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籌碼 文 / 香貓
夜已深，芬芳的花朵在軟綿的死亡中墮落，時間急速而過，將回憶棄之不顧。你的微笑含著痛苦的陰影，在我眼中卻是夢幻的甜柔。是你在呼喚我嗎？
那麼，就讓我帶你進入這無限美妙的黑暗世界吧。
————————————————————
「琉卡？」雪莉娜小心謹慎翼翼地挪到窗邊，揪了揪他的袖子。
「雪莉娜。」琉卡翩然轉身，笑語嫣然，緩緩抬起纖長的睫毛。
「哥哥，你的眼睛！」嘉蒂絲驚呼，望著琉卡漆黑的雙眸，渾身戰慄。
「惡魔偶爾也會信守諾言。我現在感覺……很好。我感到飢餓，我需要，新鮮的靈魂和血肉。」琉卡悠然自語，細長的手指伸向身前的紅髮少女，。
維蘭迅速拔刀，將利刃刺進他的胸口。
「我說過，太遲了。」琉卡微皺眉頭，在維蘭還未有所反應之際，將自己的長劍「赤目」埋入暗夜王子溫熱的血液。
「芬芳的香氣，墮落的甘露，讓我仔細地品嚐你的靈魂吧，維蘭.卡斯諾爾！」琉卡狂笑高喊，從他體內散發出的邪惡力量，束縛著幾位精靈，似乎要將所有人吞噬。
「琉卡！」
門外響起清亮的呼喚，一道耀眼的白色光束閃電般迸發，將他狠狠地彈到窗外。
緊接著，緹雅炫目的身影疾馳而過，手持「風末」躍出窗稜，輕盈地落在草坪上。
「哦，親愛的緹雅公主，你的力氣可真不小呢。」琉卡不慌不忙地站起來，按住悄然癒合的傷口，笑吟吟地望著她。
「不要露出和彼列一樣的神態。」緹雅握緊劍柄，目光中憂傷閃爍。
「別再掙扎了。緹雅。既然選擇墮落，就讓它成為一場華麗的演出。解開封印，和我攜手，回到屬於你的世界。」琉卡優雅地抬起手，向她發出邀請。
「事到如今，解開封印，對你而言還有意義麼？在這種情況下完成任務，他們還能歸還你的力量，讓海琳芮重生嗎？」
緹雅和梵卓離開冰獄，藏在門後，將琉卡的陳述盡收耳底。她痛苦地搖著頭，一想到惡魔是為回收她的力量才入侵卡斯諾爾大陸，心中壓抑難耐。
「或許吧。」琉卡滿不在乎地輕歎一聲，收起劍，雙臂交叉環繞在胸前，邊踱步邊悠閒地說：「我現在感覺很好，如果有鮮美的靈魂來填充我蓬勃的食慾，那就更完美了。」
「琉卡，不要讓惡魔的本性迷亂你的心智！」
「公主，糾正一下，並非『迷亂』。我現在已是惡魔，熱愛並享受自己的本性。這是黑暗的藝術，你本身即為黑暗，何不張開雙臂擁抱你永遠都無法擺脫、深藏在血液靈魂深處的本性呢？」
「琉卡……」她望著他空洞漆黑的眼眸，緊鎖眉頭。
「帶我去見彼列。」沉默片刻後，緹雅收起「風末」，前行幾步，語氣堅決。
「這就對了，聰明的公主。」琉卡略微彎腰，伸出手，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緹雅！」維蘭疾聲呼喚，從城堡裡飛奔而出。儘管深紅的傷口在夏依的治癒下不再流血，他的臉色依然蒼白得惹人心疼。
「維蘭，一切因我而起，我必須——」
「忘了我說過的話嗎！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解開封印！」維蘭激動大喊，雙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
「維蘭……別這樣。」緹雅垂下眼簾，掰開他的手指，聲音在風中略微顫抖。
「維蘭，我已經知道自己是災難的根源，又怎能繼續躲在你身後苟且偷生？我不會讓這片潔淨的大陸再度遭受創傷，與其喪失理智成為你們的敵人，不如拼盡全力做些有意義的事。」
「沒那麼簡單！如果封印裡的東西可以吞噬你的靈魂——」
「我不會輕易解開封印！」
「那你是去自殺？和彼列同歸於盡？休想！你的生死，由我決定！」
「阻攔我試試！」
維蘭的聲音越來越高，緹雅也不甘示弱地喊著，她眼中星光點點，轉身快步前行。
一陣清風襲來，散發著淡淡馨香，將她環繞。
維拉溫熱的臉頰貼在她粉紅小巧的耳朵上，芬芳的呼吸吹拂著她唇角纖細的絨毛，強有力的手臂從身後緊箍她起伏的胸膛，即使衣袖被她晶瑩的淚水打濕，也不曾有絲毫放鬆。
「緹雅，聽話。」他顫抖的聲音湧進她憂傷的血液。
「維蘭,你潔淨的懷抱怎能沾染我黑暗的氣息……」她抬起手，指尖輕柔地覆蓋住他溫熱的手背。
突然，緹雅迅速轉身，眼眸湧動著純白，掌心抵住他的胸口，一陣強勁的氣流將他推到嘉蒂絲身邊。
「維蘭，對不起。」緹雅哀傷地望著維蘭，退到琉卡身邊，抓住琉卡的胳膊，輕鬆地升入半空。
