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一章 月下癡 文 / 壺山石
趙毅出關的時候,太陽剛剛西沉,火燒雲襯得半壁天空無比艷麗壯闊。
靜室門口的禁制在趙毅下地的那一刻緩緩消失,踏出門口的趙毅看見了滿臉笑容神情激動胖子和思雨。
「胖師傅……」趙毅向前兩步,雙膝一曲,納頭便拜。
胖子雙手一伸,把住趙毅的雙臂,阻住了趙毅下跪,呵呵笑著道:「不跪,不跪。毅兒,你很好,你很好!」
站直了身子的趙毅看向雙眼中已是淚光盈盈的思雨,輕聲說道:「雨兒,你瘦了。」
趙毅話音一落,思雨眼中的淚水瞬間落了下來,「嗚嗚」哭泣著一頭扎進了趙毅的懷裡。
低頭看看思雨那隨著哭泣而微微聳動的肩膀,趙毅忍不住便張開雙手想要摟住思雨,可是轉念一想:胖師傅可還在邊上呢。
雙手便僵在了半空。
一抬眼,卻發現胖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頓時放下心來,心下大讚道:「胖師傅的修為神鬼莫測不說,這眼力也是不同凡響啊!」
聞著思雨秀髮淡淡的清香,感覺到胸口傳來潮濕的涼意,趙毅知道這短短的片刻,思雨的淚水已經打濕了自己胸口的衣衫;趙毅的雙手緩緩合攏,輕輕地將思雨擁入了懷中。
感覺到趙毅的動作,思雨全身微微一僵,不過馬上就放鬆下來,哭泣聲也漸漸停了下來,只是埋著頭,一時間不肯離開趙毅的懷抱。
過了片刻,中殿內傳來胖子的叫聲:「毅兒,毅兒……」
一聽見胖子的叫聲,思雨用力的推了趙毅一下,離開了趙毅的懷抱,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嬌羞地嗔道:「害人家提心吊膽的,小毅哥,你真壞!」
趙毅:「……」
從中殿慢慢踱出來的胖子,對趙毅說道:「毅兒,師尊讓你先去梳洗,用過飯後到他那裡去,待會兒有話說。」
趙毅應道:「知道了,胖師傅。」回過頭來對思雨道:「雨兒,我先去洗澡了。」
思雨點了點頭,說道:「嗯,我先到爺爺那裡等你。」
當下,趙毅隨著胖子用餐去了。
……
此刻,乾元大殿內,正進行著盛大的晚宴。
天一宗宗主來訪,乾元宗自是不能慢待。雖然之前在宗門外鬧的很不愉快,但是在兩宗宗主合力壓制和調停下,接下來倒也沒鬧出什麼不愉快來。
只是乾元宗這邊有意無意的都疏遠著周榮登。
不但乾元宗這邊的少有人過來敬酒,便是天一宗的一干真人也少有與他攀談的,可見這雙絕真人的人緣有多差。
周榮登倒也習慣了這種疏遠和排斥,旁若無人自斟自飲。
跟隨而來的一干弟子,包括周離邪在宴客的主殿之上自然是沒有位置的;他們被安排在一簾之隔的偏殿用餐。
這邊的菜式和招待等等依然做足了禮數,但是氣氛卻是異常沉悶,蓋因在宗門之內勾心鬥角慣了,這樣同坐一桌共同用餐的場面還真是不習慣的很。
便是承德和承守師兄弟坐在周離邪邊上,之間也是沉默寡言,幾乎無話可說。
周離邪知道,這是在排斥和防著他呢。
晚宴進程過半,周離邪略略用了些飯菜,站起身來對承德說道:「啟稟師叔,弟子吃好了,想出去轉轉。」
周離邪在天陽峰一脈,公開的身份是周承業在俗世中所收的弟子,因為周承業已故,遂由周榮登親授,所以對承德和承守執的是弟子禮。
承德微笑著說道:「師侄出去走走,倒也無妨。只是此處是乾元宗主殿所在,走動之時,需多加注意,莫要犯了忌諱。」溫言笑語,盡顯長輩風範。
周離邪恭聲道:「師叔說的是,弟子省的了。」說完,施了一禮,向殿外而去。
……
為了彰顯對天一宗此次來訪的重視,安排在乾元殿值守、迎來送往的人手,已不是原來那些雜役,而是一些低輩的入室弟子了。
鄭惠袍便分得了一個乾元大殿主殿值守的差使,與四年前相比,鄭惠袍除了眉清目秀之外,眉宇間更多了些剛毅之氣;這使得個人看上去更顯得英武。
要說這主殿外值守,可不比大殿外守門,除了修為要夠,這相貌也是不可或缺的;而且只要站著不動,人來人往之際不失了禮儀便可,再怎麼算,也比在裡面端茶倒水來的清閒。
不過鄭惠袍是什麼人,那是玄武山一脈的小少爺啊!更加上之前博奇真人幾年前便承諾過,若是鄭惠袍在宗門大比能奪得第一,入聖地成就元胎築基成功,便允其認祖歸宗,正了他的名分。
以目前鄭惠袍的修為,那是同一輩中的佼佼者,奪個前三沒有絲毫問題;加上他那見不得人的老爹鄭游斌護短的性子,陰狠的性格,而且目前各位長老、各山山主也沒有直系血親一定要爭奪第一。所以這年底大比,沒有人會冒著得罪玄武一脈的風險,去和鄭惠袍搶那個第一名;這麼算來,鄭惠袍年底大比勇奪魁首,正位玄武山小少爺名位的事情,幾乎便是板上釘釘的了。
所以,這幾年來,玄武山一脈的弟子對鄭惠袍可以說多有遷就和優容,未來的小少爺,那也是「爺」不是?早早打好關係,那才是首要的。只要博奇真人在,玄武山一脈誰敢對這位「爺」不敬?
