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79】龍灝之於唐人街 文 / 每音十流術
「好勒！放心吧，高團。」
那個小組長張星球應了聲，然後嘖嘖出聲：「喲，我看這裡頭洪門的人鬧得挺厲害啊，少爺是個什麼意思？方鳴德是怎麼管人的？高團，洪門這是要和咱們徹底翻臉嗎？」
「張星球，不懂別亂說！」
高天陽瞪眼，斥了一句，「你這個豬腦子，難道沒看出來這些洪門的人都是跟少爺不對付的人養的狗嗎？以前他們在狗窩裡，不好收拾，現在一個個蹦躂出來了，你們都給我記下了，等咱們秋後跟他們洪門算總賬，也算替他們清理門戶！」
高天陽對少爺的『引蛇出洞、清掃異己』計劃其實早就明瞭於心，人員也早就佈置到位，趕來米爾克廣場前與龍灝說的那番話，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畢竟，事情沒有被龍灝正式點破前，高天陽是不會擅作主張、自行行動，免得壞了規矩。
而等到龍灝一聲『任他們鬧，記好了樣貌秋後算總賬』的命令一下，高天陽就迅速傳令下去，命黨衛團的人員實打實地行動起來。
「清理門戶？真是個不錯的主意啊！」
張星球喜動於眉，拊掌道：「我早就對洪門的一些做法看不慣了，什麼玩意，明明是少爺救了他們，免得他們被洋人控制，那個洪天柱倒好，居然把少爺沒過門的媳婦送到波塞冬去讀書……」
「不是波塞冬，是波士頓！」
一名督查底下遊行戰況的團員戰士，悠悠插了一句：「波塞冬是洋人的海神，波士頓才是美國東部大城市！組長，叫你平時多讀點書你總不聽……」
「操，就你讀書讀的多？」
張星球學高團。一腳飛踹在那戰士肥肥的屁股上：「怎麼上次選拔組長的考試，你沒考贏我呢？」
戰士揉著屁股，心裡悲憤地喊道：嗚嗚，下次我一定加倍努力，將你這『猩猩球』給踹下去……
高天陽見這一組的人友善地調侃鬥嘴，無奈地搖搖頭。重新舉起了望遠鏡：洪門在舊金山乃至美國盤根錯節，短時間內想連根拔起來是不太現實的，少爺最早給我的命令也是要循序漸進，用實利和道理將洪門逐漸引導成我們的助力，但可惜啊……
高天陽沒說錯，龍灝在離開美國去歐洲前，定下的方略的確是以方鳴德為主、洪在末為輔，逐漸將洪門收入帳下，以便更好地掌握美國華人的地下話語權。
畢竟。洪門在美國經營這麼多年，雖然遭遇了洪在乾和洪在震的內鬥，但聲望和號召力還是不容小覷，用現代商業的術語來說，那便是它的現金流雖然差了一些，但無形資產還是相當豐厚的！
於是，以這個方略為指導，龍灝在洪門身上投下的資金可著實不少！
洪門說到底。還是在美受到乒的華人利益聚合體，是盡力保障華人權益得到正當履行的組織。而並不是像後世那樣以拳頭和黑暗交易為紐帶聯接的『不良團體』（大家都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了，免得和諧，大家懂就行）。
所以，龍灝這邊海量的資金一投下，實際上等於在本就有點破損的紗布上再剪了一刀：最近幾個月來，底層的華人民眾對龍少爺的好感。已然超越了對洪門的依賴，按照這種趨勢下去，某年某日洪門就算消亡了，只怕也不會產生什麼影響，就像日出日落一樣。華人百姓見就見了，不會發出半點驚訝和緬懷。
