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五節 故人之情 文 / 火先生
在鄭之柬的授意下，軍事憲兵開始對心懷不滿的軍官們進行清洗，一批平義戰爭中的有功之臣相繼被免去官職，退役還鄉，有的甚至被推上了軍事法庭，以莫須有的罪名關進了監獄。作為已故老元帥的嫡系大將，羅漢更是在這次大清洗中成了眾矢之的，如果不是他當時還握有一定的軍權，而且十幾年的馬上戰功著實顯赫，恐怕鄭之柬第一個要除掉的就是他。饒是如此，軍事法庭堅持認為他是「鳥弓事件」的始作俑者，準備剝奪他的軍權，將其調至後勤部隊。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就在這關鍵時刻，已經積功升至准將，被士兵們譽為「獨臂將軍」的第五師團第一旅旅長賀懷德挺身而出，把責任全部攬到了自己的身上，聲稱是自己一手策劃的「鳥弓事件」，與羅漢毫無關係，一番據理力爭之後，賀懷德終於在法庭上保全了羅漢，而他自己卻從此被送出了軍營，法庭勒令他就地退役，轉回地方。
賀懷德雖然不如羅漢那樣在軍事指揮方面才華橫溢，勇貫三軍，但是一生為人忠肝義膽，正直硬朗，經常濟人於危難之中，待人非常的厚道。在他擔任羅漢的參謀長和旅長期間，第五師團上至旅團長，下至馬伕炊事員，無不對他的為人欽佩有加，讚不絕口。
賀懷德和羅漢自相識之後便意氣相投，互相引為知己，彼此無話不談。每每行軍夜宿深山淺灘，羅漢的中軍帳裡總是秉燭至天明，談笑論英雄，縱橫捭闔，意氣風發。可以說第五師團能夠有今日不墮的威名，與二人的互相尊重，互相扶持有莫大的聯繫。在羅漢最輝煌的崢嶸歲月裡，賀懷德這位比他年長的大哥使他受益良多，尤其是戈壁之敗，他的性命更是賀懷德的一條胳膊換回來的，在羅漢的眼裡，懷德大哥就是尊敬和仗義的代名詞。
賀懷德被驅逐出軍營的時候，羅漢還處於監管期間，待他從軟禁中被放出來時，賀懷德早已經返回故鄉了。返鄉不久，賀懷德因常年征戰所積累下的肝癌突然發作，他為人清廉，手頭並無多少積蓄，而他為之報效半生的國家卻以他犯有嚴重錯誤，軍籍被削為由拒絕予以照顧。賀懷德的夫人曾經詢問過是否可以請羅漢這些老朋友幫忙，但他一身錚錚鐵骨，怎肯替自顧不暇的朋友們添麻煩？終於，連病魔也不忍心讓這位曾名震四海的將軍纏綿於病榻之間，很快便結束了他錐心刺骨的痛苦，待到羅漢從軍監裡出來千里迢迢地趕到他家裡時，賀懷德已經處於彌留的狀態，臨終前只留給他一封書信。
而那封感人至深，至今讓羅漢無法忘懷的書信的結尾就是剛才心狩居士柳無言所念的這首詩。
看著羅漢劇變的表情，柳無言的臉上露出一絲獰笑。利用羅漢與賀懷德令人感慨的手足之情進行心理攻擊是他早已準備好的伎倆，而這首《上古夜話》中的《贈衛八處士》更是他精心準備的殺手鑭。他見奸計得逞，當下更不遲疑，催動身體裡的真力，嘴裡唸唸有詞，一縷夾雜著微微腥臭的邪風從已經變得赤紅的手心處湧出，直刺向羅漢的胸膛。
羅漢「嗯」了一聲，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滾了下來。幾分鐘後，他忽然狂呼一聲，猛地跳起，拔出腰畔的短刀狂舞起來，固若金湯的心靈防線終於在內外夾攻下宣告失守。
柳無言見狀大喜，手心真氣源源湧動，那股若隱若現的邪氣變得有些暗紅起來，嘴裡念頌咒言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漸漸遙控了羅漢的心神。羅漢不斷地露出憤怒、無助、悲哀的表情，臉色青裡透出紫色，眼睛射出瘋狂的光芒。手裡的一把短刀越揮越快，雖然已經不成章法，但是凌厲的刀氣依然呼呼作響，割斷了近在咫尺的柳無言的項上白髮，在他的老臉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心狩居士看著羅漢發狂的模樣，心裡又驚又喜，驚的是這廝果然功力深厚，若貿然動手自己斷無勝算；喜的是他如此拚命搏鬥，定難支撐許久，很快便會脫力而倒，到了那時，自己便是這場爭鬥的主宰了。
羅漢此刻已經完全看不清楚現實的情景，他眼裡不斷浮現著賀懷德、鄭之柬等人的樣子，耳邊也迴響著馬匹的嘶鳴聲，戰火的燃燒聲以及士兵們的慘叫聲，他努力地揮舞著手中的兵刃，彷彿要把那些忘恩負義的賊子鼠輩們斬成肉泥方解心頭之恨。喉嚨裡嘶吼了一聲，羅漢一把將短刀遠遠地擲了出去，然後兩掌運力，拍向身邊的一個黑影。一聲輕微的滑動聲響起，羅漢的手掌堪堪擊中黑影，誰知道那黑影的身體甚是光溜，他的手掌一滑伸了出去，腳下收勢不住，和黑影撞了個滿懷。
「叮」，羅漢的懷裡發出一聲有些熟悉的輕響，他喉嚨一甜，吐出了一口鮮血，抬頭一看，才發現那黑影原來只是亭角的一根圓柱，因為又圓又滑，讓他的手掌擊了個半空，自己才和他撞了個正著。
羅漢傻傻地看著圓柱，臉上露出癡癡的笑容。傻笑了一會兒，忽然一頭靠在圓柱上，低頭痛哭了起來。
柳無言看在眼裡，知道機不可失，悄悄地站起身子，躡足縱了過去。待到羅漢的身後，他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一掌擊向他的後心！
「啊！」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一蓬鮮血瞬間濺了出去，彷彿是一朵妖冶的紅花，綻放得既突然又詭異。
羅漢緩緩轉過身子，臉上雖然仍有幾絲淚痕，一雙虎目裡卻只留下了清醒的神色，手腕後一線銀光在他的指縫裡閃爍著奇異的光芒。羅漢看著面如土色的柳無言，冷冷道：「斬下你的手腕，看你以後還如何使用天魔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