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88】 唐人街的哀歌 文 / 每音十流術
他們的腦子很好使，與其與帶槍的洋人士兵在這裡扒屍，倒不如捉住一個開溜的鄉親：第一批挖下來的金磚碎片才是最大，價值才是最高！到時候搶到了，上不上繳還得看自己心情呢！
這種發財的好差事，自然要盡心盡力去辦！
唐人街這條大街徹底亂了，人們都被黃金熏得兩眼發光，不知身處何方，手裡做的事、嘴裡說的話，都是不經大腦，全憑本能去發揮……
很快，進行『二次屍檢』的洋人士兵就發現了不對勁之處，那就是：從幾十具生或死的身體上湊齊的黃金碎片，重量明顯不夠！
這可是號稱20.21噸的大金磚呀，缺的那些黃金呢？
不用問了，一定是被那些該死的華人拿走了，呼，在我們的眼皮底下，竊取了我們的勝利果實！
不用動員，這些被爆炸和黃金燒紅了眼眶的聯合軍，立刻把發洩的對象瞄準了旁邊圍觀的華人。
「交出黃金，不然死！」
「拿出身上的錢，否則吃我一記子彈！」
「骯髒的黃種人，你們只曉得偷雞摸狗，豬油蒙了你的心，我們軍部的黃金也是你們可以染指的麼？」
「你們與罪大惡極的北海伯爵是同黨，你們偷竊了黃金，你們要付出代價！」
昨天遊行衝突種下的仇恨、種族間與生俱來的歧視、被大爆炸和死傷驚駭的心臟、到手錢財的轉眼成空、挖掘死人屍體誘發的歇斯底里基因……種種原因、種種情緒，都在這一霎互撞後爆發了！
強壓已久的暴力衝動，彷彿被丟進了汽油桶，一經點燃、繼而爆炸。
聯合軍衝向周圍的華人，周圍的樓房，見人就打、見東西就砸。他們不光要追討黃金，還要兼職一回強盜，把這些眼中低等種族的財富搶個精光、毀個透亮！
霎時間，旁觀的華人愕然發現自己突然變成了受攻擊的對象，原本只是抱著看熱鬧心態的他們，立刻陷入到哭喊連天的悲慘境地當中。
聯合軍有槍。又有渾不吝、精力過剩的英國水兵，還有拿著武器亟需找地方發洩的狗腿打手，而唐人街的華人有什麼？
他們赤手空拳，身材矮瘦，有的最多只是腦後的長辮子……
沒有任何懸念的，洋人們開始了在唐人街的打砸搶表演！
華人們分散逃離，閉門掩戶，可依然擋不住洪水般襲來的洋人侵襲。身高臂粗的洋人佔據了先天的優勢，他們追著華人廝打。踹開舖門，進去搶走值錢的物件：譬如現金美鈔、金器銀器……
華人裡有跪下求饒的，也有憤而反抗的，不過這樣反而愈加激發出了洋人施暴的獸性，一時間，整條街哀鴻遍野、悲鳴聲隆，一個個華人，不分男女老幼。都被掀倒在地，那些拿了金塊碎片的人的家屬更加倒霉些。他們被鄰里指出，遭到了更大的侮辱。
慘景不用多描繪，總之便是一幅華人受盡屈辱的畫面……
這條街道呈現末世瘋狂的景觀，高處的黨衛團成員看不下去了，神槍隊率先開了幾槍，不過槍聲如火上澆油。反倒是加劇了底下洋人與華人之間的衝突！
「哎呀，有人開槍！你們唐人街的黃皮豬好大膽子，竟敢私藏槍支！」
「我代表聯邦軍部，宣佈你們集體有罪！家產充公，家屬為奴！」
「好哇。剛才的大爆炸也有你們的參與，你們這群暴徒，你們是舊金山的不安因素！」
「……必須拔除掉！」
聯合軍叫囂著，不但繼續把沿街的房門撞得七倒八歪，把沿街的商舖掀得烏七八糟，而且還終於摯出了槍，對準了幾個看上去最富有、最有油水的華人扣動扳機！
『砰砰』幾響，那幾個華僑商人捂著胸口、不可置信地栽倒下去，而他們身後的商行、店舖，更加是群龍無首、亂成一團！
