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65】清晨的三藩市 文 / 每音十流術
要知道，遠東艦隊算是英國皇家海軍福利最差的一個部門，『發配』到這裡的海軍脾氣都有些暴躁，斐裡曼特也不會為了班森一個『清晨炮擊』的命令就去觸怒他們。
犯不著嘛！
「那就等10點以後吧，太早炮轟，舊金山的市民都沒起床，效果不明顯啊！」正是基於以上考慮，斐裡曼特才默許了這些水兵的消極罷工，如此對班森說道。
我去，什麼叫還沒起床？我就是等著大部分市民還沒起床的時候炮轟啊！
班森聽了，差點沒耐住，要噴斐裡曼特一臉狗翔：你以為我是要轟炸舊金山啊？昨晚我沒說清楚？我只是要嚇一嚇停泊在海港的那些商船，這種見不得光的事，不是應該越早干越好，跟尼瑪市民起沒起床有個毛線的關係啊！！
班森不是一介莽夫，他口裡雖然叫囂著炮轟，但心裡可是明鏡般透亮：這次炮轟只是一個恫嚇，可以雷聲大，但絕對不能雨點多！就算雨點多了，也絕不能落到停泊在舊金山海港周邊的外國商船上！
否則，事後，自己絕對會吃不了兜著走，被軍部的頭頭拿菜刀追殺，一擼到底！
所以，這種事，越早干越好，最好是等天一放亮，堪堪能夠看清海港周圍環境時就打炮，那便是最理想的了。
不過，現在斐裡曼特擺明了不配合，班森肚子裡縱有萬般火，臉上也只能擺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那好吧，就10點以後，到時候還請您交待一下貴國的水兵，這炮彈。一定要打得精準一些……」
「噢呵呵呵，小班森你放心，我們大英帝國的海軍，一向都很精準，不管是打炮還是守時，我們就像最精確的鐘錶一樣……」斐裡曼特仰頭大笑。拍打著班森的肩膀，示意他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
我，我放你妹的心啊！不不，斐裡曼特，我要放進你女兒的花心啊！
然而，當時間推移到上午十點，果戈裡號等六艘戰列艦都已在美國水兵的忙碌下燒好了鍋爐，拔起了海錨，開進到了理想的炮擊位置時。班森卻再一次在心裡破口大罵，差點都要掐住身旁斐裡曼特將軍的脖子往死裡搖了！
這、這就是你們大英帝國海軍的精準？
還像鐘錶一樣精確，喂，你是哪裡買的古董表？
我去年買了塊表的……
要說班森上校為什麼會如此激動，哎，還不是那些大老爺一樣的英國水兵給鬧的。
明明說好了10點準時炮擊，可他們在9點55分才懶懶散散地起床，拖拖拉拉地刷牙洗臉。拉伸身體，吞嚥早餐……等到他們滿嘴哈欠地走上炮擊崗位。時針已赫然指向10點29了！！
而六艘一字排開的戰列艦也在海港可以觀測的位置上靜止了半個多小時！
半個多小時啊，如果是兩軍海戰，你保持隊列半個小時不動試試？還不早就被敵人的炮彈轟成馬了！
英國海軍，說好的10點打炮呢？
你們的軍人素質，道德節操呢？
無怪乎班森如此氣急敗壞，想想也是。自己明明是這支艦隊的最高指揮，自己明明又是付加班費、又是墊付燃料炮彈損耗，把這群英國水兵當大爺一樣托著捧著，可這六艘戰列艦還是沒法如臂使指地控制！
軍令無法下達，自己這個總指揮當得真憋屈。
班森想：幸好北海伯爵弱小。沒有大型炮艦，否則，我還不得吃到一個大敗仗啊！
不提班森心情鬱悶臉色黑，我們還是把視線投到5月24日的舊金山，清早的三藩市。