所以,雖然安排差使的長老給鄭惠袍安排了這麼一個,相對清閒而且露臉的差使,但是鄭惠袍心裡還是惱怒不已:「爺什麼時候這般伺候過人?」
乾元殿所居,幾為高不可攀之地,日落之後,便清涼的很;這會兒,月亮已悄悄升上了半空,乾元殿外更是涼風習習清爽怡人;但是鄭惠袍這一天來都在強裝笑臉,聽著殿內觥籌交錯,胸中不免心火鬱結,卻是感覺不到半點清涼。
正煩躁間,一個身影自身旁而過,向大殿外走去;鄭惠袍沒來得及看清這人的面容,只覺得應該是個少年。
觀其服飾,應該是天一宗低輩弟子,看這少年身形單薄,體態優雅,一襲長髮披肩而下直至腰間,行走間步履從容,自有一股優雅飄逸的韻味,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弟子。
鄭惠袍心下半是好奇,半是警惕:別人都還在殿中用膳,這低輩弟子出來幹什麼呢?會不會有不利乾元宗之舉?……
所以鄭惠袍和邊上值守的人輕輕招呼了一聲,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此時,這少年已經出了殿門,往殿外廣場而去,鄭惠袍便站在大殿門口那石獅子旁,藉著巨大的石獅遮住了自己的身形,目光卻跟隨上了廣場上的身影。
彎月斜掛半空,照的本就是玉白色的廣場如夢如幻;那少年緩緩而行,這邊看看,那邊瞧瞧,時不時的還駐足流連一二;漸行漸遠,慢慢地便走到廣場邊,坐靠在漢白玉欄杆上靜靜地觀望著乾元山的夜色。
鄭惠袍看著那少年的身影。
身後是輝煌的燈火,身邊不斷來往的是同門師兄弟;而遠處那坐在漢白玉欄杆上的少年所在之處,月華如水,淡雅清涼,襯得那少年的身影分外孤寂。
許久,看著那少年靜靜坐著,彷彿處於另一個世界,鄭惠袍一時間不覺有些癡了。
這少年正是周離邪;偏殿之內,枯坐無味;他又記掛著白天見到的那道紫雷,遂找了個借口出來轉轉,實是想看看那趙毅是不是也在這乾元殿內。
自己奪舍成功,身形樣貌完全大變,只要稍加注意,趙毅不可能認出自己。若是在這裡,周離邪免不得觀察一番,看趙毅的情況再決定自己的行止。
直接殺死趙毅已不在自己的考慮之內,雖然自己很想親手殺死他,但現在自己這個魔宗人間行走的真正身份,決定了自己不能這般快意恩仇,一切要以魔門大計為重。
轉了片刻沒見著趙毅,心下不免有些失望,想想若是回偏殿去面對那些虛情假意的師伯師叔們,也是老大無趣,索性便出了大殿,到廣場上觀賞夜色去了。
在欄杆處賞月片刻,但覺夜色清涼,月華清冷,耳邊聽著乾元殿內的歡聲笑語;忽然想起,曾幾何時,自己也曾是一個頗有實力的修仙家族中的一員,那時候,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同心同德以壯大家族為己任,是何等的溫馨;即便自己當年爭奪神兵重傷兵解,即便喝了整整四十年的蝙蝠血,也未放棄奪舍重生的希望。除了對生的留戀,心底裡那回歸家族的渴望,何嘗不是支撐自己苦苦求活的動力?
當年,自己雖然被迫喝著蝙蝠血,卻也盡量減少殺生,為的便是少造殺孽,以免不可回頭而墮入魔門,奪舍之後能夠靠著積德行善來償還因果報應。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自己苦苦支撐費盡心機,卻不料送上門來讓自己奪舍的居然是一個身懷紫雷的煞星。
重傷之後逃離趙毅魂府的自己,不得不附身蝙蝠,並大量的殺死蝙蝠,以它們的血肉精華來維持自己的生機。
那是蝙蝠!是醜陋的蝙蝠啊!自己吸食的是醜陋的蝙蝠的血!
那血,即便剛剛吸將出來,也是冷冰冰沒有一絲的溫度。
想到這些,周離邪忍不住的噁心欲嘔。
夜色漸深,山風微微而起,月下的空氣觸體微寒。
周離邪幽幽歎息,忽然間覺著些許涼意,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心裡卻是越發的冷了;雙手下意識地交叉於胸前,輕輕擁住了自己,似乎只有這樣,心中才不會覺得刺骨冰寒。
過了好一會兒,周離邪才緩過勁來,自嘲的笑了笑。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夜色清冷,師弟可要小心著涼啊。」
什麼人?
周離邪大驚之下,忘了自己正坐在廣場邊的漢白玉欄杆之上,猛然轉身間頓失平衡,「啊呀!」一聲叫,便往欄杆外翻去。
欄杆外,是深不見底的萬丈虛空!(呃,今天有事,明日無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