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696章 隔牆有耳，隔牆有眼 文 / 故人如來
更新時間：2013-06-06
天際掛起一條璀璨的銀河。銀河兩邊不見織女，只見牛郎。
晚飯早已不知過了多久，走廊又響起不害臊的咕嚕聲。肚子裡頭的五臟神在鬧，漢子愁眉苦臉，再也想不出拿什麼來供奉它，只能一個勁兒地往喉嚨吞空氣。四周潛伏許久的職業圍觀人士四肢無力地餓倒在門縫邊。他們為自己的敬業付出了令人心酸的代價。他們絕不負於八卦鬥士的偉大稱號。
走廊兩頭沒有傳來腳步聲，但漢子卻忽然跳了起來，動作利索果斷，彷彿是剛剛吃過了八斤人參果。潛伏的八卦鬥士正奄奄一息，沒有應聲而起。他們要把寶貴的生命用在最有價值的八卦事件上。所以，三息過後，他們便赫然再爬到門縫邊上，動作利索果斷，彷彿也是剛剛吃過八斤人參果一樣。
剛才他們聞到了一股清甜的女人香，現在透過門縫，還看到了一雙鴛鴦繡花鞋，甚至還能偷窺到一雙神聖潔白的羅襪。守候了這麼久，他們總算是等到了美人的大駕。他們忍不住狂喜，忍不住心酸，更忍不住痛罵，一個午覺都能睡到星斗滿天，難怪會被壓得胸平屁股平，也不怕把小臉給睡癱了。
走廊上傳來意料之中的拳打腳踢聲，脆生有力，泉水叮咚，還伴隨著一陣令人臉紅心跳的香喘。這顯然不是漢子在毆打誰，而是誰在毆打漢子。走廊上沒有傳來情理之中的哀求聲，只有漢子的一句垂詢在若斷若絕，「為什麼？」美人黃鶯般的聲音緊隨其後，「無聊不行哈，幫你振奮鬥氣不行哈……」
漢子一連答了十九個半的行，之後，關門聲響起，再之後，一陣腳步聲漸行漸遠。對潛伏的八卦鬥士而言，那腳步聲無異於晨鐘暮鼓。他們臉色蒼白地爬起來，顫巍巍地悄悄打開一道門縫，左看右看，右看左看，反覆確認現場安全之後，終於哆哆嗦嗦地先後出門，沒有忘記伸個懶腰再奔向餐廳。
餐廳的人客很多，卻比往常要安靜。幾個八卦鬥士餓死鬼般下來之後，立即逆轉真氣，換上一副笑指江山的范兒。早有眼尖的人客瞅到他們，馬上起身招手，相請入桌，也不管是相識還是不相識。一份客氣和謙讓之後，鬥士們便優雅地投入到八卦愛好者的汪洋大海之中，各自暢快地翻雲覆雨。
酒氣飯香中，夾雜著嗡嗡嗡，嗡嗡嗡的交耳細談聲。開始是幾對男人在嘴貼著耳，然後是好幾對，最後是一群群，其模樣之纏綿，其陣勢之壯觀，讓不慎路過的人以為是誤入了牛郎店。美人和野獸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就以那幾頭八卦鬥士為中心，以加油添醋的方式，飛速在大廳中擴散出去。
忽然有一個穿透力極強的巴掌聲從偏廳某一半封閉包廂中響起，然後又是一聲，又是一聲。
大廳中的嗡嗡嗡聲瞬間嘎然而止，所有人客的眼角都抽搐了起來，彷彿那幾句巴掌是打在自己的臉上。偏廳那邊施施然走出美人兒的倩影，體姿優美，香風清新，目標直指大門外。美人的身後半丈，趾高氣昂地跟著一頭雙斧漢子。圍觀群眾馬上看他臀，沒發現巴掌印，之後瞧臉，這才終於發現。
目送美人野獸漸漸走遠，廳中的嗡嗡嗡聲漸漸再響起，可又馬上剎停。但還是太嫌太遲，他們只聽到漢子在經過櫃檯時撩下的半截話，「……都記賬上。」這好聽一點叫後付費，不好聽一點叫打白條。於是，圍觀群眾又有了一個可供發揮想像力的主題，「……你說，那對人兒該不會是職業白吃人士吧？」
小二班頭鞠躬盡瘁地在大門口為美人野獸送行，並深深祝福他們飯後散步愉快。掌櫃趴在高人一等的櫃檯上，對著門外遠去的身影使勁地捏著老鼠鬚，目光閃爍。他並不是沒有聽到大廳裡頭傳來的風聲，他當然不信。美人那深入骨髓的高貴和漢子那深入尾椎骨的奴樣，絕對不是騙子可以偽裝的。
月過中天，雲兒半遮，四海鎮在公共場合中的夜市終於散去。美人和漢子隨著人潮而回，雙手空空。小二班頭這次是等到他們進門之後才去迎接。掌櫃身處在櫃檯之後，很自然地轉身清點物品，所以沒看見他們路過櫃檯。身居高位，基本的自尊心還是有的，他很擔心漢子還是鳥都不鳥他一眼。
美人和漢子一前一後地經過大廳，親自上樓。大廳中循例將嗡嗡嗡聲停下，等主角走遠，這才又將嗡嗡嗡聲響起。毫無疑問，他們又敏銳地抓住了一個可供想像力揮灑的主題，「……你說，這出門散步有這麼久的麼……好吧，按照正常的邏輯，他們應該是順便去逛逛夜市，可兩手空空回來是啥意思？」