高處。
高天陽冷笑道：「看到了吧，對洋人下跪，他也是要收割你的性命，搶佔你的家財！這就是美國，這就是號稱自由民主、廢除了奴隸制度的美洲國度，這裡不是咱們華夏兒女的樂土，我們只有看清這一切，才能堅定地用拳頭和子彈去改變這一切！」
剛才神槍隊的違令射擊，導致了暴力衝突升級，聯合軍有鋼槍開道，擋者披靡，只用了半個小時，就把這條街道給強行『清理』了一遍！
無數的商舖被砸搶，無數的貨品被當做垃圾丟得到處都是，數不清的華人被打傷，死者超過十多個，自然了，還有數不清的紙幣和金銀被搶走，肥了這群披著『聯邦軍服』暴徒的口袋！
「哎呀，可惡，那名女子中槍了！我同時顧不了兩邊，該死的洋毛子，居然同時開槍……」
「是呀，那個小孩也被驚馬踩上了，人太多了，這條街光靠我們這個小組，實在難以顧全！」
「有人察覺到是我們在開槍了，是英國水兵，看，他們分出了幾個人，朝我們這棟樓趕過來了！」
神槍隊小組裡的人叫嚷著，語氣中滿是憤怒，就算自己的所在暴露了，他們也沒有害怕，甚至還巴不得與這些禽獸真刀真槍火並一把。
「別嚷嚷了，這就是現實，不死人那是美國人寫的小說！」高天陽冷哼一聲，率先出門：「神槍隊第九小組，火速收拾，跟我下樓！」
第九小組一名團員一愣，擺頭：「高團，撤退嗎？」
高天陽頭也不回：「你們心疼這些同胞，那我們就近距離保護吧！哼，第九小組聽令，潛入群眾隊伍，保護老幼婦孺！除了罪大惡極者，不得亂開殺戒。」
「啊，高團英明！」
第九小組的成員歡呼一聲，緊接著。手腳麻利地收拾起了東西。
清查第九小組落腳點的英國水兵只是少數，這條街上，總體還是聯合軍佔了上風，神槍隊的幾發冷槍，救得了幾條性命，卻改變不了大局！
這條街。如蝗蟲過境，皆毀。
道德與劣行間的閘門一旦被打開，就很難合攏，化身『蝗蟲』的聯合軍帶著搶劫的快感，意猶未盡，繼續行進到下一條街道。
不光是因為這條街油水不多，更主要的原因是，那些第一批偷了金磚碎片的華人，根據洪在艮的心腹來報。就躲在後面的幾條街。
要黃金，繼續打砸搶呀！
眼見手下已不受控制，米勒與斐裡曼特簡單商量了下，便索性讓他們放縱個夠，這不，一道粗暴的命令很快發到聯合軍手上：抓捕黃皮豬，摧毀唐人街！
此時已是6月2日午後，接下來的三個小時。唐人街迎來了它自成立以來最苦痛、最煎熬的三個小時。
蝗蟲大軍一共肆虐了唐人街六條街道，砸毀了商舖37家。闖入的居民樓不下百家，光是地上有數的屍體，就不少於200具，其中又以華人居多……但若是有心人仔細審視，便會發現，這些死掉的華人中婦孺極少。而與洪在艮心腹相關、或是那些為富不仁的商賈，卻在裡頭佔據了大頭。
這些不用說，都是黨衛團神槍隊的功勞！
他們先在高處狙擊，等到蝗蟲大軍離開了本方監視的街道，就會下樓尾隨。混入華人群眾中，他們依照命令不阻止蝗蟲大軍搞破壞、砸商舖、搶財物，但只要有人喪心病狂地想去胡亂殺人，或者做些扯褲腰帶的無恥勾當，黨衛團的子彈和刀尖，就會適時伺候周詳。
自然，人數太多、場面太混亂，饒是黨衛團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有疏漏！
終於，當一名英國水兵光著屁股被人捅死並拋出一家民宅後，恰好被旁邊的艦船同僚發現。
高傲的英國佬頓時化身被挑逗的公牛，紅著眼嚷著要報仇，不一會，一支火把就丟進了一家鞭炮焰火商舖。
