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三章 背叛 文 / 邪惡者
天還沒有亮的時候,躺在硬質的木板床上的弗雷德麗卡再灰暗中毫無預兆地睜開了雙眼。她彷彿變得十分的敏感,能夠感到空氣中充斥著紊亂而不安的波動。當她披上衣服走到了甲板上的時候,那渾濁而洶湧的海面如同狂暴的猛獸一樣,恫嚇著這個女孩。
女孩萬分驚恐的望著站在桅桿頂端的奧莉西雅,看著那被狂風打散的銀色長髮在空中亂舞。而奧莉西雅平靜地站在那裡,俯視著遠處躁動不安的海面。弗雷德麗卡仰著頭大喊:「奧莉西雅,快從那裡下來!」喊聲在空中輻散。
這時候海盜們也陸陸續續的來到了甲板上,一船的人無助地在那接近黎明卻依舊無限黑暗的天色中。天空被明亮的藍紫色閃電劃開一片光明。混沌的雨點兒落在水面上的聲音在幾秒鐘之內被從淅瀝的節奏改變成了瀑布流水的巨響。
暴雨在打濕人們的衣服的同時,令喧嘩變得更加模糊。而奧莉西雅在數十米的高空微微地運動嘴唇所發出的聲音,卻又為清晰地傳到了耳邊:「要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停在了百米外的海面上,狂亂的水體彷彿又受到了外力的作用,變得更加的不可捉摸。兩股水流在那一點匯聚、抬高,令周圍的水面都低了下去。一個巨大的綠色怪物,從那裡浮出了水面。掛著一道道水幕,它浮出水面的部分比巨大的帆船還要高,相比之下船上的人類是如此的渺小,而站在桅桿頂上的奧莉西雅此刻看來就好像是可以與這個巨大的生物交談的存在。
「如果真的遇上了海怪怎麼辦?」當得知附近海域由於海怪出沒禁航,而奧莉西雅仍然堅持要想辦法去神淚島的時候,弗雷德麗卡這樣問奧莉西雅。
「我沒有想過。」從奧莉西雅得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來她並不是在開玩笑,「這麼小几率的事情應該不會這麼巧讓我們碰上吧。」
弗雷德麗卡覺得她的說法不可靠到了極點,卻也微微地笑了。這樣的小細節也讓弗雷德麗卡感到奧莉西雅是真實的存在,也有敷衍了事的時候,而不像過於完美的萬事都能夠考慮周全的奧西。
事實上,奧莉西雅是確信海怪這種傳說中的東西是不存在的。由於聖海上季節xing的氣候,每隔幾年就會週期性的連續幾個月會突然發生的惡劣天氣,航海者們在朦朧中看到的巨大物體便容易被誤認成海怪。這些「海怪」或許僅僅是一團濃郁的霧氣、一個未知的海島或者是海市蜃樓,真正造成傷害的是***。而從最近幾天清晨天邊的雲彩來看,並不可能發生雷雨或大風,於是奧莉西雅放心地找到了海盜載她們出航。
但奧莉西雅沒有想到,海怪這種東西竟然真的存在!
海怪仰起細長的脖子,發出尖銳的嘶叫。
「左滿舵!全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海盜船上一片慌亂,一隊強壯的男人已經拿起漁叉站在船舷邊準備著。然而從綠皮海怪從嘴中衝出而暴露在外的參差的牙來看,魚叉對於它就如同牙籤差不多。
弗雷德麗卡在甲板上靜站著,迎著風以渺小的身軀傲視著龐大的海怪,死者的右手放在了腰間的劍柄上。她並不是有信心戰勝海怪,只是奧莉西雅還站在桅桿上,只要獲勝的概率不是0%,她就不得不嘗試與海怪戰鬥。
一隻男人的大手握住了弗雷德麗卡的右手手骨:「不要衝動。」
弗雷德麗卡斜仰起頭,看到了那張她完全沒有好感的臉。雖然年輕俊朗,又帶有成熟的滄桑感,也知道了奧莉西雅和他並不是那樣的關係,但單是吻過奧莉西雅這一條,弗雷德麗卡就需要頑強的意志來克制自己殺人的衝動了。
不過弗雷德麗卡最終還是沒有動。有時候連她的父親艾恩賽德都會對這個年幼女兒的過分冷靜感到害怕,在貴族的宴會上,她可以微笑著面對那些私底下恨不得親手殺死的傲慢的貴族。一般的成年人都無法做到如此的不動聲色,而那一年弗雷德麗卡才剛滿十歲。
弗雷德麗卡的雙眼緊盯著狂吼著的巨獸,她清楚,即使加上自己一個上前準備搏殺,海盜對抗海怪的戰局依舊不會改變。奧西曾經對自己說,戰士是靠力量和勇氣作戰,而不是理智,因此狂戰士是戰士中最強的;而魔法師更多依靠的則是智慧,失去了理智的法師只是一堆受了chao的火藥。而作為魔劍士,需要的更多的則是法師的冷靜,如果無法在正確的時候使用正確的魔法,在同等情況下魔劍士絕對無法戰勝一個劍士。而在軍隊中,法師的位置更多的也是指揮官,而不是火力強大的弓箭手。
海怪的弱點是什麼?
但弗雷德麗卡的思緒卻突然被打斷,海怪劇烈地向海盜船俯衝過來,投擲的漁叉觸到它堅硬的鱗甲紛紛掉落向海面,絲毫起不到作用。而海怪劇烈的動作所激起的巨浪沖向甲板,卻衝倒了站在船舷邊的海倒,他們隨著水浪沖倒了船艙的牆壁上,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在甲板上蜷縮起身體。
站在甲板上一動不動的弗雷德裡卡和那斯任由海浪打濕衣襟——但這已不是冷靜,而是一片空白的頭腦。因為弗雷德麗卡看見,海怪那滿佈獠牙的大嘴是明確地以站在桅桿頂端的奧莉西雅為目標的!
