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章 無聲之處有驚雷 文 / 壺山石
鄭惠袍一喊出「五鬼散魄」四個字,原先圍在場地上的一干弟子臉色大變,沒命介的拔腿就跑,一時間跑的乾乾淨淨,生怕沾染了一絲半點黑氣。
趙毅懷中的那塊琥珀中,那只沉睡的小狐狸的眼睛突然睜開了一絲縫隙,抬起鼻子嗅了嗅,又閉上眼睡著了。
比這更早的,是符紙染血,黝黑光華一現之時,外門中一個房間內,盤坐在禪床上閉目靜修的一位老者猛地睜開了眼,眼中精光一閃,怒道:「胡鬧!」
老者揚聲道:「亦山,進來!」
門外一個中年男子應聲而入,卻是外門教習馮亦山。馮亦山躬身一禮,問道:「劉長老,有何吩咐!」
那劉長老怒道:「你到那裡去看看,是誰用了五鬼散魄符?將他帶過來,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居然在這裡使用這等禁忌之符?」
馮亦山面色大變,應道:「是!」鐵青著臉,轉生出了房間。
五鬼散魄符製作極易,威力極弱,對於成胎之後的修士根本沒有作用,一般只適用於修為較低的胎成之前、或是外門的弟子,在他們外出辦事或謀生之時,遇著低級較弱的鬼怪之物,可用此符散去怪物的魂魄。如果鬼怪之物實力略強,此符便無有用處。
而且使用此符需要自身鮮血為引,若是散不了對方的魂魄,對自身的反噬卻是分外厲害,神志不清昏迷個三五七日,那是常有的事;被反噬而散去施為者自己的魂魄,從此變成傻子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所以這符對於修真者來說,完全是個不值一提的東西。
但就是這個東西,在修真弟子剛剛進入外門,第一課教授規矩之時,便被警告不允許任何人在外門之中,或是對平民使用此符。
只因外門弟子魂府未開,神魂除了肉身之外,全無保護,此符對於這些人或是平民,卻是殺傷力極大,輕者魂魄被散,以後都無法開啟魂府;重則變成癡傻,生活都將無法自理。
但是能被送到外門之中修煉的,不論是從各俗世搜羅來的人才,還是宗門子弟之後,哪一個不是精英人選?哪一個不是日後有望踏上修真之途,成為宗內的中流砥柱的?便是出了宗主,長老,山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一發現是五鬼散魄符,長老才會如此震怒,弟子們才會這般驚慌失措,生怕沾上五鬼散魄符的一絲黑氣。
黑氣一包裹住趙毅,趙毅便閉上眼睛,雙拳緊握牙根緊咬。看情形,這黑霧帶給趙毅的痛苦那是相當大。
坐在地上的邊林白震驚了一霎,移了下屁股,用沒斷的那隻手抓起劍鞘,便向鄭惠袍砸了過去,砸是砸中了,卻根本打斷不了鄭惠袍施符。
思雨爬起來,看見趙毅被黑氣包裹,驚叫一聲:「小毅哥!」縱身撲了上來。
手指堪堪要觸到包裹著趙毅的黑氣,緊閉雙眼的趙毅眉心處突然像開了天眼一樣,裂開一條縫來,如同長鯨吸水般,瞬間便將包裹住週身的黑氣吸了個乾乾淨淨。
黑氣吸盡的剎那,思雨的手剛剛觸及趙毅的身體。
思雨沒注意趙毅渾身的黑氣都已消失,就算注意到也收勢不住;小手一觸及趙毅的身子,抱著趙毅便閉著眼放聲大哭。
或許是聽見了思雨的哭聲,或許是被思雨搖晃的難受,趙毅額頭上的裂縫動了動,一滴滴斗大的汗珠冒了出來,被吸進去的黑氣便隱隱有往外冒的趨勢。
這時,坐在地上的邊林白焦急地大喊道:「思雨,快放開他,不要影響他鬥法,你這樣會害死他的!」
一聽這話,哭聲戛然而止,思雨睜開眼一看,發現黑氣沒了,向對面一瞧,鄭惠袍劍指當胸,也是緊閉雙眼,看表情似乎頗為吃力。
思雨連忙放開趙毅,向後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在趙毅身後焦急的看著。
思雨一退開,趙毅額頭上的裂縫倏忽閉攏,臉上的神色似乎輕鬆了不少。
兩息之後,趙毅緊皺的眉頭放鬆了開來,突然睜開眼,看了眼對面皺著雙眉,雙眼緊閉,額上斗大的汗珠顆顆落下的鄭惠袍,譏誚的眼神分明在無聲地說:「不知死活!」