舊金山的居民絕不像斐裡曼特說的那樣晚起，實際上，他們大部分人很早就爬了起來，穿上衣服，抄起木棍，向商貿港口湧來。
原因很簡單，昨夜發生的一切，都由《聖何塞信使報》製作成了圖文並茂的報紙，天還沒亮，就讓數百名報童走街串巷、挨家挨戶地去投送了。
對，您沒聽錯，不是販賣，而是投送，一分錢不要的免費投送！
這算是龍灝『下血本』了，他包圓了這一天的《聖何塞信使報》，他要讓全舊金山的人都知道他龍灝的委屈，都明白舊金山這座美國西海岸的大都市正在遭受怎樣的恥辱！
龍灝這個宣傳造勢的策略相當成功，信使報的主編德容.韋德作為龍少爺的忠實狗腿，在昨晚獲得了太多的高質量照片和珍貴無比的訪談記錄，因此，今早的信使報，份量充足，通篇都是清楚得嚇人的黑白照片，以及一條條簡約而不簡單、言辭犀利的短評……這個彷彿漫畫一般的表達方式，充分地將龍灝的委屈和班森的霸道渲染了出來。
當然了，因為同是演戲的緣故，老斯蒂文森市長的『懦弱』在報紙上隻字未提，反倒是花了半個版面，高度讚揚了這位市長大人在對方的強勢壓迫下如何不肯妥協，一邊哀求龍灝配合調查，一邊懇請班森艦隊不要炮轟的大無畏精神，把一名為市民利益著想，不卑不亢、誠誠懇懇的市長形象給突顯了出來。
相信下一次選舉，老斯蒂文森的票還是會很多的吧。
信使報的目的達到了，看完了這份報紙，舊金山八成的市民都被激怒了：什麼！？海軍封鎖我們的商貿海港，還要不分青紅皂白地捉北海伯爵去審問！？這，太欺人太甚了吧！
與美國東部不同，西部的居民大多是東部破產者和落後國家的移民，他們為了改造荒瘠的美國西部，付出了自己的一生，甚至於很多老資格的市民，都花了祖孫三代的時間和精力，才把自己的生活安定下來，在西部真正地扎根住下。
骨子裡，西部人對東部人的情感是自卑、羨慕和嫉妒的，東部那些有錢的居民。大多是來自歐洲的上等移民，並且通過大西洋航道，東部居民也能更加方便地與歐洲發達國家進行交流，再說到政治，東部人的政治地位也遠遠高於西部人。
所以，當海軍封鎖了西部人自己打拼出來的海港。這些敏感的市民就出離憤怒了！
mb，我們辛辛苦苦搞海運商貿發展經濟，你們白宮的大佬不加以理會也就罷了，現在好容易有一位北海伯爵在我們這裡又是投資實體產業，又是創辦股票證券交易所，引導我們發家致富，你白宮倒好，拿我們納稅人的錢去組建的海軍，居然堂而皇之地堵到咱家門口了！
這種憤怒。與主人出門前被自家養的獵狗在門口給嚇回去了的滋味，是一模一樣的。
幾乎不用怎麼煽動，一群熱血澎湃的市民就自發地湧到港口，他們要親眼看一看，自家的海軍是不是真如報紙上所說那樣，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齷蹉原因，為了綁架北海伯爵，便用炮艦霸道張狂地堵住了自家的海港！
如果是。這些市民絕對會痛斥對方，轉而操起木棍。堅定地站在北海伯爵身後。
早起的舊金山市民沒有失望，不到七點半，就起碼有上萬人匯聚到了商貿港口，他們站在高處，藉著已然濛濛發亮的天氣，向海港外張眼眺去。果不其然，六個朦朦朧朧的黑色影子，彷彿怪獸一般矗立在海面上，從那形狀大小來看，與報紙上拍攝的戰列艦模樣幾無二致！
是的。沒錯了，真的是自家的海軍駕駛著大炮艦堵住了自家的大門，這種事，怎麼可以忍！？
