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九章 告白 文 / 邪惡者
夕陽通紅的光芒懶洋洋的撒在了山坡上,輕輕的托起自己身體的是軟綿綿的草皮。弗雷德麗卡緩緩睜開雙眼,好像睡了很久的感覺。陽光也一樣灑在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正午的威力的,反而讓人感到十分溫暖。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身邊的不遠處,黑色的皮衣與白色肌膚無差別地被染上了一層紅色,只是一個是厚重穩健的緋紅、另一個是朦朧夢幻的桃紅。
一覺醒來的感覺是那麼美好。
察覺到弗雷德麗卡的醒來,那個人緩緩地將臉轉了過來,一陣清風吹拂而過,少女柔美的黑色長髮隨風舞動起來,那種飄逸的感覺配上令人安心的和諧笑容,可以說是攝人心魄。
「奧莉西雅?」塔那托斯得臉上是絕對不可能出現那麼令人愉快的笑容的。
少女點了點頭,向弗雷德麗卡靠近了點兒,關切地望著弗雷德麗卡。
弗雷德麗卡不知道已經和奧莉西雅分別了多久,奧莉西雅連頭髮的顏色都已經變得和塔那托斯一樣了,不過那沉默寡言的性格似乎還是沒有改變,那種熟悉的無言的關懷再次回到身邊,弗雷德麗卡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安心,之前的種種不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奧莉西雅得有手輕輕地貼在弗雷德麗卡的額頭上,左手放在自己額頭上,比較著溫度。不一會兒,臉上露出了安心的神情。
弗雷德麗卡的臉頰微微泛起了紅暈。她不明白為什麼,奧莉西雅總是毫無表情的臉,在近距離仔細觀察的時候,卻是那麼瞬息萬變。或者自己過去認為奧莉西雅冷漠,只是因為被表象所迷惑,而並不瞭解真實的她呢?
弗雷德麗卡勉強地用雙手支撐起身體,坐了起來。全身的筋骨就好像是被從墳墓中重新挖出來的一樣,即使只是小小的動作,也發出了「嘎吱」的聲響。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剛剛醒來的弗雷德麗卡一邊聲音微弱的問著,一邊把蓋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披回了奧莉西雅單薄的身上。
「和風之月七日,海盜船上分別的兩個月之後。」奧莉西雅的語氣依舊是像從前那麼冷淡,但弗雷德麗卡發現那似乎竟是由於羞澀所導致的。奧莉西雅輕輕的抿了抿嘴唇,雙眼有意無意地躲開了弗雷德麗卡的目光,視線不安地在弗雷德麗卡的鼻子、嘴、和臉頰周圍遊走。
奧莉西雅是出人意料的不懂得與人相處呢,所以即使是普通的交談,也令她如此的不自在。這讓弗雷德麗卡徒然生出一種貪玩的心理。她用左手的手背輕輕撥開奧莉西雅的頭髮,撫摸她的臉龐:「是你救了我嗎,奧莉西雅?」
在弗雷德麗卡的刻意控制下,兩人的臉湊得相當近,就好像情人一般親密。奧莉西雅的眼瞼微微下垂,這個讓大陸上所有人聞風喪膽的黑袍法師正被一個十來歲的女孩調戲,而這個女孩正是自己——弗雷德麗卡一想到這個景象就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我本來是要去救你的,但到那裡的時候你已經自己離開了,找到你還花了很大的功夫。」
弗雷德麗卡這下似乎有了一點兒印象。她看了看自己的那只所謂的「死神的右手」,發現竟然大了整整一圈,和自己這副幼小的身體相當不符了。她只記得當時不知被綁在哪裡的自己趕到周圍的一切都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便輕易地擺脫了「自己」的束縛,然後便一無所知了。也許之後就失控了吧,看來塔那托斯的「契約」並不那麼簡單。