嘴巴一張,無聲無息間平地風氣,空氣中泛起肉眼可見的圈圈漣漪;波及處,站著的思雨彷彿被無聲的巨浪向後一推,站立不住,一屁股便坐倒在地;五六丈外的樹枝樹葉彷彿被颶風刮過一般,紛紛向外側一搖,頓時響起一陣沙沙聲。
這時,鐵青著臉的馮亦山剛剛走到樹林外。空地上漣漪一起,馮亦山面色一變,飛身撲入林中,轉眼就到了空地之中。左右一看,這邊趙毅正扶起思雨輕聲安慰;那邊一個青年人躺在地上,滿臉血污,口吐白沫抽搐不已;還有一個半躺半坐著,顯是受傷不清。
馮亦山一看半躺半坐的邊林白,鬆了口氣。
上前兩步,一看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不止的鄭惠袍,臉色凝重起來,心道:「怎麼是這傢伙?」
轉過身來,對著正在相扶說話的兩個人,臉色一寒,斥道:「你們兩個……」
話音未落,思雨探出被趙毅擋住的小腦袋,委屈地說道:「馮叔叔,是我。」
馮亦山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氣,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心道:「怎麼是這姑奶奶。」
笑著問道:「小思雨,怎麼是你啊?」說著走到鄭惠袍旁邊,凌空虛點,便止住了鄭惠袍口吐白沫的抽搐,卻是絕口不問剛才發生了什麼。
這時候有外門的弟子陸續回來,馮亦山便指揮著幾個弟子拿擔架,將躺在地上的邊林白和鄭惠袍抬到了劉長老的房間。有什麼事,讓劉長老去問去處理吧,這些個少爺公主的事情,馮亦山那是能不攙和便不攙和。
劉長老瞭解了事情的經過,讓幾個弟子將邊林白送去療傷,揮退了其他弟子,留下趙毅、思雨和昏迷不醒的鄭惠袍,吩咐馮亦山分別通知青龍和玄武兩山。
看著馮亦山離去,又想想這三人的背景,不禁歎了口氣,無論哪個都不好對付啊,就算是趙毅的師傅,那也是乾元宗有名的不好惹啊!
看看趙毅,心中頗為驚奇:「這真是一個才通三脈,昨天才拜師的十歲的孩子麼?這孩子倒是挺不錯啊,被人施了五鬼散魄符一點事沒有不說,居然還能重重的反擊對手。不錯,真不錯!」
剛才聽完事情的經過,劉長老暗暗探查了趙毅的修為,確實五脈才通三脈。想起胖子,劉長老不由的憂心忡忡,既羨又妒,「他那師傅已經是個怪物了,難不成這小子也是個怪物?我門下咋就沒這等怪物呢?唉……青龍一脈這一下子出了兩個怪物,對於宗門到底是禍還是福啊?」
看向昏迷不醒的鄭惠袍,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你說你持強凌弱就持強凌弱好了,還被弱的給揍了,連飛劍也被砍斷迫的使出五鬼散魄符這等禁忌之術來。要說這禁忌之術使了也就使了,居然還被人家一個昨天剛剛才拜師的孩子整的反噬成這幅模樣。
劉長老搖搖頭,心裡歎息道:「這玄武一脈,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當下,眼睛一閉,入定去了。
閒等無聊,趙毅和思雨有一搭沒一搭的悄悄說著話,眼睛卻時不時瞟一下擔架上的鄭惠袍。
五鬼散魄符上身,黑氣包裹住趙毅全身的那一刻,趙毅剎那間恍若身處鬼蜮,鼻間所嗅是無盡的腥臭,耳中所聞儘是惡鬼淒厲的尖嘯,緊閉的眼中各色凶光亂閃,只覺得頭暈腦脹雙眼迷離只欲作嘔,只能咬牙苦苦忍耐。
厲嘯聲如同大海驚濤,一波高過一波,一陣強似一陣;很快,趙毅便感覺心旌搖動,神魂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包圍了,身體的知覺似乎都在逐漸喪失。
危急關頭,趙毅的魂府之內忽然光華大方,五色光華急促一閃,頭腦一陣清涼,額頭上似乎開了個口,外面的情況被趙毅看的清清楚楚,額頭上的口子一開,大股的黑氣沿著這個口子被急速的吸了進來,黑氣中的厲嘯聲變得驚慌失措。
這些黑氣吸進來幹嘛?念頭剛起,便感覺到自己被思雨抱住了,聽見了思雨嚎啕大哭;趙毅生怕思雨也被這些黑氣侵染,心中一亂,便覺著有一股念力正在拽著黑氣往外跑。
耳邊聽得邊林白焦急地喊叫聲,思雨的哭聲戛然而止,被抱住的身軀一鬆;看來思雨沒事,頓時心中大定!