別的變化不去說，光是那些被華夏鎮召過去的漁民回來，拿著明晃晃的美鈔，就足以讓舊金山的華人倒向龍少爺了……
這樣的趨勢，龍灝這邊的人滿意，但洪門的一些老臣子心裡卻定是不滿，人就是這樣，哪怕這個組織當初成立的宗旨不是為了『斂權』，但當要把這個權利交出去時，很多既得利益者當然會不肯。
其實就算是與龍灝關係極好的方鳴德，內心裡對龍灝這樣潛移默化『塗抹掉』洪門的做法是否滿意……也是個未知之數。
「不滿意，那你們也得給我把不滿意的心思吞進肚子裡！」
高天陽嘴唇輕碰，用連自己都聽不到的聲音道：「少爺說過，凡是落後腐朽的東西，都要消滅！哼哼，現在底下洪門的人跳的很歡嘛，至少以卡斯特羅大區來說，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看到有幾個洪門中人加入到保衛少爺的遊行隊伍當中……方鳴德、洪天柱，你們是個什麼心思？」
的確，舊金山各條大街上的遊行衝突中，表現最突出的都是洪在艮的手下，而一些洪門的『老人』，不知抱著什麼念頭，均閉門不出，人影也未見著。
好了，洪門的異狀暫且按下不表，我們還是把眼光放高一些，因為舊金山現在是全城皆亂，洪門在裡面掀起的浪花，其實並不耀眼，更多的還是隨波逐流。
6月1日，至傍晚止，遊行的人群不管負傷與否，均默契停戰，開始打掃戰場、收撿屍體。
1892年的舊金山還不是後世的不夜城，挑燈夜戰還得問一問把握著電力供應的市政府。
據事後政府和記者的不完全統計，光6月1日一天，舊金山死傷的人數就多達七百人，而造成的損失，估價數十萬美元！
損失中，多數是被順手牽羊洗劫的商舖和倉庫，另外，不少平日裡仇恨值拉得多的住戶，也被撞開了門，遭到胡亂搶砸一通。
6月1日算是個開端，6月2日一大清早，龍灝在市政府現身，他痛心疾首地呼籲，遊行隊伍要冷靜，不要再造成流血慘劇了！
同時，他也對羅斯柴爾德銀行對自己的支票拒絕承兌發表意見：「我對羅斯柴爾德這個歐洲的銀行業巨頭表示非常失望，在這種情況下，將我正當的支票宣佈為無效，是對我合法財產的野蠻侵佔！我代表我自己，也代表英國皇室。將羅斯柴爾德家族列為『不受歡迎』的對象，除非他們道歉，否則我旗下的商品和業務都將對他們關閉大門！另外，我龍灝說過的話都是算數的，就算羅斯柴爾德銀行趁火打劫，我的財力也沒有任何問題。請受到損失的海商放心，你們一定會得到賠付……在唐人街，我存放了一塊大金磚，重量為20.21噸，純度99.99%……」
龍灝這席話如同一石砸入海，激起千層浪，那些心懷歹意的人立刻就睜大了眼睛！
什麼？大金磚？
20噸重的大金磚？
哇，這個北海伯爵不會是在山窮水盡的時候，故意虛張聲勢。用這個聽上去就不可能的噱頭來糊弄我們吧！？
不過，這種疑慮很快就被打消了，當天在鎮石號參觀過打撈演示的海商和記者不在少數，他們都見過這個重得匪夷所思的大金磚，有了他們出來作證，龍灝這番話的可信度立刻達到了最頂點！
真的是大金磚！總價1400萬美元的大金磚啊！
俗話說財帛動人心，也不知道龍灝說這番話的時候有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總之。6月2日就因為龍灝的這一句話，將變得比昨天還要激烈！