弗雷德麗卡一時完全失去了判斷力,只聽得風聲水聲在耳邊劃過,那雙被睜得滾圓的雙眼在一張可愛的女童的臉上,令人體會到獨有的可怖與戰慄。
但預料中的衝撞並沒有到來,海怪的動作僵硬地停住。它的臉幾乎緊貼著奧莉西雅,只要少女伸起手臂就能碰到海怪巨大的鼻子。海怪雙眼之間的距離比奧莉西雅的身體還要寬好多,那兩隻比奧莉西雅得腦袋還要大的黑洞洞的小眼睛詭異地朝奧莉西雅望著。
弗雷德麗卡這才聽清淡淡的歌聲從桅桿上傳來,覆蓋了傾瀉在海面上雨水的聲音,覆蓋了甲板上的男人傷痛的呻吟,覆蓋了驚恐、覆蓋了黑暗、覆蓋了混亂,伴隨著海平面上的一縷微光變得如此清晰。
即使那只是輕聲的吟唱。
那曲子沒有歌詞,就像是從內心深處發出的單純的嗓音,又如同嬌貴樂器的演奏,散發著和諧的美麗光彩的優雅曲調,又像是向魔鬼獻祭純潔少女的古代祭祀中的詭異禱文。那音樂中彷彿散發著魔力,能夠平復人們內心的創傷。風雨也變得柔和。
海怪撤回了身子,變得不再狂暴,就好像只是在靜靜聆聽著美妙的歌聲。奧莉西雅站在桅桿頂端,弗雷德麗卡看不清她的表情。船身隨著變得輕柔的波濤而震盪,奧莉西雅卻連絲毫的顫抖都沒有。甲板上的海盜們仰望著桅桿頂端的奧莉西雅,就好似在膜拜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
「我曾聽說人魚會用歌聲來控制海怪,襲擊捕撈過渡或者污染海域的過往船隻,但想不到『人魚之歌』會真的存在。」身後的男人在喃喃低語。奧莉西雅的歌聲令弗雷德麗卡憶起奧西所說過的話:有時候龐大的知識本身也會成為巨大的力量。
但弗雷德麗卡根本搞不清現在的狀況,或許連她也因那呢喃的歌聲而陶醉。很多的時候,她總是不得不承認,自己還只是一個小孩。
那個綠色的龐大巨獸已經轉過身去,以深海為目標前進。一直在弗雷德麗卡身旁黑衣男子卻不知道何時已經不見,再一次看到他是在海怪光滑的頭頂上發現的。
男人單膝跪在海怪的頭頂上,一手握著在劍鞘中的劍抵著海怪的皮膚,另一手的整個手掌直接貼在了海怪的鱗片上。海怪似乎又變得躁動起來,奧莉西雅的歌聲也失去了效用。那淡雅歌聲如同被車輪碾碎的芳香花瓣,在奧莉西雅停止了歌唱之後漸漸消散在了空中。
海怪又轉身面向了海盜船,它十分的不安卻不敢亂動,好像擔心自己頭頂上的黑衣男子掉下去一樣,只是身子有些微微的顫抖,那雙烏黑的雙眼在細軟下來的雨中搖曳著,似乎在表達著什麼?
那是什麼?
弗雷德麗卡不敢相信,她竟然從那只巨大的怪物眼中讀到了恐懼!
「奧莉西雅,你果然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弗雷德麗卡能夠勉強聽清黑暗的上空中男人和奧莉西雅的對話,「在救援羅蘭失敗之後,我成了一個黑袍獵人,雖然之前我也一直幹著獵殺黑袍的事情,但真正的黑袍獵人本身也是黑袍——他們做做的事情和邪惡的黑袍沒有什麼區別。但想不到這次我的獵物竟然會是你。」
弗雷德麗卡站在濕潤的甲板上,看著不明朗的天空。即將升起的太陽又被一片烏雲完全地遮蔽。
現實果然和英雄小說不同,龐大的怪獸的出現並不是為了體現主角的勇氣與力量。弗雷德麗卡也曾想,小說中那些無故襲擊港灣和船隻的海怪根本不會得到任何好處,還要冒著被殺的危險,為什麼要突然來擋住船的去向呢?
果然是由人控制的。
但為什麼那個男人的最後一句話讓人感覺他也不過是一個牽線木偶?他不得不獵殺別人賜予的獵物嗎?這令弗雷德麗卡想到了從剛才醒來就一直不明去向的塔那托斯,她那過分鬆散的契約並不限制她離開契約人。
奧莉西雅卻沒有回應,只是以一種平靜的眼神望著「黑袍獵人」。
「奧莉西雅,你不要輕舉妄動。我現在有一船的人質,船上還有你那個小妹妹。」
他在害怕。他在害怕著奧莉西雅。即使她現在只是一個毫無力量的纖弱女孩,連爬到桅桿頂端的簡單動作都會令弗雷德麗卡擔心的纖弱女孩。但那種陰鬱的眼神,即使是在極端的弱勢下還像是在嘲笑一般,如同在地窖裡放置了太長的時間而變質發臭的陰暗個性,足以給人巨大的壓力。
但那毫無作用。甲板上的弗雷德麗卡也無能為力,由於過分的排斥「交易」,到了緊要的關頭弗雷德麗卡反而想不到用何種交易能夠戰勝騎著巨大海怪的實力不明的男子了。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毫無反抗能力的奧莉西雅落到了那個性格惡劣的黑袍獵人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