小二班頭親自目送貴客上了樓拐彎之後，略帶擔心地小跑到掌櫃的附近，賣力地將空凳子搬過來，搬過去。他已感覺到有一點點的不對，可又不知道是哪裡不對，所以他想觀察下領導的神色。掌櫃還是趴在高人一等的櫃檯上，這次沒捏老鼠鬚，而了拿了一塊抹布慢慢摸過來，摸過去，神色很專注。
大廳裡頭的嗡嗡嗡聲又忽然剎停，一陣威武雄壯的腳步聲從樓上傳下。掌櫃馬上停下摸櫃檯的動作，拿起抹布慢條斯理地擦手。一旁觀察的小二班頭一愣，轉頭循聲望去，才醒悟到是那王八漢子下樓來了。他情不自禁地就忍不住小跑迎上去。掌櫃這才轉頭望去，緩緩歎息，年輕人畢竟是年輕人。
威武雄壯的腳步聲很快就從樓下響回樓上去。小二班頭帶著一臉刻意壓抑的緊張跑到櫃檯。掌櫃手裡的抹布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紫砂小茶壺。他愜意地啜著，淡然地聽著手下的匯報，「那漢子要一桌最美最貴的夜宵送上去……還是先記賬。」掌櫃陶醉在茶香的餘韻之中，點點頭表示知道。
小二班頭沒有馬上就跑去廚房吩咐，他以為自己已暗示的足夠。可惜，掌櫃點過頭之後就又啜起茶壺，大有找周公下棋的勢頭。小二班頭默默地等，等過了一個精心計算，反覆綵排，恰到好處的時間之後，果斷放棄再等，轉身就跑去廚房。掌櫃慢悠悠抬起眼皮，緩緩歎息，年輕人畢竟只是年輕人。
夜深人靜，怪鳥止啼。大廳中的人客稀稀疏疏，漸漸散去。小二班頭打著哈欠從客棧的某角落爬起來。今晚本不是他輪值，但副班頭很主動地跟他調換了。隨同他一起調換的還有他的心腹派系，人數不多，絕對不會引起掌櫃的注意。掌櫃早已回住所歇息，他甚至提早了半個時辰就主動下班。
小二班頭在偏廳中尋了個低調的角落坐好，臀部還沒落座，便有一頭勤快小二端著夜宵擺桌上。班頭煞是滿意，揮揮手打發走小二，提壺為自己倒杯淡酒，夾著小菜就這饅頭慢慢地品。一隻饅頭下肚，又一頭小二過來，模樣鬼鬼祟祟。班頭抬起淡淡的眼睛，小二立即撲到他的耳邊，表情曖昧。
嚥下了半截饅頭，班頭揮揮手，趕蒼蠅一般趕走小二，嫌囉嗦抓不到重點。小二幽怨地離開領導的耳朵，抹著口水退下。黑暗中有幾個他的同事發出了微不可聞的嘲笑聲，「連諂媚都拿捏不出口水的輕重，噴到領導了吧，活該。」小二班頭什麼都沒注意，他肚子琢磨著那頭漢子為何又被趕出門口。
外頭傳來更夫的三聲梆子響。小二班頭開始了新一輪的夜宵，地點仍舊是低調的角落。為他端夜宵的還是之前的那個夥計，但跑來向他匯報的卻換了一個。沒辦法，權力的鬥爭從來都是殘酷的。自己拿捏不住分寸，做領導的只能果斷放棄。接任的小二果然比之前識相，躬身低聲，沒有半點口水。
咬著饅頭聽完簡練利索的匯報之後，班頭微笑請這位小二坐下共享夜宵。小二馬上推辭，最終熬不住領導的盛意拳拳，主動拿起一隻饅頭才敢走，走的時候不卑不亢。班頭淡淡地目送他離開，緩緩歎息，范兒居然比領導的還要持重，這是準備好要上位了麼。之後，他便琢磨著漢子肚裡頭的咕咕聲。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已經過去，天色微亮。小二班頭打著呵欠準備回之前的角落裡躺一會兒。剛打完，眼前便出現了一罐清涼解毒的睡前燉湯。端湯來的還是之前端夜宵來的小二，他眼神裡繚繞著對領導深切的關懷。班頭非常欣慰，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資鼓勵。小二感動得差點沒哭。
小二帶著感動的餘韻主動退下，不敢打擾領導的雅意。班頭淡淡目送他離開，深為自己用人的眼光而驕傲。慢條斯理地品過一半靚湯，又一個小二朝他的耳朵撲來，但剛到了跟前就緊急地剎住，低頭躬身，靜等領導發問。班頭略滿意，示意他說話。小二低聲告訴他，那漢子從他手中買了十斤饅頭。
聽過匯報之後，班頭氣定神閒一點驚訝都沒有，只是問漢子出了多少錢。小二馬上告訴他，那漢子出了十斤饅頭的錢，不多一分，不少一枚，更重要的是，他給錢的時候連問都沒有問，就能正確給對市價。班頭點點頭。小二緩身倒退，慢慢將身影藏入角落的黑暗之中。班頭目送他而去，頻頻點頭。
沒有浪費的喝完燉湯，小二班頭扶著懶腰緩緩踱向打盹的角落。他感覺今晚的收穫頗足，不止事無鉅細地掌握了那對人兒的一線情報，還發現了兩頭值得培養的苗子，也順手拔了一根無用的蔥和一朵比領導還要美麗的花。他現在唯一在乎的是，那漢子買的饅頭究竟是給自己吃，還是給他的主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