太陽還沒有完全掛到天空。昨天的那些遊行人群就又出動了，他們都是屬於反伯爵的陣營，他們像老鼠一樣，從碼頭附近鑽了出來，先是裝模作樣地分散開，在一些街道上舉著標語抗議了一番。然後便不約而同地向唐人街匯聚而去。
金塊啊，二十噸重的大金塊啊，只要手頭的刀子夠鋒利，從上面隨便挖下一點，咱的損失就回來了！
就這樣。反伯爵遊行隊伍的腦袋發熱，也不去考慮大金塊旁邊肯定有重型武力保護的事實，心中秉持著人多力量大、債主討債天經地義的荒唐念頭，眼睛紅通通的，一股腦地向唐人街蜂擁而去。
唐人街不是一條街道，它更像是一個具有中國元素的小鎮區，裡面居住的九成五都是華人，腦後結著辮子，代表著對大洋彼岸那個王朝的敬畏和留戀。
不過這個情況從去年開始，就有所改變，因為有個據說是洪門孫女婿的人，在北邊挖到了了不得儲量的大金礦，而且領著一批國內的流民在哪兒安居樂業。那裡天氣冷，環境惡劣，耕種什麼的是不太現實，唯有利用那裡豐富的水泊資源來養殖魚類，才是填飽肚子的好途徑。
不管真實情況如何，反正當初來這裡招募漁民的那人手下就是這般介紹的，而且因為他們挖到了大片金礦的緣故，工錢普遍給的很高，凡是願意去北邊當漁民的，都有一筆不菲的安家費和一份令人羨慕到流口水的工錢。
猶記得當時，很多漁民畏手畏腳不敢去，要不是洪門當家的開口，只怕這個幸福的機會就要擦肩錯過了。
等到第一批被招募的漁民『放假』回到舊金山，將腦殼上的寸頭和手掌裡亮閃眼的厚厚美鈔給大夥一看，唐人街的華人就知道，去北邊養魚可是一個極有前途的活計，那邊不僅不冷，有大錢拿，而且聽說要是碰到上面的人發善心，還會組織大家到廢礦裡去『淘寶』呢！
啥子啥子？你不知道什麼叫淘寶？
傻子吧你，淘寶還不懂？
就是每人交上十塊錢，就能到廢礦裡轉一天，出來時，只要你一個人能搬出來的石頭，那都算是你的！
啥子啥子？你說我傻？花十塊錢去買一個搬石頭的機會？
嘿嘿，說你傻子還不信吧？該，活該你躲在舊金山不敢出去闖世界！
那哪裡是一般的石頭，前面的話聽清楚了嗎？那裡可是廢礦！那裡遍地的石頭都是閃著金芒的石頭！是金子，是金礦石！
隨便兜一肚子，出來就至少值百美元以上！大賺特賺！
哈哈，羨慕吧，那才叫真正的大善人呢！
有了前面幾批從北方『淘金』回來的漁民現身說法，從去年年尾開始，願意把頭上的豬尾巴剃掉，願意搭上荷槍實彈水兵操使的遠洋貨輪前往北邊那個『華夏鎮』的華人。就越來越多了！
嘿，大家都是流落在海外的可憐人，只要能過得好，後腦勺那個辮子算個球！
而且呀，剃了反而輕鬆，好像隔空造了朝廷的反一樣。又好像隔空干了皇帝的老娘們一般，哈哈哈，暢快！痛快！爽快！
不光是乘船去北邊養魚這一條發財的路，自從那位『大善人』龍少爺在舊金山出現之後，他本人現身的次數雖不多，但他手下按照他的吩咐來做，可真是創造出了很多改善唐人街居民生活的好事實事！
比方說，他給唐人街本地的鐵匠鋪、成衣鋪、糧油商行下了很多大的單子，每次有貨輪從北方或者西方（？）回來。龍少爺的手下就會花大把的錢採購這些東西。
又比如，龍少爺侍奉的那位西班牙公主（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他婆娘），花了大價錢，從唐人街購買了許多經營不善鋪子的地契，加以改造，便成立了一家叫做『中山魂』的成衣鋪。