維蘭推開嘉蒂絲，乘風而上，緹雅抬起手，一團白色光圈瞬間將她和琉卡罩在其中，急速消隱於夜空。
「緹雅！」維蘭傷未痊癒，無力追趕，踉蹌地落到地上，衝著兩人消失的方向大聲呼喊。
嘉蒂絲上前抱住他，卻被她深愛的男人奮力甩開。
夏依緊鎖眉頭，扶住搖晃的綠精靈，快步繞到他身前。
「清醒一點！維蘭.卡斯諾爾！」美貌的夏依嚴肅起來倒頗有幾分氣勢。
維蘭遙望天際的目光終於轉向眼前因激動而面色紅潤的女子，可他霧灰色的眸子裡仍然流淌著另一個朦朧的影子。
「真相已明，手捧『聖月』的暗夜王子卻迷失了方向！維蘭，她是惡魔，精靈界是因她的到來而遭受創傷，她除了拼盡全力解決問題，再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贖罪，就算以生命為代價，也不足為惜！如果她與我們為敵，就毫不猶豫地消滅她！維蘭，不原諒任何一個背叛卡斯諾爾大陸的人，不是你堅定的原則嗎？」夏依義正言辭，直視維蘭清冷茫然的眼眸。
「回去吧。」
維蘭知道即使現在奮力追趕，也闖不進被惡魔封印的路利歐特懸山。心情陰鬱地扔下一句話，緩步走回城堡。
—————————————————————
路利歐特懸山，沉靜寂寥。彼列舒服地靠在座椅裡，笑吟吟地望著款款而來的緹雅公主和琉卡.塞拉莫。
「歡迎回家，孩子們。」彼列歡喜的聲音迴盪在陰暗的大廳裡。
「彼列，我是來和你談判的。」緹雅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談判？」彼列一手托腮，一手搭在腿上，歪著頭審視她，突然，他艷紅的身影瞬間消失，等緹雅弄清狀況後，琉卡已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鮮血自胸口奔湧而出，而彼列悠然站立於她面前，將手裡顫動的心臟抬到鼻尖下，深嗅它濃郁的血腥氣息。
緹雅顯然對這樣的突發狀況毫無心理準備，渾身僵硬地瞪著彼列，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彼列幽靈般移回座椅前，從台階上拿起一個銅黃色的圓口杯子，將琉卡的心臟放進去，接著舒展另一隻手，掌心裡逐漸顯出一枚淡藍色的水晶石。
「『解約之杯』、『靈魂水晶』，一個屬於琉卡.塞拉莫，一個屬於他的愛人，海琳芮。公主殿下，你認為，你能以什麼條件，換取琉卡.塞拉莫和他親密愛人的重生？」
彼列緩聲慢語地說著，將杯子和水晶放在座椅兩端的扶手上，打了個響指，一隻「貝圖斯」自幽暗處現身，他懷抱一名女子，將她蒼白柔軟的身體放在台階下，又把琉卡鮮血淋漓的身體拖到那名女子旁邊。
「她是……海琳芮……」緹雅俯視銀髮的美麗精靈，低聲呢喃。
「公主，我等著呢。」彼列揚起眉毛，悠閒入座。
「我不相信你。」緹雅仰起臉，目光凜冽。
「公主，先談你的條件，我們再討論『信任』的問題。」
「什麼條件能讓你滿意，還需要我重複嗎？」
「哈哈……那我是否可以認為，你已經同意了呢？」彼列開懷大笑，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緹雅緊鎖眉頭，凝望著琉卡尚未閉合的空洞眼眸，蜷起手指。
「先讓他們復活，讓我看到他們安全離開這裡——」
「哈、哈，公主，你又憑什麼讓我相信你？」彼列冷笑兩聲，慵懶地垂下眼簾。
緹雅盯著他的臉，沉默片刻，輕聲歎了口氣。
「這是你的籌碼。選擇相信我，你能夠完成願望；不相信，我就在此，和你同歸於盡。」緹雅目光決然，語氣堅定。
彼列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惡魔和人類的結合果然粗糙簡單，到底還是保存了人類善良的思維。
正義？誠信？為了朋友奮不顧身？這些情感，真是容易被利用呢。
琉卡.塞拉莫本是魔王棋局中微不足道的棋子，但在彼列巧妙大膽的操控佈局下，這顆棋子竟發揮了意料之外的作用，搖身一變，成為勝利的關鍵。
這些愚蠢的精靈、存有人類單純思維的惡魔公主，總是有這麼多脆弱的情感漏洞。
雖然，彼列對紅髮精靈依依不捨，但為了大局，先讓他自由一段時間吧。
彼列端起「解約之杯」和「靈魂水晶」，微笑著，緩步走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