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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29章 皮肉女子才有這樣的情誼 文 / 西紀胭

    早上醒來,秀娥的興致極好,說還要玩幾個地方。果真什麼也不拿走。晚上十二點多,才疲倦地回來。第二天,也一樣。

    「怪了,晚上我又見到那個戴眼鏡的,真像你啊。」她趴過來,瞧著他的鼻樑,「唔,沒有眼鏡壓出來的痕跡……」她思索地搖著頭,「他大概也看見了我,就把拳頭朝我揮揮……」

    「保根沒來,他這兩天不會來了?」

    「可我也該走了。保根讓我自己買汽車票。我對他說,早上有親戚送我,讓他不要請假了。」

    「急啥,就不能再住一天?」

    「又在趕我吧?」她的眼裡,已經沒有了怨氣。她把的四百塊錢拿起來玩。「我永遠不要你還錢,那兩百塊錢就是我們的定情物……你幹嘛非要抹掉這段歷史啊。」

    歷史,他驀然意識到,這是多麼可怕的字眼。

    他又想著那幾個女孩。他不知道,白天還會發生什麼。昨天她們跑到釀皮攤前,每人要了兩碗,如狼似虎地吃完,抹抹嘴唇,抬起屁股就走了。一個女孩回過頭來指著他說,是你請我們的啊,然後給了他一個媚笑。

    「明天我們還來啊。」另一個女孩揮揮手說。

    釀皮攤的幾個夥計,驚異地瞅著保瑞。

    保瑞這時想,這幾個掙不上錢的餓狼再來搗亂,他仍然毫無辦法。她們瘋了,見什麼都想咬一口,自己不是她們的對手。她們在釀皮攤前多說一句話,他就得滾蛋。他願意餵她們,直到她們吃膩為止。只是她們那飢餓的肚子,怎麼會有膩的可能。

    後來,某一天,他請她們去飯館吃飯,上了好幾個炒菜,還有紅燒肉,還有帶魚,還有啤酒。她們吃好了,也喝好了,從此就成了他的朋友。她們後悔,曾經對他那樣。從此,他不時給她們帶去一兩份釀皮。只是,他也瞭解到,秦桔真的陷入困境。她身上有病,很虛弱,動不動就流血,不能再接客,她也沒有任何親人。或許有,不肯說。於是,他每天給她送去一份釀皮、三個餅子,夠吃一天的。他還借給她錢,主動把錢塞給她。她被感動得哭了。她蹲在那裡,給他擦皮鞋。有一天,他離開後,她趴在床上,哭了很長時間。她不知道,怎麼才能報答他。

    有一天,她病了,渾身無力,臉色蒼白。他用自行車把她推到醫院。在醫院門口,她突然跑了。他追上她,苦苦勸說。她昏了過去。他把她抱進醫院,讓她住了院,錢都是他墊的。她醒來後,很吃驚。多漂亮的房子,多明亮的窗戶,她從來沒有住過這樣的屋子。這就是城裡人說的住院。她也住上醫院了。她上天堂了,所以又哭了。見侯保瑞端著吃的進來,她十分不安。他也是個窮光蛋,怎麼能老讓他這樣。而且,她到底得的是什麼病?是髒病嗎?她感到羞恥,感到無顏見他,感到不配讓他這樣。後來得知,得的是另一種病,才安心了一點。

    她在這裡住了七天,做了全身檢查,得知了病情,有了對症的藥,眼前彷彿一下就有了陽光。

    秦桔出院的那天,保瑞借來一輛三輪車,把她接回去。

    一路上,她始終帶著笑,這是從心底裡溢上來的笑。

    「讓別人捎著,快活吧?」他回過頭來問。

    「當然啊。」她朝他點點頭,臉上是燦爛的笑容。可是,她的表情又陰鬱起來。她默默歎息一聲。她的未來,在哪裡呢?

    保瑞在屋子裡放了很多吃的,讓她一星期不要出門,他每天都會來送吃的。他剛一走,她就開始發呆。她不知道,自己拿什麼去還這個人。她又哭了,然後又是發呆。

    後來,有一天,她又去了醫院。上次,她在一個醫生那裡了聽到一個情況,她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她覺得,那醫生就是在給她說呢。醫生瞭解到她的想法,馬上建議她住院做全身體檢,還不許她給別的醫生說明真實情況。體檢結果很好,她可以拿掉一個腎。買她腎的人,跟她見了面。兩個人商量好,只說捐腎。這個人這就付了一半錢,另一半錢,她一割下腎了就付。這個人還說,不管將來移植效果如何,會不會有排異性,都與她沒有關係了。兩天後,她做了手術,把一個腎割掉。出院的那天,另一半錢也拿到了。她把錢寄走,只剩下兩萬元。她每天大吃大喝。

    這一天,她把侯保瑞叫來,把一萬六千元交給他,說暫時請他保管幾天,她要出去辦一件事。

    保瑞沒有想到,秦桔會自殺。當別人告訴他這個噩耗,他簡直不能相信。秦桔給他留下一封信,幾份遺囑,要求把她的骨灰埋在山上,立個簡單的碑,求他每年都去山上給她掃一次墓。

    她說,她不想得上髒病,所以想早點死掉;她也不想看見家裡的親人,所以就這樣死掉。她把家裡的後事全安頓好了,兩個孩子再也不會因為沒有錢而輟學……她對保瑞給她的幫助和安慰深表謝意,她想永遠躺在地底下等待他的看望。那些錢,就作為每次給他的路費和給她買燒紙的錢,以及對他的報答。

    她希望他不要去尋找她的親人。她不想讓親人們知道,她曾經都做過什麼。她想讓親人們永遠覺得,她還活在世上,會於某一天又跟他們聯繫。對於丈夫,她則懷著深深的怨恨,死了也不想見到他。她要求永遠不要告訴她丈夫,她被埋在了哪裡。

    她要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給醫院。她因此會在陰間裡覺得,自己總算給世界做了一件好事,總算對別人有點益處。

    醫生們對這個姑娘讚不絕口。

    給秦桔辦理火化手續很不容易,他又不能請季小虎或張正幫忙。幾個女孩在場面上忙,他在底下出主意,醫院也幫了忙。派出所終於開了自殺的證明。還好,除了幾個女孩,沒有人知道他跟秦桔的關係,他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保瑞在大南山裡找到一塊很美麗的很清靜的地方,把秦桔的骨灰埋了,給她立了一塊漂亮的碑,上面寫著她的大名。

    他和幾個女孩,再次祭奠了秦桔,幾個人在此吃了飯。幾個女孩又狠狠哭了一場。她們對他的態度,發生了更大的轉變,就像小妹妹對尊敬的大哥哥。秦桔在最後的日子裡,也對他百依百順,再也沒有了那種潑辣和尖酸。她們恢復了曾經的面貌。

    他給她們每人兩百元,作為對這前後的酬謝。但她們堅決不要。她們甚至對他產生了敵意。

    「我們窮,但不會要這種錢。」一個姑娘說。

    「你跟秦桔是啥關係?比我們姐妹還好嗎?」另一個說。

    她們這就恢復了以往的凶相。

    「我只是想接濟你們一下,又沒有理由。」

    「我們不會跟你搗亂了,不要再擔心嘛。」

    他一直沒有讓春花知道並參與這些事。他怕春花知道了,會對她自己的命運又傷心起來。

    埋過秦桔,他好幾天都提不起精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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