心中一定,便覺著額頭裂口處向內的吸力暮然加大,將最後一絲黑氣連帶著那股往外拉的念力都拉了進去,額頭上的裂口隨之閉合。
嗡嗡的劍吟聲在腦中響起,瞬間聚合成「轟」地一聲雷響,所有黑氣消於無形,音波匯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道在腦中盤旋,無處宣洩,趙毅睜眼看了看對面的鄭惠袍,卻見這傢伙雙目緊閉,牙根緊咬,滿臉血污之下猶如厲鬼一般,胸前的劍指不停的顫抖,顯見還在盡最大的努力要置趙毅於死地。
趙毅大怒,心中一股憤懣之氣生了出來。
這也是鄭惠袍活該倒霉,若是發覺不對,主動斷了和五鬼散魄符的聯繫,即便受點傷,也不至於落到神魂散亂口吐白沐全身抽搐的地步;但是心有未甘加上羞憤發狂,使得鄭惠袍還在苦苦掙扎;這下子,趙毅便不客氣了。
一張口,快要消散的雷音餘波從口中猛然衝出,直直的轟擊在鄭惠袍身上。
站在趙毅身後的思雨尚且被餘波震地坐倒在地,更遑論站在對面承受了絕大多數音波威力的鄭惠袍了;鄭惠袍當即便如被攻城錘撞中胸口一般向後飛去,鮮血狂噴而出,一倒地便昏死過去。
不多時,一個青年修士匆匆而至,卻是趙毅在青龍殿見過的那個玄武山少公子鄭游斌;鄭游斌向劉長老見禮之後,急急忙忙地來到鄭惠袍邊上,仔細地探視了一番,鬆了口氣,喃喃道:「還好,還好。」
站起身來,轉身盯著趙毅,寒聲道:「是你傷的他?」
趙毅點點頭,說道:「是的,但是是他先動的手。」
鄭游斌眼中寒光一閃,冷冷地說道:「拿命來吧。」
趙毅便感到全身一緊,一縷帶著死亡氣息的寒氣直撲自己的眉頭。
劉長老驚呼出聲:「不可!」
劉長老的呼聲剛出,趙毅忽覺身上壓力一鬆,那股帶著死亡的寒氣忽然消失。
卻聽的「叮」地一聲,一看,卻見鄭游斌已經轉過身去,背對著趙毅的身子正微微顫抖。
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真有病,你是不是真有病啊?你敢動我徒弟,要不要我再剝你一次?」
一個渾身肥肉蕩漾的身子,從不算寬大的房門處擠了進來,身後跟著聞訊趕來的雲瑤。趙毅大聲喊道:「胖師傅!姑姑!」拉著思雨跑了過去。
胖子手一招,一柄解牛刀從鄭游斌的胸前倏忽收了回來,卻是及時趕到的胖子見鄭游斌要傷害趙毅,直接出刀,迫的鄭游斌不得不回訪。
雲瑤將跑過來的兩個孩子,攬在懷中,焦急地問道:「你們沒事吧?」
思雨搶著道:「娘,我沒事,小毅哥哥為了幫我,被鄭惠袍用五鬼散魄符攻擊了。」
思雨擔心的看向趙毅,趙毅搖搖頭說道:「姑姑,我沒事。」
思雨又說道:「游斌叔叔想要小毅哥哥的命呢。」
雲瑤站起身來,對著鄭游斌戟指怒道:「鄭游斌,你……!」好一通罵。
雲瑤纖指所向,雌威之下,對著胖子解牛刀的倉促攻擊尚能從容應對的鄭游斌臉色蒼白,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
雲瑤罵完,胖子上前一步,盯著鄭游斌冷冷道:「你兒子持強凌弱欺辱同門已經犯了門規,在這裡使用五鬼散魄符,更是罪無可恕;那般情形之下,便是我徒弟將之當場擊殺亦無不可。就算宗主在此,也不會說什麼。你是不是覺得我這麼長時間沒教訓過你,皮癢了?嗯?」胖子理直氣壯,咄咄逼人,絲毫不給鄭游斌面子。
鄭游斌臉上陣青陣紅,十分尷尬;片刻,袍袖一甩,恨恨地瞪了眼趙毅,說道:「好!好!好!你們等著,這事沒完。」招呼跟來的幾個人,抬著鄭惠袍的擔架,匆匆離去。
當下,一干人在劉長老看著趙毅那分外惋惜的眼神之中辭別了劉長老,先去看望了邊林白,然後便相攜回山。
在回去的路上,趙毅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向兩位長輩說了,當然,該瞞的還是瞞了。
聽完趙毅的敘述,雲瑤嗔怪地埋怨著兩個孩子,臉上卻無一絲怒色,眼中儘是笑意。
胖子歎了口氣,說道:「可惜了,可惜了!毅兒,你怎麼沒當場震死那王八蛋呢?」
趙毅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