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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章 受戒 文 / 曳尾於塗中

    「好了,把眼淚擦擦,休息的地方幫你準備好了,這些帶來的衣服就放櫃子裡去吧,把你身上的衣服也換掉,道袍在蒲團上。」聽到師父的話,我才從和父母離別的傷感中回過神來,又不禁愣了愣:「啊,道袍?道袍就是師父身上穿的麼?可是很醜誒……」我還沒說完,就見師父眼神不善,福至心靈地跑回道觀找自己的房間,怕晚一秒就會被這個無良師父罵。

    走進道觀,陳設只是比上次多了個櫃子,在上清聖人畫像的旁邊地上,多了一個蒲團,這時候沒空考慮晚上睡哪兒的問題,趕緊換號道袍,因為無良老道又在叫我的名字了。可是這個人心裡越著急吧,事情就越做不好,再說道袍又是第一次穿,怎麼弄都覺得穿在身上不對勁。這時候無良師父已經進來了,看到我還在扯身上的帶子,不禁嘴角抽了抽,想起來這個徒弟才三歲,不過他自己是不會承認自己有錯的,走過來幫我把衣服弄好,嘴裡還嘟囔著:「我怎麼收了這麼個笨徒弟,連道袍都不會穿?」

    總算整理好衣服,師父讓我跪在上清真人像前,講起了我們這一脈的由來。

    「我們一脈叫上清派,東晉年間,楊羲、許謐、許翽三位祖師憑借天師道女祭酒魏華存及眾仙之傳授,作《上清大洞真經》,在茅山創立了上清派。到南朝齊梁年間,陶公弘景隱居茅山40多年,搜集楊羲、許謐的手跡及其他教派的要法,編撰《真誥》,纂集上清法術《登真秘訣》,編訂《真靈位業圖》,使我們上清派才發揚光大。可是隨著這麼多年期間的王朝更迭和戰亂,以及10多年前的浩劫,我們的典籍已經十不存一。」隨著師父娓娓道來的話語,我彷彿聽懂了他話語裡的唏噓和對往昔上清輝煌的追憶,他的話也好像刻在腦海裡似的,分外清晰。

    師父收回思緒,繼續說道:「陶公弘景也就是我的先人,所以我們這一脈是上清派的嫡脈,以後的日子,我會傳你道術醫術。」說著,他也在另一個蒲團上跪了下來,「允瑄啊,跟著我在上清真人像前發誓,絕對不憑借我所傳的道術醫術用作牟利,否則身死道消,永墮輪迴!」師父的語氣很嚴厲,我不敢怠慢,趕忙學著師父的樣子像上清真人起誓:「我,殷允瑄,絕不將師父所傳授的道術和醫術用作牟利,否則身死道消,永墮輪迴!」

    聽得我發完誓,師父才叫我站起來,見到天色已晚,又聽到我肚子「咕咕」叫了兩聲,於是從懷裡掏出一個白玉瓶子,倒出一顆烏漆麻黑的丹丸,對我說:「這是辟榖丹,這瓶子裡有30顆,以後每天這個時候吃一顆,就不會感覺到餓了。」我聞言懷疑地看了一眼瓶子,又偷偷瞄了一眼老道,確定他不是在說笑,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把丹藥放進了嘴裡。

    與它烏漆麻黑的賣相不同,丹藥倒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直流進了肚子裡,頓時我感到一種腹中有食的充實感。閉上眼回味了一會兒,才把師父遞給我的白玉瓶子塞進了道袍袖口。

    「今天就到這兒吧,你也休息吧。」老道士說完,我才發現他已經端坐在蒲團上,閉上眼睛開始打坐,我才終於反應過來,為什麼總感覺道觀裡缺東西,原來是少了床。見得如此,我只能學著老道的樣子也端坐在蒲團上。

    不一會兒,我就感到兩腿發麻,半睜眼看了下老道,他還是和剛才一樣紋絲不動。我輕輕地用拳頭捶了捶大腿,感到略微好些,可是手一停,就感到酸痛好像又多了幾分,不禁咧了咧嘴。這時,老道的聲音傳來:「才這會兒就忍受不住了麼,以後的日子更辛苦也更艱難,難道你想放棄?」

    聞言,我咬咬牙,又堅持了起來,迷迷糊糊之間睡睡又醒,還伴著鑽心的酸疼,以及山裡的寒意,不知不覺山裡的野山雞已經開始啼叫了,我也終於疼醒了。這時師父也不在冷冰冰的樣子,面容裡也彷彿多了點隨和,讓我坐在蒲團上,並用一種看上去極為玄妙的手法幫我把腿部按摩了下,我感到冰冷的身體也彷彿有了點熱度。

