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五章 文 / 邪惡者
身邊的寂靜被那個跌跌撞撞的身影粗魯的打斷,弗雷德麗卡沉默地俯視著這種無力。
「你是一個還沒有死的人。」這是塔那托斯在離開之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直到這時候,弗雷德麗卡才第一次感受到了「死神」的恐怖並不是像之前塔那托斯所表現出來的狡黠和妖媚。
還沒死的人。
當奧西還不曾是奧莉西雅的時候,有天夜裡他曾經一邊用潔白的手帕擦著沾在手上的盜賊團的鮮血一邊對弗雷德麗卡說:「我在精靈圖書館自學死靈法術的時候曾經看到有兩種十分類似的傀儡術,它們所製造出的傀儡一種叫『半死者』,一種叫『半生者』。當時我十分的迷惑,既然這兩種傀儡的身體一樣是一半死一半活的,為什麼會有兩個不同名字。弗雷,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想大概一個是死了一半的活人,另一個是還有一半沒有死的死人。」當時的弗雷德麗卡只是稍稍想了一下就作出了回答。
「你果然是個天才!」但當時奧西的眼瞼低垂著,只是專心看著自己手擦著血跡,看上去十分的陰沉和認真,「但死了一半的還是活人嗎?而既然有一半沒有死的,那還是死人嗎?」當時的弗雷德麗卡聽奧西那麼一說,覺得兩者又都是一樣的了。
面前那個一臉猥瑣的白衣軍官在弗雷德麗卡看來就如同粘土怪一般的噁心,但對於一具屍體來說,這樣的材料卻可以預見地會成為完美的藝術品。弗雷德麗卡原可以選用最簡便的方式完成把一砣垃圾變成一件藝術品的過程,但她只是用不悅的神色望著他,就像任由一隻可恨的蟑螂在自己面前張牙舞爪卻不能一腳踩死。
弗雷德麗卡用那只沒有觸覺的冰涼的右手緊緊抓住了妖刀,由於那隻手臂質量的淡薄只能讓劍靠在懷裡,呈現出抱著的姿態,看上去有些怯懦。
那張猥瑣的臉湊近到她面前,於是又一股惡臭的酒氣開始在周圍瀰漫。弗雷德麗卡對這股氣味沒有感受,卻也不得不承認那感官上的惡臭。有時候心裡對外界的感官起了很大的作用。弗雷德麗卡還清晰地記得,奧莉西雅與滴酒不沾的奧西不同,是相當喜歡偶爾喝一點的。但當時的弗雷德麗卡反而覺得被淡淡的酒氣所圍繞的奧莉西雅也是十分可愛的。
那張嘴巴竟然還張開了。「小姑娘長得不錯,但我好像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你。」那個白衣軍官又看到了弗雷德麗卡懷裡的妖刀戰魂,「你手上的那把劍好像不錯。告訴你吧,現在是戰爭時期,所有的武器都是要充公的。快拿過來給我。」
弗雷德麗卡一動不動。她知道已經死去的自己對這一切都沒有感受,但卻無法忽略,她知道有些東西是指的厭惡的——雖然只是知道。如果這些知道可以解釋為身體的條件反射的話,那她沒有拔出妖刀用條件反射來解決問題則是她還沒有死的無可辯駁的證據了。在下一瞬間,弗雷德麗卡便不得不用自己的神志來阻止身體條件反射的反擊動作,於是便讓那個醉鬼在臉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倒退出許多步。
「哼,到現在還擺出一副貴族的架子來,你以為還會有人怕你嗎?把那劍交出來。」弗雷德麗卡畢竟還是個小女孩,身體並不十分強壯,那一巴掌讓她臉上已經有了紅色的指印。「信不信我把你抓到異端審判所去!」當這個醉醺醺的軍官提到了這個機構之後,所有人都想弗雷德麗卡投來了同情的目光。真理之神瓦瑞帝絕對不會想到,他在人間的信徒們為了懲罰邪惡者所設立的機構竟然已經代替十惡不赦的殺人魔王,成了嚇唬淘氣小孩的工具。那些剛才還在為食物分配問題而擔心的善良的人們一聽到了這個詞語自然而然地就和女孩至少是精神上同仇敵愾了。因為這些年來,像弗雷德麗卡這樣的真正的異端,實在是異端審判所的稀客。
「我們要相信我們萬能的神,他對於世間的一切都是公正的,他一定會接納善良的人們上到聖潔的天界之中。」神父還在一邊麻木而富有諷刺意味的宣講著。
「住手!」齊終於抱著兩隻黑麵包回來了,幾乎到在地上的脆弱的弗雷德麗卡通紅的臉頰還有一臉凶神惡煞的白衣軍官讓他生氣得顫抖。這樣的景象對齊來說是如此的熟悉,他為他暫時的離開而悔恨甚至憤怒。在他眼中,那個鼻子通紅、酒氣熏天的白衣軍官彷彿變成了一個臉色蒼白、面露獠牙的吸血貴族,而那個一臉冷漠、支撐起身體的弗雷德麗卡,又成了躺倒在地上的他年幼的妹妹的屍體。他從背後拔出長劍,那氣勢把白衣軍官嚇呆了。他看著齊憤怒的雙眼,覺得自己彷彿是他的殺父仇人,他毫不懷疑在下一時刻那個惡狠狠的傭兵可能就會衝上來用那柄大劍把自己劈成兩半。
齊的情緒幾乎失去控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再重複著同樣的錯誤。那一晚他為什麼沒有帶著最重要的妹妹一起出去,而把年幼的她一個人留在了家裡。正因為這樣,她才會死的。重要的東西應該貼身呆在身邊才對!但為什麼,自己又犯了同樣的錯誤!他看著弗雷德麗卡通紅的臉頰,怒火上升到了極點。但終於還是慢慢地平復了下來。「軍官大人,你可以離開了。」齊讓劍回了鞘,雖然極力壓抑著,但憤怒還是從縫隙中奔湧了出來。
白衣軍官冷冷地「哼」了一聲算是挽回面子,轉過身去大搖大擺地向教堂的門口走去。剛才那麼一鬧,讓軍官的酒也醒了很多。
弗雷德麗卡木然地讓齊摟著,任由他神情激動地在耳邊重複著:「不用怕,我會保護你的,我不會在離開你了……」周圍的人都沉默的看著他們。但弗雷德麗卡一點感覺都沒有,好像一座冰冷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