「我的身體本身對於探測魔法來說就應該是個很明顯的標記了吧,」弗雷德麗卡望了望自己的右手,「找到我應該不會太麻煩吧。」
奧莉西雅卻面有難色的支吾了起來:「其實……探測魔法真的……很有技巧性的……技巧並不是那麼容易掌握……」那個連女孩子的生理期都可以大方地說出來的奧莉西雅竟然為自己不能控制好探測魔法而感到慚愧了,確實是一個奇怪的傢伙。而她的魅力也正是由此體現出來的,這令弗雷德麗卡感到她特別而神秘,能夠讓人產生一種去瞭解她的渴望。
「奧莉西雅,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裡?我很想念你。」
紅彤彤的落日漸漸地沒入地平線,遠方的天空中卻依舊殘留著五彩的光暈,夢幻般的絢爛,卻又像弗雷德麗卡的語氣一樣捉摸不定。側身坐在山坡上的兩人卻因為沉浸在談話之中,絲毫感覺不到飢餓。
「原先是打算去神聖公國瞻仰塞西莉婭像的,但由於沙之結界的關係,不得不率先進行大陸上其他地點的巡禮,現在神聖公國的塞西莉婭像就是巡禮的最後一站了。正打算去那裡的路上,聽說你有麻煩,就過來了。」
「奧莉西雅,你進行那個巡禮究竟是為了什麼?」弗雷德麗卡剛剛醒來的好心情也因為提到了這個不明原因的「巡禮」而被破壞掉了,她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臉轉向了落日的方向。
奧莉西雅也轉向了天邊那片紅彤彤的雲彩的方向,鮮紅的色彩無差別的映在了兩個女孩的臉上,但由於角度的不同,弗雷德麗卡得臉色顯得暗淡,而奧莉西雅卻好像是望著朝霞。「那是我的反抗。」奧莉西雅的聲音不高,但語氣中卻透著堅定,彷彿在憧憬自己的夢想一般,眼中透著神采,「你也許不知道,我在成年之前,完全是在痛苦中掙扎著度過的,當生活中與安定下來之後,我本以為可以就此安定的生活下去的時候,塔那托斯地出現令我的後半生就好像在她安排好的曲折的道路上艱難的前進著。她對我就好像牽線木偶一般,隨意的改變我的外貌、我的性別、甚至我的人格,又隨時可以像對待一個膩煩了的玩具一樣隨手拋棄,但現在我要按照我自己的意願行事。為了自己所愛的人,我要通過巡禮得到能夠與她抗衡的力量,將這個從地獄深處來的惡魔消滅。這樣,奧西就可以回來了。」
終於,太陽暮年殘餘的光輝從這片大陸上完全的消失,天空變成了一片黑暗的幕布,如鉤的彎月不知何時已經狡黠地登上了夜晚的舞台,那美麗而孤獨的形象不由地令人感到憐惜。天上看不見雲,但星光還是遲遲沒有出現。
弗雷德麗卡低著頭,朦朧的月光只是照亮了她的額角和側臉,她的表情被深深地掩藏在了陰暗中。奧莉西雅依舊遙望著遠方,月光下憧憬著的樣子更加的美麗,但弗雷德麗卡卻覺得這個人不是奧莉西雅——她現在只是奧西的亡魂,她口口聲聲說著要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事實上卻是在為了那個已經不復存在的奧西而活著,殺了塔那托斯卻葬送了自己的靈魂,那奧西重新出現在這世上又有什麼意義?弗雷德麗卡無法理解。但到奧莉西雅帶著憧憬的目光望著遠方並說出「為了自己所愛的人」的時候,弗雷德麗卡的身體還是微微地震了一下。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奧莉西雅,你喜不喜歡我。」弗雷德麗卡的聲音低得嚇人,如若是在夏天絕對不可能從曠野上的蟲鳴聲中分辨出來。幸好現在的季節已經沒有什麼蟲子了,奧莉西雅才在這安靜的曠野上把那個聲音微弱的語句聽得真切。她奇怪的望著低著頭的弗雷德麗卡,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會這麼問。