一開始，唐人街的街坊對這個成衣鋪不以為然，以為就是那位嬌滴滴、美得不成樣子的洋人公主玩票性質的。能夠不虧已算萬幸。
可誰知道，這個成衣鋪做出來的衣服還真漂亮。雖然賣得賊貴賊貴的，但就是有一些洋人冤大頭來買，喲，一套衣服幾百美元，這是搶錢啊！
敗家哦！浪費哦！奢侈哦！
這些沒腦子的洋人，他們這麼亂花錢。早晚都要變成像咱們這樣窮困潦倒的！
很多從被收購了的成衣鋪買斷了『工齡』出來的華人員工，當時都是不無惡意地這般詛咒著。
當然買斷不是全部，中山魂成衣鋪剛成立時，梅麗莎也沒少『返聘』華人員工，不過返聘的大多是忠厚老實、懂點文化、裁剪手藝精湛老道的人。梅麗莎開的工錢雖然高，但由於當時大家都不太看好這個公主玩票的成衣鋪，願意接受『返聘』合同的人並不多。
您給的工錢雖然多，可要是鋪子倒閉了，咱也拿不到剩餘的錢啊！還是到其它的成衣鋪子去，錢雖掙的少些，但拿的踏實，勝在細水長流！很多不願返聘的華人員工，都是如此這般想的。
可很快他們就後悔了，這家中山魂的衣服做得越來越漂亮時尚，賣得也越來越貴，可就是不見有倒閉的跡象。
反而銷量日益提高，沒一個月，都開了好一些分店到唐人街之外，據那裡工作的華人員工反饋回來的消息：中山魂的衣服大受美國東部等大城市達官貴人的喜愛，幾百美元一套不算貴，只要嶄新款式一出來，那便是哄搶一通，裝上火車向紐約呀、波士頓呀、費城等城市運呢！
在中山魂裡面工作的員工第一個月拿到的錢就幾乎是合同中規定的上限，總額比起他們從前辛辛苦苦工作一年都要多呢！
而到了後來，唐人街的街坊鄰里才逐漸明白，原來龍少爺和那位梅麗莎公主居然跑到了歐洲，治好了英女王的頑疾，不但換回來一個『伯爵』和一個『公主』，還把中山魂的品牌打進了英國皇室！
嘶，這可不得了，英國皇室耶，那中山魂可不就是御用的貢品了？
怪不得這價格一個勁地向上竄！員工的薪水和福利也打著觔斗地翻番啊！！
曉得看走了眼，很多當初不願意去中山魂的老裁縫、小學徒，如今都腆著臉想再進入中山魂幫忙……可惜這會兒卻是晚了，中山魂已經不再招人，或者確切的說是不再招這些知識層次較低的『經驗型』裁縫，它需要的是受過西方高等教育的複合型時尚人才。
面對這種情況，這些人可不都是悔斷了腸，長吁短歎自己當初鼠目寸光，後悔錯過了這趟通往幸福終點站的金光大馬車！
而現在，中山魂的一套衣服都已經要限量售賣了，一套最少一萬美元起底，且有價沒市……聽聞了這個消息，那些人更是疼得心口發悶，捶胸頓足，不少人每天晚上都要面對自家婆娘的無盡嘮叨。
「就是你，當初有合同文書請你去你不去，現在看看對門人家王匹克，每天都能賺個20多美元回來，逢雙月還有分紅福利拿！倒看看你，天天在那家洋人成衣行裡起早貪黑地幹，一個月到手的才100美元不到！哼，老娘真是瞎了眼，當初怎麼會看上你這個窩囊廢！」
「叫，叫，你就曉得叫，當初是誰在我耳邊說中山魂成衣鋪不靠譜、容易倒，死拉活拽地不讓我去！現在倒好，埋怨的又有你，哼，老子要是現在在中山魂做事，保證比那個王匹克混的好，賺了錢，小妾也買兩個回來，免得成日受你這黃臉婆的閒氣！」
「哎喲，陳特步你行啊，還想納妾？哇，老娘不活了，老娘今天跟你這負心漢拼了！讓你納妾，讓你納妾，讓你這胯下沒幾兩肉的殺才還要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