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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四章 文 / 邪惡者

    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也是一樣的千頭萬緒。但對於弗雷德麗卡來說,就好像擊打在佈滿裂痕的玻璃窗上的雨點,不用說無法讓著玻璃的碎裂成都更加嚴重,即使是映在玻璃窗上的景象,也一樣的模糊不清。

    弗雷德麗卡後來才無法迴避地知道了凱瑟琳的死是被威廉用來討好自己或是奧西的。但無論她自己怎麼想,或者是別人怎麼看,弗雷德麗卡作為奧西的附屬品的事實已經無可辯駁。當奧西不知什麼原因不顧瓦姆派爾的反對而應威廉的邀請幫助吸血鬼進攻人類的時候,弗雷德麗卡也一樣跟在了他的身邊。那只是一種慣性,一種不需要思維的生活。塔那托斯之後也沒有再出現,這也讓弗雷德麗卡失去了唯一的慰藉。

    或者那也已經不是她所認識的奧西了,或者她再不需要去理解其他的人了,總之,弗雷德麗卡無法理解奧西的想法。他為什麼要幫助吸血鬼,他現在想要做什麼,弗雷德麗卡都不想知道。但前些天奧西和一些吸血鬼們關於戰術安排的一個爭吵,卻還是存在於弗雷德麗卡的記憶之中。她只是在一旁看著,卻什麼也沒有聽進去。但她還是幾乎可以肯定,昨天白天人類軍隊的偷襲成功,顯然是由於在那場爭吵中少數服從了多數,奧西服從了吸血鬼。

    弗雷德麗卡隨手拿起了妖刀戰魂,從破敗的帳篷之中艱難的走了出來。過於刺眼的陽光讓她一時間無法適應,她伸起手阻擋,眼睛還是瞇縫了起來。四周到處都是殘骸。那些馬車,原先是有著用來遮掩陽光的厚重綢緞,並用名貴的魔果木架構起來的,現在已經和亞麻布與枯枝斷木淪落到了相同的下場。被陽光灼燒成灰燼的吸血鬼和佔滿血污的人類的屍體,吸引來了禿鷲和渡鴉,它們卻還因為沒有散盡的殺氣而遲遲不敢落下。

    現在,只剩下弗雷德麗卡獨自一人了。——或者說,現在的弗雷德麗卡即使是從位於天上的大神的角度來看,也終於是獨自一人的了。

    一陣清風吹過,掠起女孩拖沓的長袍,用戰場上的沙土蒙昧了視野。一個黑色的人影在風沙的盡頭出現。

    那是一個抗著長劍的青年男子,身上穿著曙紅色的軟甲,嘴裡叼著一根乾枯的稻草,一副吊兒郎當的傭兵打扮。一條紅色的頭巾紮在了他的頭上,腦後留下了兩根紅旗一樣的帶子。他四下打量了周圍,嘴裡嘀咕著:「糟糕了,又遲到。」不過因為從戰場的殘留來看人類並沒有慘敗,讓傭兵放心不少。這時候,遠方一個模糊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件長袍所包裹的軀體,是那樣的稚弱,在燃有血腥的戰場上,在呼嘯而來的狂風中,卻絲毫沒有顫抖。傭兵慢慢地走進,那漠然的蒼白臉龐變得越來越清晰,在這張寫滿了痛苦的白紙上,卻也沒有絲毫的顏色。她用右手抱著一柄輕劍,在風沙中孤獨的站立。——那還只是一個很小的女孩。從女孩講究的穿著傭兵可以看出,如果不是戰爭,女孩本應可以和父母一起平靜地生活在一起,但這一切現在都化作了泡影。魔物摧毀了她的家園,殺害了她的親人,將她一人孤單的留在這個世上。傭兵可以想像,吸血鬼們是如何將人類的少女向飼養牲畜一樣抓了起來,等到需要的時候用來解渴。他也知道,這樣的存活對少女來說是多麼的不幸。

    傭兵走到了少女的面前,他的身影遮住了照耀在少女身上的熾烈陽光。但少女依舊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絲毫沒有反應。傭兵輕鬆的心情已經蕩然無存,嘴角耷拉下來的稻草終於掉落在地上。從周圍的折斷的旗桿以及污穢的屍體傭兵就可以想像當時的戰鬥是何等的激烈,那些景象對於一個少女來說是在太過激烈。這些讓她的神經變得麻木。

    少女擁著一頭金色的長髮,美麗柔順的又如流水一般,那雙漠然的雙眼是藍寶石做成藝術品,白皙的肌膚如同洋娃娃一般精緻,可以想像她長大之後會是什麼樣一個美人。但戰爭卻將她變成這幅癡癡呆呆的樣子。也許這樣活著對她來說反而是一種無法背負的痛苦吧。

    傭兵揚起手中的劍,重重地落下。但劍刃到了少女的肩膀,他卻再也沒有勇氣向下揮斬了。那雙碧藍色的眼眸望著他,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怒,甚至連祈求死亡的神情都沒有一點。她是那樣的堅強,就好像是在鏡中所見到的自己,而不是一個無助的女孩。那雙纖弱的手臂顯然沒有揮劍的力量,而一個女子的小小的胸膛又怎麼可能裝的下一個男人的勇氣?但傭兵確實是看到了,從那雙眼中看到了!