於是乎，這萬餘名市民頓時沸騰了，他們高吼著，舉著木棍馬叉，在碼頭上來回遊行，遊行了一會，有些人說找到了克裡姆下榻休息的樓房，眾人一聽，連忙湧將過去，將這棟位於碼頭旁邊的小樓房包圍起來，高喊口號，砸人玻璃，要求市政府將這個海軍的人渣敗類交出來，讓群眾把他撕爛、扔到海裡餵魚！
遊行的市民，越聚越多，新加入的很多都是當地的碼頭苦力，他們一邊包圍克裡姆居住的小樓，一邊還分出人手去市政府，要求老斯蒂文森出來解釋這一切，要求舊金山市政府必須要保護北海伯爵，拒絕海軍的野蠻要求。
一時間，商貿碼頭上人滿為患，很多壞胚子渾水摸魚，趁機幹一些缺德冒煙的事……
眼見遊行的人群有失控的危險，小斯蒂文森大驚之下，連忙出動了警察部隊，再加上龍灝的手下和洪門弟子的協助，費了一把子氣力，才總算把這些遊行的民眾穩住。
驅散了升級為『暴民』的民眾，小樓裡，可憐的克裡姆上尉差點嚇得尿了褲子，聽說，要是小斯蒂文森帶的警察來晚了一步，克裡姆居住的那個房間就要被群情激憤的『暴民』給撞開了！
弄得最後，得脫大難的克裡姆上尉看到小斯蒂文森跟看到失散多年的親人一樣，滿臉鼻涕滿臉淚，就差衝上去抱住小斯蒂文森的大腿痛哭流涕一番了。
其實，遊行的民眾，大部分還是真正熱愛舊金山的良好市民，遊行的失控，還要怪在一些亂來的『老鼠屎』身上……話說負責實施這個『遊行計劃』的高天陽也有點始料未及，韋德免費派送的報紙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威力，引來了這麼多的遊行民眾，令得高天陽準備的人手一時不足，差點讓局面失控。
霍霍，要是讓克裡姆被『暴民』幹掉了，那可便算是破壞了少爺的計劃了呢！
正因為察覺到不對，一頭冷汗的高天陽連忙緊急調來了黨衛團的精銳，他們的任務很重，不光要盯緊、保護那些留在碼頭的海商，還要揪出那些趁火打劫的遊行暴民！
暴民終究是民，在暴力的比拚下，他們終究還是敵不過正規武裝力量，不過呢，美國海軍封鎖舊金山海港這個事件實在鬧太大了，很多在商貿港口有商船停泊或者存放商品的商人和貴族此刻也心急如焚地趕了過來，他們在高天陽和小斯蒂文森的引導下，支持這些遊行民眾，強烈要求老斯蒂文森市長出面，把這件事親口解釋一下。
當有了有地位有金錢的上流人士加入，在遊行民眾眼裡。那些舊金山的警察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這會兒還沒到舊金山交易所開盤的時間，大伙努力，在碼頭清出了一片空地，搭起了簡易講台，接著，老斯蒂文森市長和當事人龍灝就相繼在碼頭現身。登上講台，將昨夜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講述的事實大致差不多，不過與昨晚大倉庫的表現相比，龍灝少了幾分軟弱，而老斯蒂文森市長則多了幾分強硬。
龍灝首先表示自己是被冤枉的，本來自己完全有能力一走了之，不必理會海軍的無理要求，不過為了舊金山海港和這些在海港上有利益的人們著想，自己還是毅然留了下來。在此，龍灝呼籲班森為首的美國海軍盡快拿出證據，也盡快撤離海港周邊海域，放開封鎖，不要影響了其他無辜商人的正常貿易活動。
龍灝說完了就輪到老斯蒂文森，這位市長一臉悲憤，他上台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是舊金山的一個恥辱，也是美利堅聯邦自1776年**日以來最大的蒙羞日！」