「喜歡。」奧莉西雅說。
「那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呢?」
這一下奧莉西雅還真被弗雷德麗卡給難住了,她表情尷尬地側著臉望著弗雷德麗卡:「問為什麼喜歡……這個……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吧,弗雷德麗卡不是一直在我身邊嗎?當初奧西不是因為喜歡弗雷德麗卡才把弗雷德麗卡留在身邊的嗎?」
原來是因為奧西喜歡弗雷德麗卡,奧莉西雅才會愛屋及烏地喜歡弗雷德麗卡的。弗雷德麗卡突然覺得自己十分的可悲,自己竟然只是被當作奧西的附屬品看待。「奧莉西雅真的很喜歡奧西呢。」弗雷德麗卡故作輕鬆地說。而自己會被奧莉西雅重視,竟然還是托這個——情敵——的福。
「是的。」對於這樣的事情,奧莉西雅卻絲毫不感到害羞,她的微笑將剛才的尷尬一掃而空,弗雷德麗卡卻連強裝的笑容也無法展現。
「奧莉西雅,完成巡禮之後你有信心戰勝塔那托斯嗎?」弗雷德麗卡弱弱地問,她依舊沉著臉,但由於夜色的掩護以及奧莉西雅的遲鈍,她的異樣並沒有被發現。弗雷德麗卡是親自體驗過塔那托斯的強大的,雖然只是對著她擺出了進攻的姿態,但也可以粗略的分辨出,在弗雷德麗卡還沒有妖刀的時候,奧西與她戰鬥是輕易的戰勝了她,而拿到了妖刀之後的弗雷德麗卡,甚至還不能讓塔那托斯真正地開始「戰鬥」。
「勝率非常小,但不是0%。」這是塔那托斯的姐姐亞蒂密斯所作的估計,奧莉西雅也覺得那是比較客觀的評價。但是既然要和塔那托斯作對,奧莉西雅就是抱著能夠抓住那極小的勝率的希望去挑戰的,如果在戰前就認為自己死定了,抱著必死的決心去挑戰塔那托斯的話,是絕對沒有可能勝利的。
不過有些打算還是不得不作的。
奧莉西雅站起身,拍去了沾在身上的草屑泥灰:「原本我還擔心,也許弗雷德麗卡自己並不知道,弗雷德麗卡是多麼的可愛——我們的王子殿下會被弗雷德麗卡迷住也並不是空**來風的——像這樣美麗的女孩長大以後如果不想成為男人的附屬品的話,緊緊依靠智慧和洞察力是不夠的。」奧莉西雅就好像在說自己一樣,「必須擁有能夠自我保護的力量,因為女子duli就好像黑袍一樣,是少數,是異類。不過從不久前的表現來看,我們的弗雷德麗卡即使我離開也不必擔心了。」
奧莉西雅卻沒有聽到弗雷德麗卡作聲回應,當他回過頭去看的時候,卻發現了一雙含著淚水的雙眼,她眸子已經從失控狀態的白色變回了藍寶石一般的動人狀態。奧莉西雅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的語氣太像一個即將上戰場就義的戰士了。他匆匆忙忙的重新蹲下,扶住弗雷德麗卡的肩膀,另一隻手幫她擦起了眼淚。她是在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匆忙的道歉:「對不起,弗雷德麗卡,我說錯話了,對不起……」
弗雷德麗卡卻只想哭。「我只是一個小女孩,感到傷心就應該哭,沒什麼不對。」她這樣想著,眼淚像泉水一樣湧出來。看到奧莉西雅為自己手忙腳亂的樣子,弗雷德麗卡更無法停住了。
「弗雷德麗卡,沒關係的,我會盡力的。我知道我是拖著奧西的身體一起去冒險的,但你想想,如果我不冒這個險的話奧西根本無法回來對不對?」奧莉西雅很快發現自己根本不會安慰人,她說不出「一定能還弗雷德麗卡一個奧西來」這類的謊話,「我知道弗雷德麗卡一直喜歡奧西,你可以想這次奧莉西雅成功的話奧西就回來了,如果失敗的話就當死了個情敵……」奧莉西雅本來想說個笑話來緩和氣氛,但結果只是令她將自己的幽默細胞給一併否定了。
弗雷德麗卡哭得更加大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