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472章 龍蛇混雜,突來之客 文 / 故人如來
更新時間:2012-10-15
泰來客棧,棧中庭園,司徒曉嵐被刺身亡的第二天。
清晨,客棧大門,司門小二第一輪倒班之後,門口從原先的八人增至一十六人,並於一個時辰之後,最終增至二十四人。櫃檯大廳,客棧的三名櫃檯掌櫃齊齊出現,三班倒做現場輪休。廚房,八名特聘大廚難得齊齊現身,食材採購量隨之陡然增加五倍之多,而屋頂的大煙囪從此也就沒有歇工過。
時值白虎王大壽,白虎城以及西孟市龍蛇混雜,君子與小人同擠一桌之中,良人與流氓同處一室之內,英雄與敗類同聚一屋簷之下,光明與黑暗在城中的每個窗隙之間交錯匯流,忽明忽暗。高聲和低語在城中的每一個角落中驟響驟落,互絞互纏。
原本就已渾濁不堪的江湖,開始變得更加渾濁不堪。
早餐時點一到,櫃檯大廳中的八座食廳,不足半個時辰就已經人滿為患。客棧露天庭園之內,偌大的地方,近幾百張桌椅幾乎都有人入座,若不是老闆娘見情況不對,吩咐下人在庭園入口處豎起一個「本處庭園只供客棧住客入內,不便之處,還請見諒」的大字告示,湧進此處庭園的人就只會更多。
露天庭園偏北一角,憑臨流水小橋的某個角落,假山之南的某塊兩尺假石之旁,有擺著一張普通椅子,而風清歌正就坐在之上。早餐早就用過,可風清歌卻至此就沒有離開過這個位置,他是在觀察這座庭園中的客人。風清歌必須觀察,雖然司徒曉嵐與他不過一戰之交,可他知道這事情絕不簡單。
庭園之中,今天的客人至少就是往日的三倍有餘,他們身份不同,口音不同,相貌不同,衣著不同,氣質不同,身手不同……可他們無一例外地都吃得很慢,就算終於吃完餐點,他們都會立即再點上幾壺香茗,慢慢喝,慢慢品。而且,他們的耳朵都會時不時地動一下,眼睛也總會漫不經心地四溜下。
人多,本就應該嘴雜。
如今庭園之中多了這麼多的人,箇中的聲音,卻比往日反而要安靜許多,同時也壓抑了許多。
場中聲音最響最亮的,全部都是那些司客小二們,他們端著食盤,提著茶壺,川流在一張張的桌椅之間,巧舌如簧之際,他們也會壓低聲音回答著客人的各種問題,之後,他們便會手指靈動,暗暗將一塊塊碎銀小費彈入袖中,熱情而去……而他們中的某些人,還會直接走到上司的耳邊,隱隱細語。
身處底層的人們,總會盼著本地天天發生些與自己無關的大事,如此,他們就算賺不到被人搭訕的消息錢,亦可過足聊癮。所以今天,泰來客棧中最興奮的就是這些小二們,因為這一天中的小費錢,就足足低得過他們半月的薪水,更有甚者,若是能有幸遇著闊綽的客人,那直接就能收穫一月工資了。
假山之旁,風清歌有聊無聊地還在自己坐著。如此的眾目睽睽之下,身無一物就孤身乾坐著,無疑就是在證明自己的鬼鬼祟祟,所以,風清歌特地就從櫃檯之中借了一本棋譜拿在手中,這樣,他便可在露天之下,窺探之中,自顧自地並兼自得其樂地在假石上用碎石頭打著……五子棋。
看譜,喝茶,打譜,晃腦,這些不過是裝模作樣,風清歌傍著「空王密識」的神功,完全可以不抬頭不動耳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著。此時,風清歌的腦後有一輪肉眼無法見著的「空王明鏡」升起,好像菩薩腦後之清輝明輪,十方八面之處,眾人的各種色相動靜,無不全被統攝其中,彷彿就在眼前。
空王明鏡之法,其實就是佛宗中的「天眼通」一種,若是段數夠高,修為夠深,憑藉著這一妙法,風清歌便可以清晰撲捉所在之處的一切浮光掠影,就算是有厚牆深土阻擋,也可一覽無餘眾生色相。
可惜,風清歌如今的修為還不深,段數也不夠高,所以,他只能是看見他能看見的,不該他看見的東西,他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比如,客人在山石後,花樹背,桌底下的各種動作,他就根本沒法看見。至於說圍樓之間的各個客房中,裡面的人都在做著什麼,風清歌也是一點都沒辦法看見。
好在有自知之明,憑藉著「空王明鏡」可以不用抬頭或轉頭便可看盡四周,風清歌已經非常滿足了。而除了這空王洞見之法外,風清歌也同時在兩耳中施起了空王洞聽之法。如今,風清歌的耳朵之中,正有兩尊透明的微型觀音大士坐於其中,這正就是「空王密識」中的「空王觀世音」神通了。
憑藉著耳中的兩尊「小觀音」,整座泰來客棧以及周邊一里之內的聲音動靜,風清歌幾乎都能辨識得出。甚至就連客棧的厚牆客房之內,若是裡面有聲音從風眼或窗戶縫隙中傳出,他也幾乎就能撲捉得到。所以,有了這兩尊能洞聽一切聲音的小「觀音大士」之後,風清歌勉強算是「耳根通」了。
