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章 兩個老頭瞞天機 文 / 壺山石
老道長走到床前,看著床上沉沉入睡的趙毅,摸了摸趙毅的額頭,轉過身對跪地哭泣的柳氏慈和地說道:「柳氏,你且起來,老道有些話要對你說。」
「是。」柳氏磕了個頭,起身垂首。
「若有人問起此事,你準備如何應對?」老道長略作斟酌,問道。
柳氏輕輕說道:「毅兒能得活命,全是道長之功,未亡人感激不盡。若有人問起,未亡人自然是如實相告,也好叫大家知道道長慈悲為懷,道法精深。」
「毅兒大難不死,是他的造化;也是你拳拳之心感動天地;更是上天慈悲,不忍你受喪子之痛而賜福於你;老道些須微薄之力,不敢居功,更不可宣揚。」老道長正色道。
「這如何使得?為了毅兒,道長勞心勞力,更是連累道長吐血傷神。毅兒活命之功,全是道長您的……」柳氏急急說道。
未等柳氏說完,老道長擺擺手,打斷道:「我說的是實話。我且問你,你希望毅兒平平安安的長大,與人和睦相處,還是希望毅兒成為他人的談資,變成他人心目中的神物、異物、甚至怪物而疏遠防範?」
柳氏答道:「自然是與人和睦相處,平安長大為好。」
「呵呵。」老道長捋鬚笑道:「那就是了。」
「我再問你,這招魂之事你以前可曾見過有成功的麼?」老道長面色一肅,又問道。
柳氏認真的答道:「未曾見過。」
「那麼你就按老道說的去做。」頓了頓,老道長又說道:「不單你從未聽聞,即便是老道,也是從未聽聞啊!招魂覆命一事,太過匪夷所思,一旦被人得知,必有那好事者紛紛傳揚。」
「眾生百態,各有心思;有那心善者,合掌讚歎;有那心惡者,心生嫉妒謠言中傷;有那信道的,紛至沓來以求天數;更有那強人,或將毅兒搶擄了去,以為神跡,以為祥瑞;
世人多愚,與鬼神一道多有迷信!卻不知萬事皆有定數,似此等事,萬中無一,上天或有深意亦未可知。其間更講求一個緣字;傳揚既廣,更有人一味妄求天機而不事本務。求之不得則心生怨懟嫉恨,凡此種種情狀皆有可能。何況天機莫測,若是宣揚開來,恐有莫測之凶險。」
聽老道長說著,柳氏不再堅持,沉吟了一會兒,說道:「若是不宣揚……;相熟的人都知道毅兒燒退了,也不說胡話了;當時以為是個好事,後來遊方先生為毅兒複診時才知道……,所以昨夜招魂之事很突然,並無多人知曉,無甚關礙;
只是老太爺是知道的,那個遊方的先生也是知道的;不過,這先生昨兒上午就走了,也無妨……。嗯……,如果老太爺問起,該如何答對?還望道長賜教。」
老道長點點頭,呵呵一笑,道:「這個簡單,你且聽著……」
老道長壓低聲音,低低說了一番,柳氏頻頻點頭。等老道長說完,柳氏抬頭道:「這倒也使得,不過卻是有礙道長清譽,或許還會影響道觀香火呢。」
老道長又是呵呵一笑道:「方外之人只求清靜自然,心中無礙,損些清譽又有何妨?更何況老道於昨夜偶然觸得一絲天機,打坐一晚更是若有所悟,正想閉關清修。聲譽差些,香火差些,不是更清淨些?」
……
柳氏服侍趙毅吃完早餐,然後開始收拾房間。
接下來的幾天,躺在床上的趙毅整天只是睡,一日三餐都是柳氏端到床前,一勺一勺地餵下去的。
趙毅也曾經要接過碗自己吃,柳氏只是不肯;對於柳氏來說,一口一口的給兒子餵飯,看著兒子一口一口的吃完,那是何等的享受,何等的快活啊!
只是讓柳氏奇怪和擔心的是,這都已經過去五天了,趙毅除了在最開始睜眼的時候喚了聲「娘」,便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餵飯的時候也低著頭,不看柳氏,吃完飯便窩在床上睡覺。
不過,柳氏還是很滿足,想必是兒子生病這麼些天,太虛弱的緣故吧?