這家商舖，倉庫就在店後，火把點燃了存貨，轟隆一聲巨響，翻天蓋地，這一片的樓房都被爆炸波及，有倒塌的、有震碎的、有傾斜的、還有燃起了熊熊大火的！
唐人街的房屋大都是木質，雖說經過了防火處理，但也耐不住縱火犯不停地犯罪……於是，沒有救火的，只有添油的，大火逐漸一發不可收拾，燎天的火勢，蔓延了三分之二個唐人街區域！
火一旦燃成了勢，想要再消滅便是異常困難，所以直到傍晚，唐人街上空還是亮若白晝，濃煙與赤紅交相輝映，把個舊金山襯托得格外『紅火霓人』！
到了傍晚，蝗蟲一般的聯合軍也撤了回去，原因有二，一是天黑了不好繼續尋找金磚碎片，二來也是怕被火燒得無家可歸的華人群眾反應過來後把他們生吞活剝了。
因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群身著米勒叫不出名字軍服的華人，開始聚攏那些被砸搶、被焚燬家園的華人，有組織地喊起『保衛唐人街』的口號，將聯合軍向外邊逼。
兩者當然發生了衝突，不過這群忽然冒出來的華人士兵，戰鬥力明顯高了聯合軍幾個檔次，所以儘管人數佔劣勢，但死傷的還是一個個的白人。
當米勒等人問清了這群士兵是來自阿拉斯加的北海伯爵私軍，便果斷地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只留下一片殘垣斷壁、敗井頹垣的唐人街。
米勒撤退了，但不代表今天的活動畫上了休止符。
打著龍鱗軍旗號的黨衛團，在救火救人的行動中贏得了唐人街居民的支持，因此，下午5:50分，高天陽登高一呼：「洋人毀了我們唐人街，殺了我們的左右街坊，搶了我們的血汗財產，我們能放過他們嗎？」
「不能！」
一圈不下幾千的華人，臉上被熏得黑黑的，衣衫襤褸，圍著高天陽高聲應和。
「我們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對不對！」
「對！」
「洪門保護不了我們，我們要自救！要依靠自己！」
「對，洪門算個球！我們要自救，我們要依靠自己！」
「有種的。跟著我們去報仇！洋人如何對我們的，我們就十倍還回去！」
「我有種！我跟你們去！殺洋人，搶洋人，燒光他們的屋子！」
……
唐人街的華人那是義憤填膺、感同身受，想想也是，在下午那一場洋人大清理中。他們當中多少人死了當家的漢子，單傳的獨子，唯一的祖宅……與聯邦軍部可謂不共戴天，結下了不死不休的大仇恨，就是這會兒，洪在艮不少的心腹都被父老鄉親用繩索綁了，硬押著跪在收攏的屍首面前，等待處置。
洪在艮大逆不道，幫助洋人洗劫屠殺同胞。不配為人！唐人街一群血性漢子已經喊出了洪家六公子的罪狀，若是擒住了，肯定就是五馬分屍、凌遲碎剮的下場。
「不瞞各位父老鄉親、兄弟姊妹，在下乃是龍灝龍少爺手下的一名軍官，今日見到唐人街遭遇此番劫難，心中也是悲痛無比，可惜呀，賊人勢大。先前又不明白各位的立場，以為你們跟那些洋人是一邊的。猶豫之下，出手才晚了。」高天陽滿臉沉痛地說道，說出的話讓在場華人居民愧赧不已：「不過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要確認了敵人，我們就能有的放矢，找準了目標。把損失拿回來！」
「說吧，該怎麼做，我們都聽你的！」