風清歌耳中的小觀音,確實是可以幫他聽到以前聽不到的聲音,但這些聲音,卻都只能是從嘴裡發出來的聲音,所以,不是從嘴裡發出來的聲響,風清歌縱然是身懷密法,卻也是一概都聽不見。江湖之中,有人能不通過聲音來與別人交流嗎?當然有,比如寫字交談,比如神識交流……等等。
以前的江湖,說話要動嘴,如今的江湖,說話卻只要動心即可。
所以,風清歌的十方八面之處,若是有人在用神識交流,那他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說到底,這還是跟修為段數有關。空王觀世音之法,若是能練到高段境界,對方就算是用神識交流,也是可以滲透入內,洞聽一切,甚至,就連對方在神府中升起的種種念頭,亦可窺探一二。
世間一切事物,只要能動,就一定都會有聲音隨之發出,口中聲響如是,血液流動如是,骨節滑動如是,神識穿行如是,念頭起滅亦如是。除非是真正的死寂之事之物,才有可能不發出半點聲音。
所以,憑藉著洞見十方的「空王明鏡」和洞聽十方的「空王觀世音」,風清歌現在就是把眼睛閉上,把耳朵摀住,他也是可以看見周圍的動作光影和聽見周圍的舉止動靜,可謂方便之極,妙極。
日頭漸中,快要到午餐之時點。
風清歌在露天庭園中坐足時辰,憑藉著無上的方便法門,窺探竊聽著四周的動靜,可惜,收穫不大。會來這露天場所打探消息的客人,基本上都是一些好奇圍觀者,就算個中有些消息靈通之士,或身踹大事線索之人,彼此之間也是在用極為隱秘的神識或法寶來互動著。
風清歌如今的境界,根本就沒辦法竊聽別人的神識,同時也看不見別人不想讓人看見的各種動作,所以,他現在只能算是在圍觀中圖個熱鬧,消遣著無聊,並借此增強參與感而已。
時點已到,風清歌的肚子按時唱響起來。身體是圍觀的本錢,所以,風清歌立即就收起棋譜,抬頭準備尋小二點餐。可就在風清歌的下巴不過才剛抬起一半之際,一張椅子忽然就被放在對面了。
「小兄弟,可否拚個桌?」一個中年已過,老年未到的聲音響起,語氣平硬,絕無親切可奉。風清歌還沒來得及回答,卻已見拼桌之人坐到對面,顯然之前問話不過是一提醒而已。無可奈何之下,風清歌秉持著三好學生的優秀品質,一邊對此人微笑點頭,一邊掠眼略作觀察。
拼桌之人,五十出頭模樣,身材硬瘦,骨架很大,下頷有須,衣著裝扮像極鄉鎮之中的私塾先生。他的臉上氣質儒雅,但臉色卻泛青,給人一種有些陰鬱的感覺,他的鼻子兩邊有著刀刻一般的法令紋,法度威嚴,而且他的眉間還有一道非常深刻「川」字紋,好像一生都很悶悶不樂的樣子。
「這位師傅,敢問可是教書先生?」風清歌覺得對方太像自己鎮上那個憂國憂民的私塾先生了。
「小兄弟好眼光,老朽正是一私塾老師,學生都稱我為趙先生。」拼桌之人全無情緒地答道。
「趙先生好。」風清歌趕緊在椅子上略作欠身,以行尊師重道之禮。
「小兄弟要如何稱呼?」這位趙先生理所當然地接受著風清歌的行禮,然後問道。
「長輩們都叫我小歌。」風清歌沒敢說長輩都叫自己清歌,因為「清歌」與「親哥」剛好就同音。
「哦。」趙先生面無表情地點頭,之後,他就直直地審視著風清歌,彷彿就是在監督自己的學生。
「呵呵,趙先生可是本地人?」風清歌厚著臉皮讓對方審視了一會,之後終於忍不住打破僵局。
「不是。」趙先生答道,他的兩個字就像兩個棋子落在棋盤上一般生硬作響。
「那您現在仙居何處呀?」眼見對方明顯又不想說話,風清歌只好趕緊追問道。
「江湖。」趙先生答道,他的兩字現在就像兩顆釘子一般乾脆明白。
「呵呵。」風清歌只好呵呵,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欠債者在討好追債者一般。
「小兄弟是在此處做工,還是做客?」就在風清歌渾身不自在的時候,趙先生終於問道。
「實習而已,我有親戚在這裡。」風清歌像是一個學生被嚴肅的老師提問般,趕緊賠笑答道。
「那就是半工半客了。」趙先生面無表情,他的話就像是硬被倒出來一般勉強。
「沒錯沒錯,不然晚輩也不會在這裡偷懶。」風清歌總感覺自己像是欠了趙先生很多錢似的。
「如此,你考慮好沒有?」趙先生突然非常不著頭腦地問道。
「丫?」風清歌相當的莫名其妙,「趙先生,您這是在說什麼?」
「我是在說,你考慮好沒有?」趙先生看著風清歌,就像教導主任在看著一個壞學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