正收拾著房間,只聽見門外一個蒼老的聲音:「人在家嗎?」
柳氏一聽這聲音,趕緊地揚聲應道:「在家,在家,是老太爺吧,我這就出來了。」說著,向屋外走去。
趙毅家是頜陽鎮典型的小四合院,中間一個中堂,左右各兩間房,廚房在屋後,前面是一個竹木圍牆圍著的小院,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拄著跟拐棍正站在小院門口。
柳氏打開柴門,趕緊攙扶著老頭,說道:「老太爺,您怎麼來啦?有啥事,叫人傳個話不就成了?」
老太爺邊往裡走邊問柳氏:「毅兒呢?毅兒怎麼樣了,聽你那日說的凶險,我老頭子以為……,前幾天聽人說毅兒救回來了,心裡稍稍安了些,可這沒親眼見過,還是不踏實。這不岳武他們今天進山了,我便來看看毅兒。毅兒可還好?」
柳氏拿了把凳子,用圍裙擦了擦,服侍老太爺在中堂坐下,說道:「回老太爺的話,列祖列宗保佑,毅兒沒事了,只是身體虛,這兩天成天的睡。這不,剛剛才吃完早飯,又睡著了。」
老太爺點頭說道:「嗯,病了這麼些天,身子不虛才怪呢。我進去看看他。」
進了房間,老太爺走到床前,卻見趙毅鼻息沉沉,已經睡著了。
柳氏輕輕地推了推趙毅,試圖將趙毅喚醒,趙毅微微轉側了下,鼻子中不滿地輕輕「嗯」了一聲,就是不睜眼。
柳氏尷尬的看著老太爺,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老太爺和藹的笑笑,示意柳氏到外間說話。
柳氏跟著老太爺來到中堂,在凳子上坐好,對柳氏說道:「你說說,毅兒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你當初跟我說,若不招魂的話,毅兒活不到第二天的嗎?難道招魂一事,在毅兒身上應驗了?」
柳氏福了一福,看了看老太爺的臉色,輕聲說:「回老太爺,那天下午,道長給毅兒看過之後是那樣說的,所以,孫媳才找老太爺要借用祠堂廂房為毅兒招魂;晚上開始招魂的時候,陳道長又給毅兒算了次,又說……,又說……」
「他說什麼了?別磨磨蹭蹭的,照實說來!」看柳氏猶猶豫豫期期艾艾的樣子,老太爺臉一板,族長的威嚴頓時顯現出來。
「他說原先看錯了。」柳氏立刻飛快的說道;看了看老太爺的臉色,「陳道長說,他當初聽了遊方先生的話,先入為主,所以看錯了。
招魂之前認真一算,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不過他說毅兒魂魄不安,七竅不寧,所以還是給毅兒做了個安魂法事,結果毅兒第二天早上就醒了。」說完之後,靜靜站著,低著頭不敢看老太爺。
老太爺兩手搭著拐棍端坐在椅子上,聽柳氏一說完,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驚愕地瞪著柳氏,嘴巴張的能塞進雞蛋去。
「算錯了……,算錯了?老東西這麼些年的道行,居然算錯了?難不成這些年的修煉都修煉到狗身上去了?難道我做的那個夢……」老太爺低聲自言自語。
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搭在拐棍上的一隻手一下一下叩著另一隻手的手背,間或抬頭看看低頭不語的柳氏;忽然哈哈一笑:「柳氏,那個遊方的先生去哪了?」
柳氏小意的回答:「那天下午就走了,聽他說遊方時間已到,要回去了。」
「唔。」老太爺又仔細的想了想,對柳氏說道:「柳氏啊,陳道長在咱們頜陽鎮是素有名聲啊。這事如果傳了出去,恐怕對道長的名聲有礙啊。
這個……,啊!這個只要是個人啊,總會有犯錯的時候,對不對?我看,要不這樣,毅兒這次招魂的事……,對了,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看柳氏搖頭,老太爺清了清嗓子,又說道:「這個……反正沒人知道,要不咱們替他瞞了吧?這個事,以後便不要提起了,你看怎樣?」
柳氏驚愕的看向老太爺了,發現老太爺目光灼灼,臉上似笑非笑,心裡發虛,連忙低下頭,不敢對視,口中應道:「是,還是老太爺考慮的周到。」
「好了,那就這樣定了。」老太爺說完,站起身來,準備走了。
想了想,又對柳氏說道:「柳氏啊,這些年苦了你了。這樣吧,你待會兒去牛奎那裡,就說是我說的,給你家支兩個月的米糧,一隻雞,算族裡的公支。」
柳氏聽老太爺這麼說,眼睛也是紅紅的,連忙斂衽一禮,道:「謝過太爺。」
「好了,就這樣吧,我走了。你好好照顧毅兒,我看他倒是個有福之人,你以後到底還是要靠他的。」說完,在柳氏的相送之下,走出了趙毅的家門。
柳氏在門口相送,看著老太爺拐進一條巷子,看不到人了;柳氏如釋重負般地吐了吐舌頭,長出了一口氣,伸手在心口處輕輕拍了幾下,轉身進門。來到房間,看看趙毅還是沉沉地睡著,便急急忙忙的出了門。
「老太爺真是好人啊!」急匆匆去領米糧和雞的柳氏心裡想著。
……
離開趙毅家的老族長並沒有回家,而是溜躂著去了道觀。
進了道觀,隨便攔了一個道士問道:「你們觀主呢?」
頜陽鎮誰不認識這老頭啊?
道士連忙恭謹的說道:「師父在後院呢,您老要找師父啊?師父說,他從今天晚上開始,要閉關三個月呢。」
「哦,這樣啊。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去找他。」看著道士離開後,老太爺嘿嘿一笑,「閉關?還三個月?我看是躲我吧?哼。」一路哼哼,溜躂著進了後院。
一個時辰之後,老太爺出了道觀,老道長把臂相送,看著老太爺悠哉悠哉的離去,老道長皺了皺眉,輕輕的說了聲:「這個老狐狸。」
走出一段路拐進一條巷子的老太爺滿臉得意:「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也不想想老夫何許人也,這個牛鼻子居然還想瞞我?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