    「好了,起來走走吧,先去洗漱,然後把碗裡的姜茶喝了,驅驅寒。」師父用一成不變的語氣吩咐說。我起來走了兩步,有上下蹲了幾下,感到身體暖了起來,才去刷牙洗臉。

    一晚上過去,肚子竟然還是有充實的感覺,不禁感歎師父的丹藥真是神奇,仙家手段,可見一斑啊。還沒等我感慨完,師父的聲音又傳來了:「進來!在蒲團上做好,今天我給你講《道德經》。」

    我走進觀裡,在蒲團上端坐,想看師父怎麼傳授。「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我聞言照做,這時候師父已經送起了《道德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師父誦經的聲音直入心底,我雖然尚不識字,也不懂具體的含義,卻能感受到那種高山仰止的玄妙,我不禁深深地沉迷其間。

    不知什麼時候,《道德經》五千字已被師父誦完,我也睜開了眼睛。

    師父問:「記住了多少?」我回答說:「全記住了。」

    過了一會兒,大約一刻鐘左右,師父又問:「現在還記得多少?」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還記得一半。」

    又過了一刻鐘,師父再次問到:「現在呢?」我漲紅了臉:「不記得了。」

    我滿以為會遭到師父的訓斥,卻聽見他說:「孺子可教。」然後讓我閉上眼,把《道德經》背出來。我很奇怪,我不是一點不記得麼,怎麼讓我背出來呢,雖然心裡這麼想,可還是閉上了眼睛。然後突然發現,這整部書好像刻在腦海中一樣,不知不覺間,我也開始背了起來,一遍又一遍。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才發現日已西斜,屋子裡只有我一個人,我感到一陣口乾舌燥,趕忙到道觀旁邊的小溪裡掬了一捧水,潤了潤嘴巴和嗓子。這才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籬笆圍成的院子了多了張躺椅,老道一手拿著紫砂壺,一手輕輕拍擊著躺椅的扶手,正在閉目養神。

    我看到這種情況,不禁一陣牙疼,卻又不敢提什麼意見,只是站在椅子旁,輕聲說:「我已經背熟了,師父。」老道輕輕「嗯」了一聲,把壺嘴對著嘴啜了一小口:「今天的任務算是完成了,沒什麼事了,你自己玩去吧,不過別出院子。」

    我「噢」地應了一聲,在院子裡的草地上躺了下來,看著紅色的天空,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靜,不知不覺進入了放空狀態。

    回過神,天已漸黑,我吃了顆辟榖丹,發現師父已經端坐在蒲團上開始打坐了。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也在蒲團上端坐了起來。閉上眼,不知不覺又開始了對《道德經》的背誦。此時,師父卻睜眼看了我一眼,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又是雞鳴,又是一夜,我伸了伸懶腰,感覺竟是出奇的好,腿腳沒有酸疼,身體也沒有寒意,好像目光所及看事物都清楚了些,側耳諦聽、分辨、捕捉,好像自己能夠分辨每一種聲音。

    照例是洗漱之後,不過今天講的卻又是《莊子》。雖然《莊子》比《道德經》長得多,因為有過昨天的經驗,傳授起來反而快了不少。這是我才知曉,與其說是誦經,不如說是傳音入密的仙家手段,好像把信息直接烙印在意識海裡,這次從傳授到背熟只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我睜開眼,看到師父還在,就輕聲說了句:「我背好了」。他點點頭,讓我又閉上眼睛,我感到他的食指點在我的眉心,還來不及細想,一股龐大的信息流直接把我的識海淹沒。一陣陣鑽心的疼襲來,我咬著牙努力地忍著,不知不覺甚至咬破了舌頭。

    終於,疼痛過去,我仔細地審視了一下腦中的信息,終於能把《道德經》和《莊子》的經文一一和方塊字聯繫起來,這才再次睜開眼。

    師父把我帶到溪旁的沙地上,隨手折了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了起來。我凝神看過去,之間地上是師父用樹枝寫得一個個「道」字。有端正的,有團成一團的;有公整的,有我甚至看不出寫得什麼的,千奇百怪,恐不下數十種。寫完後,師父把樹枝往旁邊一扔,讓我仔細看,用心選一種自己喜歡的。

    我點了點頭,走到正面仔細地一一看了起來。

    「這個字雜亂無章,不喜歡。」

    「這個字太方正,一板一眼,不喜歡。」

    我嘴裡一邊嘟囔著,一邊一個個地排除,直到看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我突然腦子裡奔出一個念頭:就是它了。只見這個字瘦直挺拔,橫畫收筆帶鉤,我對著它畫了個圈,示意老道就選它了。轉過頭,卻發現老道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顯然是憤怒爆發的前兆,我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疑惑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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