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六十七章 黑白法則 文 / 吉敢
張永弟跟著關生他們坐車到夜市路口,一個五十年紀的老頭正哈腰乞求著樊奉,那黑色的手指哆嗦的掏著煙遞給樊奉,一輛柴油機車正停在道上,車上全是黑色的煤球,整齊的疊放著。旁邊還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身的黑煤se,貼著車,恐懼的看著樊奉。
樊奉一頭長黃發,兩頰削瘦,面色泛黃,雙眼怒睨,開著一輛摩托車,沒接煙,點上自己的煙說:「誰讓你過來的?拿兩百塊出來,滾出勇唐,別讓我下次再看到你。」老吊他們圍了上來,張永弟一身保安服,便退出圈外,憐憫的看著老人。
老人烏黑的汗水從臉上流下,乞求的低聲說:「我也不知道這裡給人包,我以後不送就是了,我們一天也才賺十幾塊錢,這錢就算了吧,小兄弟。」樊奉眼睛一瞪,翹著下額說:「錢,聽到沒有?」老人用髒黑的衣袖抹了一下汗水,顫驚看著老吊他們,臉上污漆夾白更顯得髒濁,低聲下氣的說:「我們也是幫人家送煤的,真的沒有這麼多錢?下次我們不來就是了,小兄弟,算了吧?放過我們這次吧?」樊奉眼睛一橫說:「放過你們,以後誰都要來?哼,不拿錢是不是?」老人驚恐的結巴的說:「我們……我們真的沒這麼多錢呀?」樊奉擺著手說:「看你是個老人,算了,把煤留下,你們走吧!」
這種兩三噸的柴油機,煤球還沒下幾個,都裝得滿滿的,如果按一個一毛三算,也要一百五至兩百塊之間。
老頭一聽,皺紋一擠,看了煤車一眼,眼巴巴的可憐相說:「小兄弟,算了吧,我們也不容易,下次我們不會再來了,這次就放了我們吧?」樊奉此時就像交警,而老頭就像違規的車主,尋求原諒一次。
樊奉一腳對著老人的肚子過去,叫著:「每個都這樣,我還用吃飯呀,給我打。」老人「嗯」的抱著肚子跌到地上,關生他們衝上去對著老人又是拳打腳踢,張永弟心裡是憤怒,拳頭自然的握起來,這只是一個老人而已,怎麼能這樣?咬咬牙,最後又無可奈何的鬆開了拳頭,這不是自己能制止的,沒有一個旁人上去幫忙,也沒有人報警,「冷默」的社會,冷默的人情,血性的人情變成了這樣,誰的錯?誰知……
少年哭著上來想攔開老吊他們,李志一個腳板就把少年踢倒了,衝上去又是猛踩,少年只能抱著頭,倒在地上讓人踢,痛哭的扭動身子,樊奉下車,撿起地上的一條兩米長的竹棍,對著煤球橫掃豎敲,煤球屑塊四處飛濺,大部分都被掏爛後,一棍打破車子的前燈,又一棍抽了少年一下,才扔掉了竹棍,叫著:「可以了,我們走,老頭記住了,下次別再讓我看見。」
老吊他們退了回來,老吊對張永弟牽笑的說:「我們走了!」眼裡也是有些無可奈何,張永弟麻木的點點頭,看著面部染著污血的老人,老淚縱橫,撐著地yu站起來,腳又一滑,坐在地上,右手緊按著右側腰,滿臉的痛苦,像是得了哮喘病一樣的叫著:「少華……少華……沒事吧?」少年掙扎著站起來,嘴角腫了起來,淚水揉合了煤屑,衣袖一抹,條條污垢夾著粘質的鼻水,沿著唇劃出一小片白糊的跡痕,少年走到老人旁邊,抱著老人痛哭。
老人嚕嗚的說:「他們真的不講理呀,我們又沒做什麼……」張永弟眼睛一酸,走過去,掏出二十塊錢扔了下去,便轉身就走,步履有些沉重,自己已沒有勇氣再看下去,既使警察來了,也是於事無補,少年蠕動嘴看著張永弟的背影,陸續有人往老人身旁扔錢,一元,兩元,五元……
張永弟知道,勇唐的煤球和碎煤又被壟斷了,想到老人那悲慘樣子,心裡不由的抽緊,以前在鎖壩也看過丁仔他們收過保護費,不交的就掀攤打人,對老弱婦儒卻很少動手,今天打這年紀這麼大的人,還是頭一回看到,老人的腰可能打得扭到了,這又要花多少錢?窮人尋口飯吃,怎麼就這麼難呀?唉,他們真的是要遭天遣,可有天遣麼?父親算得上是天遣吧,可他又有做錯什麼?