慚愧之後，唐人街的居民都舉著棍棒高聲叫嚷著，一致擁護高天陽。彷彿只要對方指出碉堡，自己就敢扛起**包去衝鋒。
「此事危險，本來不想跟給位同胞說的……」
高天陽一歎，但隨後又抬起頭說道：「我們已探明了那些禍害我們唐人街的奸商的金庫所在，那裡存放了他們搜刮的大量不義之財，各位有損失、有血仇的鄉親請跟緊我們，我們在前方打頭陣，一旦打散了守衛，炸開了金庫，裡面的財富就要靠各位給抗回來……這也算是以牙還牙，用他們的不義之財彌補各位的損失，此乃天經地義的事情！」
「走，搶他娘！只准他們搶我們，不許我們去幹翻他們嗎？」
「去，誰不去誰不帶把，把這幫白皮畜生浸入糞坑才能洗刷我的滔天血仇呀！」
「炸的好，炸了他們的金庫，搶了他們的黃金！干日娘，我的黃金呀，我的老父啊……」
群眾已被煽動，民心可用，接下去便很好辦。
沒多久，唐人街的街口亮起了一長排火把，熊熊的火焰照亮了黑暗的天空，晃動的熾紅火焰下，每個人的眼睛都是堅毅且充滿了復仇的決意，人頭密密麻麻的，數量只怕不下一萬！唐人街的青壯人口，都已集中在了這裡。
隨著高天陽一聲令下，人海長龍從街口向唐人街外湧出，在黨衛團小組的帶領下，急而不亂地分成了十個分隊，就像黑夜裡的火蟒，扭動著極具殺傷力的身子，朝著舊金山富人居住的區域梭去。
十條『火蟒』，直撲十個最著名的富豪居所，那裡有高天陽許諾的『金庫』，這些被切膚之痛喚醒的華人，就像負傷的野獸，寧肯死掉，也要撲上去咬碎敵人的咽喉！
六月二日這一夜，以唐人街為源頭，舊金山整個市區，徹底地失控，由華人引領的復仇狂潮，將要席捲這個灣邊霧城！
這一夜，注定要被大書特書，不僅是因為那些記者的濃墨炫彩，還因為有關那塊史無前例大金磚的去向謎團。
時鐘往前稍微撥弄一點，大約就在大金磚爆裂的同時，遠在舊金山的另一塊區域，龍灝獨自一人，站在一座土丘之上，背著樹蔭，輕撫下巴：雖然那裡還只有淡淡的絨須！
兩世為人，金源塑體，可生理構造還未改造，如今的龍灝再如何高大威猛，究竟也只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堅硬有型的鬍鬚，是他嚮往的一個目標。
「有鬍鬚真好，你說是嗎，笨笨？」
龍灝一身勁裝，手裡卻托著一頭笨頭笨腦的穿山甲。
尖尖的長嘴巴，呆愣得彷彿永遠沒有焦點的小眼睛，這頭穿山甲，可不就是龍灝從歐洲帶回來的煉金生物：經過生物改造術改造過的笨笨嗎？
「吸咻吸咻……」
笨笨的爪子在龍灝的手掌上撓了下，嘴巴左右不耐地騷動著。
「沒有鬍鬚，你是不是就不能丈量了？」
龍灝輕拍了拍笨笨的腦袋，一指山丘下的一座佔地廣闊、修葺得美輪美奐的大別墅：「去吧，找出下面的金庫，把裡面的金子都搬出來！」
「咻謬！」
笨笨聽懂了，跳下龍灝的手掌，一動身若閃電，瞬間就消失在土丘的下方。
沒錯，龍灝這是讓笨笨重操舊業，跑去禍害那個大別墅主人的黃金了。
相比起舊金山的混亂，相比起海陸兩方的軍力威脅，龍灝更關心的，其實是如何借用這個機會，把舊金山裡與自己不合的富豪搜刮一遍，他們收藏的金條、金塊、以及金器物件，都是龍灝和笨笨的最愛！
昨日的遊行，是給那些富豪最後的站隊機會，今早的大金磚駕臨唐人街，則是給龍灝竊取這些黃金提供完美的掩護和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