角看了看手下的人,說道:「你們可是想好了,與我同死?現在走還來得及!」一名漢子獰笑道:「要不是大賢良師您約束著,我早提刀向前殺了。死又如何,生又如何!靈帝那老狗逼得我們都活不下去了!」
孫堅皺了皺眉毛,然後一把拉住脾氣發作的韓當,說道:「我既然許諾給他半個時辰,自然不能失信!反正他們都要死了,聽不聽又有什麼區別!」韓當道:「主公,蛾賊狡詐,萬一失信呢!」程普冷笑道:「跑又能跑到哪裡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早晚脖子上還得挨一刀!」
張角沒說話,盤坐了下來,靜靜調息著。孫堅拔出古錠刀,說道:「他們走了一會,你是不是應該也履行你的承諾!」一漢子道:「大賢良師可說的是走半個時辰!」孫堅道:「但我說的是張角你!這可不在承諾之內,休想耍什麼花樣!」
張角站起身回過了頭,滿臉肅穆的樣子,看著追隨他的漢子,彷彿在留戀著什麼,然後哈哈大笑。張角揮揮袖子,奇怪的是五卷竹簡竟然從他的身上飛了出來,,憑空轉成了個圈子。孫堅等人立即警覺起來,紛紛拔出了刀,若不是帶的人太少,孫堅絕對不會同意他的條件。
河內溫縣司馬莊,司馬懿正在一棵大樹下躲著陽光,搖頭晃腦的背誦新學的《論語》。說實話,幼年司馬懿已經非常令人驚艷了,這個年紀的童子大多數還在讀司李史揚賈(司馬相如《凡將篇》、李長《元尚篇》、史游《急就篇》、揚雄《訓纂篇》、賈魴《滂喜篇》)或者是秦朝的「三倉篇」。
在另一棵樹下,自然就司馬莊「名揚久矣」「天下無雙」的癡呆兒及「妖人」司馬璋,只不過司馬璋只是緊緊地握著那卷竹簡,傻笑的看著司馬懿,鼻涕流到了嘴裡絲毫也不在意。
關於司馬璋的行為,司馬懿早已見怪不怪,再加上司馬璋雖然是個癡呆兒,不過倒也有些「眼色」,似乎能分清誰對他好不好,這也令人感到有些歡喜,不過莊裡也僅有少數童子輩的給他青眼了。
司馬懿背書來了興致,聲音越發的高昂,剛說到:「子不語怪力亂神……」司馬懿就聽到「啊」的一聲,趕緊放下了竹簡,看向樹下的族弟,他知道這呆子若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絕對是不會出聲的。
果不其然,司馬璋兩隻手死死地抓住竹簡,而竹簡彷彿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召喚它,不停的往外飛。司馬懿即使是再聰慧,看到眼前這個景象不禁傻了眼,好死不死的,剛背的那段正是「怪力亂神」,看著那竹簡就想到幼年時一時好奇而發生的悲慘遭遇,頓時渾身哆嗦了一下,轉身就去找七叔,口裡喊著:「你堅持住!我去叫人!」
司馬懿的「脫逃」給這白紙般的童子又蒙上了新的陰影,但童子只知道拿著這卷竹簡心裡就會舒服些,眼看著力道越來越大,童子就哭出了聲音。
悲催的道人就客居在司馬璋家裡,準確的說他已經猶豫了很長時間,師祖說收上山,但那人是個癡呆兒,怎麼可能學成道術?道人是左慈,至於童子那「妖人」的傳聞,在「專業人士」左慈眼裡就是笑話,張角的竹簡留下了術,旁人若是打開閱讀就會頭痛無比,不過好奇人一宣傳,就變了味。
左慈住在前院,離著後院還有些距離,儘管聽著飛奔地司馬懿說竹簡「飛走」,儘管左慈來了這麼長時間也沒從司馬璋手裡成功「詐騙」出竹真卷簡一觀,但是左慈內心卻也沒當回事。他見識過張梁的道術——也不過如此!多一卷少一卷,又如何!
童子的哭聲越來越大,左慈腳下也加快了腳步,只是當他從中屋中出來的時候,臉色一變——天變了!
僅是一小會功夫,天就變得烏雲密佈,凌厲的風吹得黃葉紛紛飄落,太陽已經失去了蹤影。左慈看到童子雖然嘴唇已經被咬破了,但是竹簡「掙扎」的力度似乎在變小,左慈皺皺眉毛,拿出龜甲試圖占卜,但隨後他的瞳孔猛然放大,不顧自身的形象,一個驢打滾就滾到了屋簷下。
他修道的直覺告訴他有危險——果然一道天雷毫無聲息的劈了下來!伴隨著一聲巨響,震得左慈兩耳轟鳴、一陣眩暈,但左慈絲毫沒注意這些,因為眼前的景象更令人驚悚——他看到一陣光芒猛然墜下,狠狠的劈在了大樹上,樹下有一個傻傻而倔強的孩子(汗,打雷天不要在樹下)。
左慈的臉在發白,渾身從來沒有這麼冷過,兩腿發軟,然而一道一道雷電不停的劈了下來,似乎不是擊中在大樹,而是劈在了自己的心裡。他從來沒有這麼感受到,人是脆弱的!
樹在燃燒,雷電閃耀了九次,孩子在第一道雷電擊下前那心滿意足的眼神牢牢地記在左慈的腦海裡,這一刻,左慈似乎明白了什麼!