    他的勇氣已經被耗盡。他還沒有偉大到為了替一個可憐的人從這個世界上解脫而背負一生的悔恨,他沒有絕對相信自己判斷的自信。他長談出一口氣,終於把劍狠狠地插進了泥土中。

    傭兵在少女面前蹲了下來,撓了撓頭皮,對著眼前的少女作出了一個他自認為十分和藹的笑容:「呃,我叫齊,是一個流浪的傭兵,你呢?」

    弗雷德麗卡只是看著他,什麼話也沒有說。

    齊蹲在那裡很久,卻只是看到少女不時地眨了兩下她那迷人的碧藍色眼睛。他尷尬的笑笑:「沒關係,我也不記得我原來的名字了……當然你的情況大概和我不一樣。呃……難道是你已經不能說話了嗎?那也沒關係。要不要跟我一起來?」齊向女孩伸出了一隻手。女孩還是用那雙靈動的雙眼望著他好久,但這一次,女孩最終將那只稚嫩的左手放在了他的手上——雖然她的右手還緊緊地抱著那把劍。是感到了害怕?還是因為那劍親人的遺物?齊站起身時,不及多想,卻多了一種誘拐少女的感覺。

    這裡是萊特公國的地界。與達克公國長年的戰爭搾乾了這個生命女神虔誠信徒的血肉,因為缺乏青壯年的勞動力,它的土地大片大片的荒蕪,它蘊含著豐富的礦產資源,卻因為缺乏先進的鍛造技術,不得不將礦石運到帕波爾公國交換武器的成品,這裡的沒落貴族的生活甚至比不上帕伯爾公國大城市中的乞討者。而現在,又加上了吸血鬼的侵犯,更是在這個可憐的國家血淋淋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當齊把弗雷德麗卡帶進城市的時候,女孩又想起了和奧莉西雅一起拜訪的冥王神廟的遺跡——這兩者無論哪一個,都堪稱廢墟。

    「霍洛城已經毀滅了,若不是帕伯爾公國派來的討伐吸血鬼的援軍,整個城的人都得死。帕伯爾皇家騎士團——就是昨天突襲了抓住你的那對吸血鬼的部隊——戰鬥力確實強大,但常年處於戰爭中的萊特竟然已經淪落到要依靠外國的軍隊才能支撐的地步,實在十分可恥,你也這樣認為吧?」齊用痞子式的聲調這樣說的時候連頭也沒有回,顯然沒有期待少女的回答。

    齊帶著弗雷德麗卡從一條幾乎沒有什麼行人的石路走過,路的兩旁都是已經倒塌了的稻草屋,廣場上還有一座被攔腰截斷的生命女神像。只有路的盡頭那一座灰黑色的教堂還算完整。齊推開了教堂門的時候,教堂裡所有的人都轉過來看著他們兩人,那些人的眼中流露出了敵意。城裡大多數流離失所的人都已經聚集到了這裡,依靠教堂的接濟過活,現在還沒有到分發午飯的時候,但一個生面孔的到來意味著每一個人所分得食物的減少的事實是不會因此而改變得。

    齊環視了一下四周,引弗雷德麗卡來到了一張長椅前面:「你已經餓了吧?現在還沒有到吃飯的時間,你現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出去找點吃的。」但換來的只是沉默。「算了,你喜歡站著就站著吧。不要亂跑,讓我能找到你。」

    在這個時代,黑死病的蔓延就好像惡魔的觸手,不經意之間就可以造成大片的死亡。但事實上,殺人率最高的卻不是黑死病,而是貧窮。當物質的匱乏到了連最基本的生活都無法維持的地步,無論誰都不得不面對死亡女神的微笑。而這樣的情況是如此的普遍,以致黑死病也只能享用著從貧窮的嘴邊落下的麵包屑。那些還活著的人拚命的在貧窮之中掙扎,神父門低聲地訴說神所降臨給世人的考驗:能夠通過考驗的人將被接納進入沒有憂慮的樂園,在考驗之中墮落的人則會被打入最深層的地獄——那裡燃燒著永遠不會熄滅的火焰。於是那些在考驗之中從來沒有放棄神父們的神的人在那些陰暗的角落陸續被接到了「樂園」之中,而那些被神遺棄了的羔羊們則在另一些陰暗的角落大口的啃嚼著他們用惡魔的手段得到的發霉的黑麵包。

    這是另一個正在接受考驗的人,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銀質的戒指放到了當鋪高聳的櫃檯上,櫃檯上的老人伸出了三個手指。男人神情緊張地爭辯了起來。但當老人戴上了一雙玻璃鏡片又仔細地看了下之後,依舊無奈地搖了搖頭。

    當齊拿著用母親留給她的銀戒指換來的三枚銀幣買了兩隻黑麵包正向教堂走來的時候,一個萊特公國的白衣軍官證在教堂之中巡查。他手中拿著一個蠟黃的酒葫蘆,每走幾步路就往嘴裡灌上幾口酒。他醉醺醺地一搖一晃地在教堂裡踱著步子,周圍的人都不得不給他讓出一條路。他一腳踢翻了一個中年男人放在地上的一隻瓷瓶,男人站起身來瞪著他,卻又不好發作。於是他狂妄的笑了兩聲。他又不顧一個婦人厭惡的表情用手撫過她的臉龐,還跌跌撞撞的撞翻了一個老頭。最終他的視線停留在了一個生面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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