對老吊他們,張永弟又生不出怨氣,他們只是奉命行事,不做就不能混,這是規矩;而自己的懦弱卻只能用一點錢的施捨來慰藉心靈上的不安?這個社會本來就有很多的不平事,這麼幾年過來了,自己怎麼還會看不開,還會憐憫?
張永弟走出夜市,見到二筒,山貓,王君,趙江,林森開車到一家小店前伸手指著,小店隔壁就是投影廳,它由三間鋪面打通,內部座位呈階梯狀排列,一場一人兩元,通宵六元,是打工者週末最常來的地方,也是省錢睡覺地方。
張永弟走近跟著二筒他們點個頭,便問:「哎,山貓,怎麼了?」山貓笑著說:「沒什麼,你看就知道了。」說完跟著二筒直走到收銀桌上。
他們把一包『好日子』的煙一根根撕開,煙絲,紙屑,煙嘴全都灑滿了桌子,小店老闆瘦瘦黑黑的,二十七八歲,臉立馬變綠,惶恐的站起來,二筒拿著煙盒說:「我朋友抽了你的煙,現在身體不舒服,你快點拿八百塊錢來,去看醫生,你不要不承認這包煙是在你這裡買的,你櫃子裡還有大把假煙?」老闆臉色變得發白,張永弟一聽,心想:「看來二筒他們是瞭解透頂了,專程上門來詐?唉,也是活該,誰讓你賣假煙?自作自受,怨誰?」
老闆惶惶的說:「八百塊,這太多了?」二筒冷笑說:「太多?這點錢還不夠到醫院去照兩三個片呢,你還說多,別費話了,快點拿錢,我們沒有空跟你扯蛋?」老闆乞求的說:「三百吧,八百實在是太多了?」二筒擺著手指說:「你可能想打發叫花子可能?給你五分鐘,不拿六百出來,你就不用再說了。」說完踢了旁邊的兩個酒瓶,酒瓶碰到地上破了,老闆臉色再變,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坐下拉開了抽屜,打算付錢。
這時一輛邏巡邏警車開了過來,見圍觀著許多人,便停車,走下來兩名年青的幹警,二筒他們見到,臉色慌亂,錢也不拿,向左邊走去,而王君和林森已起動摩托車退出店門口,遠遠的避開了,兩名幹警指著二筒和山貓大聲叫著:「你們兩個站住。」
兩人並沒有跑,轉過身來強作鎮定的看著,眼神還是游離慌亂,「雙手抱在頭上,蹲下。」二筒他們照做,看來這兩名幹警還是挺機靈的,張永弟心想:「幹警和治安隊的威望就是不一樣,如果是治安隊,二筒他們肯定不放在眼裡?可惜幹警巡邏車太少了,不然治安也不會這麼差?」
一名幹警走上去問店老闆:「怎麼回事?」另一名幹警則站在二筒他們身邊盯著,並說:「低頭,不准開口說話。」真是老練,不讓串供,老闆看了二筒他們一眼,有所顧慮,蠕蠕嘴,便說:「沒什麼?」幹警嚴厲的說:「沒什麼?會這麼多人圍看?」又指著台上說:「這些煙絲怎麼回事?你賣假煙?」老闆臉色發燒說:「我賣了一包煙給他們,他們走不久後,就過來找我說是假煙,要重新換包,再賠一包,我不願意,就爭了起來,這煙絲就是他們撕的,最後,我覺得再爭也是沒用,就打算把煙給他們,你們就來了。」
幹警盯著說:「這麼準時?只換兩包?你可要說實話?」老闆點頭說:「我說的就是實話。」幹警搖了搖頭,側過身問:「他說的是事實麼?」二筒抬頭點著說:「就是這樣,我這包煙真的就是在這買的。」張永弟一聽,心裡笑了:「老闆還真是聰明,沒實話實說,這樣一來,雙方都沒什麼事?不過,如果實話實說,二筒他們就是不承認,也沒證據(旁人哪個會去作證),反而還會招到報復,便得不償失了。」幹警又說:「拿出你們的身份證和暫住證來?」
二筒他們拿出了身份證遞上去說:「暫住證忘記帶了?」幹警接過看了看,隨後擺手說:「那就上車,到派出所再叫人給你送證過來。」說完這話,圍觀者有七八個立即慌忙離去,看來都是沒暫住證的,二筒他們垂頭喪氣的上了車,一輛巡邏摩托車開過來,治安員說:「報警的人在那一頭。」指向了夜市裡的一條路,幹警點頭說:「我們現在過去。」張永弟恍然大悟,原來是煤球車的人報了警,二筒他們湊巧的撞上,真是倒霉?
張永弟後來得知,二筒出來後,小店老闆還是拿出了八百,原來六百多出的錢是算在暫住證費上,老闆也不敢再賣假煙了,算是買了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