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六章 冬至 文 / 邪惡者
午夜已經過去,預示著新的一天的到來。而這一天正是冬至,所以也同樣是冬天的到來。
秋天的枯葉已經落盡,那紛繁的美麗之後終於迎來了那萬物寂靜的終結。
無論多麼美麗的東西終究有一天是要枯萎的,肖知道,美麗只能欣賞,不能挽留。
「你好好呆在床上,不要出來。我去應付。」肖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對溫柔地艾絲說著。艾絲看著肖的雙眼,卻不能看透他的眼神了。
這個男人什麼也沒有問過自己,似乎什麼都不想知道。或者是什麼都知道了,只是因為迷戀著她而不肯承認,一直欺騙他自己呢?從冒險者工會的消息,刺殺公爵時間發生的時間,和艾絲出現的時間做對比,很容易就能想到答案。想必肖也知道,是躲不過了的吧,卻還抱有最後的希望?
即使如此,肖的警覺竟能比的上自幼作殺手的艾絲,這也讓艾絲十分的驚訝——他們幾乎是在同時發現動靜的。
羅蘭一身戎裝,帶了三個騎士出現在肖的院子裡。
「羅蘭啊,這麼晚來找我做什麼啊?」
羅蘭一下子就被肖的語氣震住了。如此的溫文爾雅,如此的風度翩翩。這讓羅蘭不寒而慄。難道真的像情報上說的那樣,是肖窩藏了刺殺公爵的犯人嗎?
「肖,你是被欺騙了的吧。你把那個人教出來,我不會追究的。」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在火把的照耀下,羅蘭看到肖的笑容和藹的如同陽光,似乎可以融化冬季的寒冷。跟隨羅蘭一起來的人彷彿看到了神的美麗,他們開始懷疑情報出錯了。
只有知道內情的羅蘭才會覺得恐懼。那是許多年以前少年的肖才會有的表情,這個笑容中蘊涵著更深的城府,更加拒人千里。當年羅蘭第一次看到肖這個神態的時候也是被深深的吸引住了。但後來他才知道,這個笑容裡面蘊涵了多麼深刻的痛苦。從不知道生身父母的肖便是依靠這個笑容掙扎地在這個世界上活下來的。
肖曾經因為過分的貧窮做過暗殺的工作。身手拙劣的他卻是帶著這個笑容殺了許多人。這個笑容之後,隨著生活的安定下來才漸漸從肖的臉上消失,換上更加冷漠卻看上去令人安心的表情。
「肖,讓我進去搜查一下。」羅蘭說出這話的時候,是非常的痛苦的。他看到肖的表情的時候就知道肖認定今天要和自己成為敵人了,但肖又分明知道根本不是對手的啊。
難道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還比不上一個剛剛和你相處兩天的人嗎!
羅蘭感到十分的傷心。
但他又不可能背叛自己的父親,因為他的名字是羅蘭;比金——被刺殺比金城領主、那個老公爵就是他的父親。
肖還是一臉微笑地望著羅蘭,兩人對峙著。羅蘭的內心在激烈的掙扎。
此時,在屋內的艾絲聽見了吵鬧的聲音,她知道躲不過了,她知道這美好的夢境終究是要醒來了,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她也不想再給肖添麻煩。
若是身體還很健康,艾絲倒是有很多辦法。例如假裝挾持肖。但現在自己病弱的身體根本演不好,她也再不可能裝出完美的凶狠來對肖了。
艾絲隨便的披上幾件衣服,拖著病弱的身體,走了出來。
「艾絲!你怎麼出來了!」肖的語氣慌張極了,兩手搭在艾絲的肩膀上。
這不像肖!羅蘭感覺到。就是這個女人改變了冷漠的肖嗎?
羅蘭看著這個衣衫不整的女人,再看肖那慌張的眼神,氣憤得渾身顫抖。
他感到被肖背叛了。
更讓羅蘭氣憤的是,對肖來說,自己根本比不上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看上去有一種和肖一樣的氣質。現實的差距讓羅蘭更加的惱怒。他已經甚至不去考證這個女人是否真的是那個暗殺者了,下午肖幫他挑選的刺劍已經緊緊地握在了他的手裡。
「我跟你們走。肖什麼也不知道,請不要為難他。」那聲音雖然不一樣,但那語氣令羅蘭覺得彷彿是令一個肖在說話。
這種就是所謂的知音嗎?羅蘭想。也許自己根本不理解肖,也許自己只是喜歡肖的色相,只有這個連感覺都是和肖一樣的女人才更加適合肖吧。他們兩個的確很合拍,羅蘭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算了,肖,你知道沒有希望的。」艾絲輕輕地說,接受一切的她似乎已經不在乎眼前的危機,和肖一樣的坦蕩。羅蘭也發覺他們兩之間的交流可以省略很多的話,他們都能夠知道對方的想法,很有一種默契。
肖看到,即使匆忙地連衣服都沒有整理整齊,艾絲還是把自己送的絲巾紮在了頭上。他如同情人一般地摟著艾絲,輕輕的撫摩著她的頭髮。似乎是故意在羅蘭面前纏綿來氣他。
「其實你買的絲巾我很喜歡。你仍然願意送給一個將死的人吧?」艾絲仰起頭,用細細的聲音問肖。肖從她的表情中終於讀到了一個少女該有的神情,似乎是最後的撒嬌。這話也本來是不用問的——艾絲本來就知道答案,肖也早就告訴了她答案,即使是為了之前的拒絕接受的道歉,也是不必要的——只是因為戀愛中的人喜歡告訴對方自己的愛,也喜歡聽對方訴說對自己的愛。即使是互相都知道得十分清楚。