時間轉回到鉅鹿的城牆上張角揮袖的那剎間,張角如同瘋了般哈哈大笑,隨後嗚咽的哭了出來,兩兄弟的死,哪能是說斷就斷的!張角渾身浮起了金色的光輝,在眾人的眼裡竟然慢慢的騰空而起。
韓當駭然的道:「難道?這世上真有神仙?」程普陰著臉,喝道:「妖法罷了!恐怕張角會有最後的瘋狂,小心點,別中了他的道!」這句話倒是令孫堅點點頭,一聲號令,陣型變得鬆散。
其實,在此異象之下,孫堅的士兵早已經失去了戰心,人類羨慕鳥兒,一直對於天空有著野望,但太超前也是能封殺人的思維。黃巾們更激動了,大賢良師果然是無所不能,空中漫步,即使是最後的絕唱,也值了!
張角頭上的竹簡旋轉的速度漸漸變慢,只是從排列看彷彿是缺了什麼。竹簡漸漸變低,達到了張角胸前的高度,便停止了轉動。
張角吶吶自語道:「嗯?不回來了麼?也罷!」手一揮,地上的劍突然升空,隨後握在手中。
烏沉沉的天看起來更黑了,巳時的天亮度幾乎和傍晚一樣,風起了,然而令孫堅難以置信的是,原本已經釋放過激情的洪水此時又變得洶湧起來,水位在提高!
張角的劍劃了兩下,怒吼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我!不服!」「轟隆」一聲,是上天的警告,嘩嘩嘩,雨又下了起來。
木劍橫劃一道,金光一閃隨後變成兩道,隨後化成三才四象,等到六道之時,張角哈哈大笑:「火德,好一個火德,今日就讓你斷了根!」
此時金光形成了八卦陣圖,只是在陣的中眼處生成了淡淡的藍色。張角的劍依舊緩慢,藍色越來越濃最後蓋住了金色。張角諷刺的一笑,金生水,水克火,黃巾的本命是金,自然要尋找它的天命。
五道竹簡依著六角星形飛舞,缺了一個角,陣型自然就不穩。張角咳嗽了幾下,滿臉白的可怕,已經完全失去了血色,心裡竟然還有些慶幸,若是那卷竹簡飛來,他恐怕是支撐不到法術施放的那一刻。
孫堅的感覺越來越不妙了,他有些不自覺的冷,奪過了一張弓,朝著張角就是一箭。白色的煞氣橫橫的貫穿了陣法的保護,孫堅冷冷一笑,他的化身是白虎,白虎主殺伐,為庚金,一個「銳」字更好地說明了它的性質。
張角冷哼一聲,身子晃了幾下,木劍抖得更厲害了,顫顫抖抖的畫完了最後一筆——那是一道非常複雜的符,也是張角一生中最完美的符。藍色的符文彷彿被激活了一般,在空中開始飛舞、放大,似乎罩住了這片大地。
張角癲狂了,喊出了他一生中最狂妄的話:「以我張角之名,斷大漢之根……」「根」字的尾音尚未說完,天空中的陰雲終於落下了它的手段——數道天雷狠狠的劈向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金光一閃,張角化成了灰灰。
符文失去了靈氣,黯淡無光,隨後一道天雷劈落,終於還是消逝在這個天地中。五道竹簡慢慢落下,只是還是逃不過天雷的法眼,一道道的金光將竹簡劈得粉碎,偶爾有一小片遺留在人間。
韓當哈哈大笑:「遭天譴了吧!活該!這就是逆天的榜樣!屍體都化成了灰灰!哈哈,我大漢江山可不是一個妖道就能隨便擺佈的!」黃巾漢子們彷彿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傻傻的跌在地上,雖然早就知道了結果,但是如此之死還是讓他們難以接受……
韓當朝著手下的士兵喝道:「妖道都死了,快,把他們全殺掉!陞官發財就在眼前!」不用韓當鼓舞,漢軍的士氣早已經到了最高點,這些蛾賊都是軍功啊!
士兵們喊著調子,朝著蛾賊殺去。孫堅抬頭看著老天沉默不語,隨後伸手一抓,卻是一小片竹簡。孫堅想起張角一世英雄,然後就將竹簡放回了衣甲內,儘管立場不同,但大賢良師卻有令人心折之處。
老天似乎喜歡開玩笑,孫堅剛放好殘卷,猛地被一聲巨吼驚住,吼聲悲慘、無助、絕望,然而令人吃驚的是他們感到巨吼是從地下傳來的,這怎麼可能?孫堅看向四名家將,但是這四人裡僅有會殺氣的黃蓋韓當祖茂有所感應,程普似乎一無所知。
程普說道:「你們這是什麼表情?」孫堅冷聲道:「德謀?難道你沒聽到巨吼麼?」程普說道:「什麼巨吼?」孫堅一愣說道:「聲音這麼大你怎麼可能沒聽到?」孫堅的親兵孫方哆嗦著說道:「真有聲音麼?我沒聽到啊!」孫堅黃蓋四人相視一眼,頓感到幾絲不妙。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人都驚慌了——地震了!
地震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城牆此時開始倒塌,亂石,搖晃,洪水,這一切都標示閻王已經張開了手……
漢光和七年十月初七,鉅鹿地震,死亡三十三萬餘人,張角身死,漢征伐軍僅餘九千人生還。
令孫堅悲傷的是程普斷去了左臂,黃蓋韓當等人重傷,千餘人馬僅活了八十九人。
靈帝斬太史令——因其進讒言地龍震動。
會稽南華面無人色,地龍儘管依舊是被斬成了六段,但飛往極北的那道竟然留在了中原——他們會稽符菉派還是改了天道運行。
襄陽深夜,斷臂道人恨恨著看著北方,一老道說:「既然走了,何必回頭!」
鄴城深夜,雙鬢已白的年輕女子看到天象,暈倒在房中……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