老斯蒂文森代表舊金山市政府對海軍這種野蠻的行為進行了強烈抗議。他同時也呼籲底下的民眾盡快離開商貿海港，免得被不知何時就會打過來的炮彈擊傷。造成不必要的損失和慘劇。
老斯蒂文森一邊讓群眾撤離，一邊則是表示自己會與市政府核心領導班子留在商貿碼頭，與北海伯爵一起，堅守陣地！
老斯蒂文森表示，面對班森艦隊的悍然威脅，在這種霸道的強權之下。他作為一名民主黨人，是絕對不會退縮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保衛舊金山的第一線！
相比起龍灝和老斯蒂文森的大義凜然、擲地有聲，方才差點就尿了褲子的克裡姆。其扮相就十分糟糕了，他被自己當做『救命親人』的小斯蒂文森拎了出來，毫不留情地丟在檯子上，光是這一亮相，立刻就給美國海軍的形象扣了10分！！
這就是美國海軍派來的代表？
衣衫不整、形容猥瑣……褲子上還有濕漬？
所有人都皺起了眉，對克裡姆的第一印象也差到了極點。
再後來，當龍灝有意無意間說破了克裡姆昨晚在碼頭開槍殺人的事情之後，大家對美國海軍的好感便降至了冰點！
這樣的人渣敗類也能代表海軍過來談判，以犬看主，可想而知，那支艦隊總指揮的德性該有多麼不堪！
於是乎，經過這麼簡單的一次露天演講之後，舊金山民眾對美國海軍的反抗情緒達到了頂點，龍灝走下講台時甚至想，如果現在給他們配備敢死的火油自爆飛艇，他們一定會奮不顧身地前去衝撞那六艘戰列艦的……
演講的效果不錯，而隨後開盤的舊金山股市就更加印證了大伙的預期，也從側面反應了龍灝的『窘境』，呼啦，一波彷彿沒有底的大跌，駭然拉開了5月24日美國股市的大戲帷幕，而狂跌不止的股價，滿黑板飄綠的伯爵板塊，也給龍灝加上了滿滿的同情分。
就在龍灝放掉了電話，讚揚完t.k摩根放出買單、回購了一成半伯爵板塊股票的時候，碼頭上駐留的人群忽然間大叫起來，聲浪之大，惹得在鎮石號船艙裡的龍灝都不明所以，連忙跑出來看個究竟。
「開動了，開動了，那六艘大炮艦開動了！」
「是啊，它們移動了，咦，它們不是在撤離，而是在向這邊駛來啊！」
「笨蛋，你才發現啊！它們向海港開過來是要做什麼？嗚嗚，難道是像剛才那個克裡姆上尉說的那樣，我們不交出北海伯爵，這支艦隊就要炮轟舊金山了嗎？」
「誰說不是呢？不得了了，大家快跑，被火炮擊中了可是活不了的！」
「呸，你這個膽小鬼，要逃你自己逃，作為西部人，我要與北海伯爵在一起，與舊金山這座城市在一起，為了正義，為了法理，我就算死也是死的光榮！」
……
沒錯，在碼頭人群唧唧喳喳的叫嚷聲中，龍灝站在船舷，手握扶欄，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著對面不遠處的六艘戰列艦緩緩朝這邊開來。
咦，莫非我算計失誤？
班森還是選擇了炮轟舊金山？！
龍灝心中大訝：按照他的判斷，班森用借來的六艘戰列艦封鎖舊金山海港便已算是他敢做的極限，再駛近了進行炮轟，那……除非是那個班森真個瘋了！
龍灝所想和大多數關注此事的人所想是一樣的，不過他們都漏算了一點，那就是果戈裡號上有一位欠下了大筆賭債、急於翻本的斐裡曼特將軍，他是英國人，可不會管美國人的城市會被炸成什麼樣，他只要火炮打響，能收到屬於他的那筆高額耗損費用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