肖的美麗是平凡的,只是一塊毫無瑕疵的玉石,卻沒有雕琢過的華麗和高貴;艾絲的容貌是蒼白的,就如同一塊毫無雜質的冰,卻不是水晶或鑽石。但被幸福包圍著的兩個人在羅蘭的眼裡卻如同一幅天然的藝術品,呈現在黑暗的背景之上。這更加深了他的嫉妒。
「你為什麼要放棄希望呢?即使只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我也會陪你做最後一搏的。」肖對艾絲發出的每一個溫柔的音節似乎都化成了一把把的尖刀,在羅蘭的心口剮啊剮的。這溫柔中包含的意思卻是最後反抗的敵意。
「肖,不要傻了。你知道沒有用的。現在你的選擇的餘地只是留下一個屍體還是兩個。」羅蘭已經清楚了兩個人的感情,讓他們放棄是不可能的,他只有用肖自己的邏輯告訴他現在的真實情況,希望能夠至少不要與肖為敵。
「肖,對不起。」艾絲用手撐開與肖的身體的距離,讓她和肖能夠看到互相的臉,同時肖的雙手仍然摟著艾絲的腰,「我現在死的話也已經沒有遺憾了。讓我活到人老珠黃的時候反而是一種折磨。我知道你活著會很痛苦,但我卻會很高興。不知道令我高興時你得到的幸福和你繼續活著的痛苦比起來如何?總之,請原諒我最後的自私……」艾絲想要推開肖,肖卻早就預料到了她的動作,加一把力摟住艾絲,兩人的身體再一次貼在了一起。討厭自己老態龍鍾的樣子,這一點上艾絲似乎又和只想活到四十歲的肖一致。
摟著艾絲,肖輕輕地在她耳邊言語:「可是現在你還沒有死。在你死後徇情和為了保護你而拚命是兩回事情。」肖轉過頭去,挑釁得刻意將緊擁的姿勢展現給著羅蘭看:「羅蘭,你死了心吧。你看我喜歡的是女人,我對你沒有任何興趣!沒有人會喜歡像你這樣的變態的!」
剛才只是刀剮的話,羅蘭現在的感覺就像心臟被肖狠狠地捏碎了。他沒有想到原來肖一直也是這樣看待自己的。的確,像自己這樣的變態,肖怎麼會喜歡呢?肖不是女人,他當然喜歡那樣的溫柔的女孩。
羅蘭還在痛苦的時候,他帶領的騎士們聽到肖侮辱自己的隊長,已經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們無法忍受騎士最珍貴的尊嚴一再被人踩在腳下。與此同時,肖從身後拿出兩把短刀,遞給艾絲。那本來就是她的東西。
沒有咒語的延遲,肖的一個火球已經擊中的其中一個騎士所穿的厚重的盔甲,也換來了不小的傷害和短暫的驚訝。
騎士們早就聽說羅蘭隊長的這個「情人」很有一手,雖然什麼都不精通,卻有很多的技能——從繪畫、樂器、貴族禮儀到天文地理、政治風俗,甚至是各種兵器的使用及格鬥技都有所涉獵。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肖還有魔法的天賦,更意料不到,連咒語都沒有聽到就遭到了魔法的襲擊。可當訓練有素的他們馬上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個震驚於同伴遭到魔法攻擊的騎士的脖子已經被艾絲切斷了——快速的簡直沒有影子的動作,準確無誤地找到了盔甲的縫隙。這才讓他們想起了這個身手不凡的殺手當時出現在宮廷中的恐慌。若不是老公爵之間因為睡覺扭了脖子而上了石膏,若不是油燈缺油變得昏暗而使艾絲沒有注意到,若不是當時老公爵正在跟羅蘭漫談,若不是羅蘭反應及時在艾絲刺到石膏動作減緩的瞬間砍到了她的大腿——還被艾絲逃過了致命傷——老公爵不僅肯定會被殺,連他被殺的情況也許也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被發現。而即使被羅蘭重重地砍到了大腿,甚至傷到骨頭,這個恐怖的女人還是順利地逃了出來——順便在路上取走了六個勇敢的騎士,兩個不自量力想要立功的傭人的生命。
被火球灼傷的騎士也馬上向艾絲砍過來,但由於情況突然,來不及選擇恰當的進攻姿勢,騎士重劍又不可能有出色的速度,騎士被早有準備的艾絲躲過,並且被小刀割到了肘關節,握不住的劍滑落的同時就又被艾絲割斷了後頸。
這一套動作對平時的艾絲來說簡直和吃飯走路一樣平凡,完全可以依靠條件反射來完成。但對拖著傷病的身體的艾絲來說,不僅腿部的重傷重新開裂使她根本站不住身體,中了寒毒的她再次暴露在寒風中加上激烈的動作讓她腦袋昏沉,並且一股噁心從胸口傳來,讓她十分的難受。半蹲下身子的她連不立刻倒地都已經是盡了全力。
看到不可失的良機的騎士立刻上前想給艾絲最後一擊,卻完全忽略了肖的存在。肖將一小瓶平時實驗用的昂貴的強腐蝕性試劑扔向騎士,玻璃瓶碎在盔甲上時裡面的液體流了出來,接觸到了盔甲立刻冒起了一股綠煙,盔甲也腐蝕出了一個大洞。騎士感到盔甲熱得如同鍋底,似乎要將他烤熟,想脫去盔甲的時候手接觸到了那種液體,一陣劇烈的疼痛。當他去看自己的手的時候,那隻手已經爛掉了。
「魔鬼!邪惡的死靈法術。」
還沒等他繼續胡思亂想,液體已經接觸到了他身體的其他部位。最終他慢慢地在痛苦和慘叫聲中死去了。
而他的慘叫引來了許多平民的圍觀,但也僅是「安分守己」看看熱鬧而已。而他們看到的是,被激怒的羅蘭終於拔出了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