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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8章 這裡的知識分子沒有獨立意識 文 / 西紀胭

    由於另一名清潔工因病告辭,保瑞把此人承擔的區域也兼管起來。校方並不準備給他增加工錢。他傍晚把校園清掃乾淨,第二天晨掃就輕鬆了許多,有時都可以不必掃。可他還是要掃。有些晨跑的學生很煩他的勤快。他有如一台特別守時的機器,拉著架子車,車裡扔著長掃把、短掃把、鐵掀、簸箕,邁著輕鬆快樂的步子,來到管區,把工具拿下來。人們從窗戶上看見,清潔工在塵埃中小跑,那種節奏和熱情,在這座校園的確不同尋常。

    在他的想像裡,大學校園的清晨本該十分熱鬧:學生在集體跑步,老師在集體做cāo……可實際情況相反,學生不愛晨跑,老師不練氣功。本市很多公共場所,這一時期常見的活動之一,就是操練氣功。每天一到黎明,高音喇叭就會在這些場所的上空又喊又叫,男人如女人一般扭著屁股。遠遠望去,你分不清這些人是男人還是女人。站在跟前,你會發現這些人表情嚴肅之極,就像是在進行一項事關命運的魔術,或靈魂的轉體術……在這座校園裡,表面上沒有任何自發的集體活動。可他發現,知識分子的duli意識,使他們更善於待在家裡獨自進行集體活動。

    眼下,這裡最流行的活動之一,是西瓜皮浴面。這個季節上市的西瓜,都是早熟品種,貴得嚇人。一些人家的窗外,每天都會出現一塊瓜皮。它們是財富的象徵,所以不會被扔得更遠。

    據說,校園裡這一陣還流行另一種時尚,喝尿健身活動。這項活動最早是從日本引進的,本地做了一些改進,給尿液裡加上鮮蜜、白糖或啤酒。他們從來不喜歡天然或原汁原味的東西。有人甚至用尿液加五香粉以及味精,去燉母雞。小報不斷向市民透露這方面的情況,還登載尿液裡微量元素的含量,特別指出這種療法是從現代化了的日本引進的。一些人收集各種年齡段的童子尿。一些教師發表文章,推銷研究成果,把它稱為尿療學。

    的確,這所大學的教師們最持久的熱情之一,就是建立各種各樣的學說,進行各種各樣的發明。計算機系的老師最熱衷的事情,是實現生活中一切領域的自動化。他們發明了能定時預告的儀器,只要在身上背兩星期,它就能掌握你的規律,從此向你定時發出預告,使你的生活進一步規律起來。一次,某受試者在食堂吃飯,儀器喊她去解大便,原因是她一天前在拉肚子。她一時顯得很狼狽。生物系的老師有一陣對夢學有了濃厚的興趣,尋找蘿蔔大蔥與夢境的關係。體育系的老師長期喜歡鑽研的課題是倒步學、劈腿學、甩臂學……這些活動,都需要經費,所以都需要列入省部級、委廳級或系處級科研計劃,課題結束,經過鑒定,就可以參加評獎,獲了獎就有了晉陞職稱的資歷……

    所有這一切活動,把他們與外部世界鮮明地區別開來。到了未來的知識經濟時代,他們才更會如魚得水。不過,也有一些教師對以往的發明創造和著書立說均感到了厭倦,從而投入到非常實際的掙小錢的行動裡,每星期都舉辦各種學習班。

    這天,保瑞戴著紅袖標,去校門外的幾家飯館門前轉悠,指責這家那家沒把門前的衛生搞好。幾家飯館租著學院的房子,便都客客氣氣。過了一天,他又去轉,見菜葉、白酒瓶,仍然扔得到處都是,便火氣不小地找到幾家老闆,跟他們商量。

    「你們沒有精力管好門前的衛生了。這樣吧,你們把所有的垃圾都裝進筐裡,我派人定時拉走。費用嘛,每月各家先出十塊錢。」他不想一下定得太多,否則一開始就會頂牛。看到他們很願意,他放下心。他再次體會到公家單位的厲害,儘管公家單位的工作效率不高,卻浮在社會的最上層,是出領導的地方。自己有一天成為建築承包隊的隊長,也不會有紅頭文件規定級別,就是把建築隊搞砸,也不能調到另一個單位繼續掌權。

    他及時向總務科的頭兒劉雄作了匯報,但沒有說幾家飯館均給了他錢。劉雄對這件事,馬上表示贊同。

    「你既然要管,就得管好。以後有啥事,我們就找你。」

    保瑞便合法地多了一樣工作。「請的人遲遲不來,只好我先兼著。」他拽拽臂上的紅袖標說。老闆們報以歉意的微笑。

    他便開始操作,把垃圾裝進架子車。草地上全是大便,他一點一點鏟出來……他把各餐館門前掃得乾乾淨淨。就連發出濃烈尿臊氣的牆角,也用自來水好好沖洗了一番。即是逢年過節,館子門前也沒這麼乾淨過。餐館老闆過意不去,讓夥計幫著拉了一趟架子車。另一家餐館的夥計,不聲不響地端來洗手水。

    正當保瑞為自己的某些進展有些滿意時,卻出事了。

    黎明,他把分管的區域掃乾淨。上午聽說,下午省上的領導要陪部裡的領導來視察,他上完模特課,把分管的區域又察看一遍,才放心地去了釀皮攤。就在部裡的領導就要到達時,很多地方同時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碎紙片,連辦公大樓裡也是。領導趕緊把劉雄喊去。劉雄又找底下的臨時工。直到領導們的車都駛進院子了,一些地方還在打掃。領導們肯定全看在眼裡了。這件事的影響肯定十分惡劣。一天以後,劉雄的表情還這麼激動。

    「你是唯一擅自離崗的人。」劉雄說。

    保瑞站在那裡,一句話不說。他也沒有任何要說的,他知道問題的嚴重。如果開除他,他也沒有任何申辯的理由。

    「我聽說,你每天下午都擅自離崗。」劉雄盯著保瑞。

    直到這時,保瑞才決定申辯一下。

    「並不是這樣,僅僅是這兩天有事。」

    「這件事會調查清楚。不過,我估計,多半已經沒有調查的必要了,你可能已經被上面除名了。」

    從劉雄的辦公室出來,保瑞並不為自己過分感到沉痛,倒是不安於學院的損失,他個人的損失也許真算不上什麼。命運不該讓他分管那塊最重要的區域。大樓裡的衛生不歸他管,這次也出了麻煩。作案者並不是專門整他。

    還是應該為學院做些補償。他向釀皮攤請了五天假。

    在學生的大量參與下,學院的環境治理告一段落。但暖氣維修又開始了。保瑞主動往樓上背暖氣片。每次都背十片,一次也不休息。劉雄看見他,目光是輕視的。也許因了他侯保瑞,學院本該得到的某個項目得不到了。在部長的眼裡,這所學院的素質並不高。保瑞等著劉雄手下的人要走小白房子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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