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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文 / 穆紫軒

    白髮男子始終沒有醒來。

    懸鈴每天守在他身邊看著他,看著他那張好看的臉,用手指輸理那滿頭的白髮,偷偷地笑。可是,他卻沒有絲毫表情。

    懸鈴記住了哥哥的話,只要白髮男子的精神力不小說,那麼他就不會死。可是,她卻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沒有心跳,沒有脈搏。甚至,沒有了血液。

    「你快點醒過來好嗎?我們需要你啊。」哥哥曾檢查過男子身上的傷口,並告訴她是亡魂戰士所為。她沒有見過亡魂戰士,不知道他們的實力。可是,她卻可以猜到那些戰士並不像光之騎士一樣懦弱。因為,他們殺「死」了地球修士。

    在她的心裡,地球修士都應該與哥哥一樣勇猛。

    懸鈴捧起了《亞哲爾詩集》,對男子說:「我在你的身上發現了這本書,是你的朋友把它放在你的身上然後裝入棺材的嗎?你的朋友也應該是修士吧。你很喜歡這本書嗎?」

    沒有回答。

    「你應該很喜歡這本書吧。我讀給你聽,好嗎?」

    男子靜默得像是塑像。

    「第二首,《而我看見》。我讀得不好,你千萬不能笑,好嗎?」懸鈴咯咯地笑,笑得滿臉緋紅。

    「先知預測著未來的時光,而我祭奠過往。

    你們還在夢中流浪,而我看見時光冗長。

    時光倒走,所有的心靈變得迷茫。

    只有我,永恆地存在,我會永遠,站在你們中間。」

    雖然讀不懂那些語言,可似乎又覺得意猶未盡。女孩害羞地低著頭,「我再讀一首,最後一首,你仍然不可以笑我。」手指翻過那一頁又一頁的白紙,「第三首,《我的光》。或許,你應該已經會背誦了吧。那就隨我一起讀,好嗎?」

    「當你們虔誠仰望,方可望見我的光芒。

    我從遙遠的世界來,站到你們身邊,卻遠到天涯海角。

    我將用神靈庇護你們,以我為信仰。

    我將帶你們歸回我們的國度,忘卻這裡的苦難,忘卻悲傷。

    忘卻所有的一切,回到我們的無暇世界。

    那時候,我會永遠,站在你們中間。」

    讀完,懸鈴不禁又笑了起來。他合上書,對男子輕輕說:「這些詩,你讀得懂嗎?我讀了好幾遍了,總是讀不懂。彷彿這不是詩,而是某種宗教的神語。你快點醒來吧,給我講講這些詩,好嗎?」

    蝕燭走了進來,看看白髮男子,皺著眉頭,說:「妹妹,我想我需要去望神城一趟。」

    「望神城?去那裡做什麼?」懸鈴忘不了上次在望神城發生的事情。

    那天,他們看到一座房子前面放著一塊近一人高的石頭,上面刻了個「藏」字,與自己懷裡的石頭一模一樣,只不過放大了很多倍。

    他們幼稚地以為,終於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了。於是,蝕燭帶著妹妹走進了那座房子的正廳。

    正廳裡,一個男人趕忙上前來迎接,另外一個稍微年輕的男子蹲在正廳中間的地板上,用一塊濕布反覆地擦洗地板上一小塊。懸鈴好奇地看過去,發現灰白的濕布上有幾塊暗紅色。再仔細了些,那一小塊地板上也有。

    就像,干了的血跡。

    懸鈴有種不安的感覺,拉著哥哥的手臂,警惕地掃視過正廳的每一處。

    這時,又進來一個人,一個與哥哥一樣穿著火紅色長袍的老人。他快步走了進去,而本來準備迎接蝕燭和懸鈴的男人對老人笑笑。

    蝕燭問男人:「請問,這裡需要雇工人幹活嗎?」

    男人看了看蝕燭的裝束,那個老人卻沒好氣地說:「不要不要,快走,別讓我看著礙眼!」

    懸鈴看哥哥,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問出那樣的問題。哥哥卻遞給她一個深深的眼神,然後拉著她快步走了出去。

    走了好遠,蝕燭回頭看看,然後才停下來。

    懸鈴小聲嘟囔著,還在為剛才那個老人的話生氣。「這都什麼人,說話的態度這麼糟糕。他以為他是誰啊?」

    蝕燭小聲說:「我們該感謝他,他故意那樣說話讓我們從那裡走出來。」

    懸鈴不懂。

    蝕燭問:「在老人走進正廳的時候,你沒有感覺到一股很弱的法術流量嗎?」

    懸鈴仔細想了想,確實,當時她感覺到了。可是,那麼小的法術流量,對普通人都造不成半點傷害。更何況,他們兄妹是來自地球的修士。

    「那能說明什麼呢?」懸鈴問。

    蝕燭說:「法術來自那位老人身上,我想他一定是一名偉大的法師,甚至,和我們一樣,是修士。」

    懸鈴來了些精神,她和哥哥一直在尋找擁有黑色藏字石的修士,可是卻一直沒有找到。

    「老人用氣系的法術在我背後寫了一個字,『走』。然後,我又感覺到背上劃過一條彎曲的線,由下至上。之後,線條的末端又被畫出了一個不規則的圓環。在圓環的旁邊,我又感覺到重重的一點。」

    「他讓我們離開?難道剛才那裡不是地球修士聚集的地方嗎?可是,字下面的點線圈又是什麼呢?」

    「我覺得,他想讓我們去什麼地方。」蝕燭說。

    「要不,我們再回去,等他從那座房子裡出來了再問問他?」

    蝕燭點頭同意了。兩個人向回走,在離那座房子好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依靠路邊的牆角隱藏身體。

    可是,他們等了很久也沒見那位老人出來。又過了好些日子,依然沒有見到他。

    蝕燭猜想,老人是否已經到他所畫的地方去等他們了。可是,只是一個簡單的圖,那是什麼地方呢?

    懸鈴提醒他,能不能從地圖上找到那個位置。

    當他們買了一份地圖展開看時,蝕燭發現那條線是無禁河,而圈是死亡之湖。蝕燭指著湖泊的旁邊,說:「他在我背上畫的點就在這裡,死亡之湖的湖岸。」

    「他讓我們去那裡?」懸鈴找到地圖上望神城的位置,「可是,離這裡很遠啊。哥哥,我們要去嗎?」

    蝕燭看著妹妹,說:「我聽你的。」

    「不,我聽你的。」

    蝕燭笑笑,說:「我們的記憶裡丟失了太多東西,除了知道自己是地球修士,除了我們是兄妹,除了我們還有個不滿二十歲的弟弟,我們什麼也不知道。可是,地球在哪裡?我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地方?我們的弟弟又在哪裡?妹妹,我們已經沒有路了,一直在到處亂撞。或許,老人真的想告訴我們什麼,我不想放棄這個希望。哪怕再過渺茫,我也想抓牢它。」

    然後,他們離開了望神城,在路途中遇到了好幾次黑暗騎士的追殺。蝕燭帶著妹妹向與死亡之湖相反方向走了好久,直到完全擺脫了黑暗騎士的追殺才來到這裡。

    想起黑暗騎士,懸鈴依然有些顫慄。她和哥哥都是法師,對付近戰高手黑暗騎士有些力不從心。

    懸鈴對蝕燭說:「哥哥,你去望神城是為了尋找那位老人嗎?」

    蝕燭點點頭,「我們來到這裡已經很久了,卻沒有等到老人,也沒有找到任何關於地球修士的信息。」他看了看白髮男子,「當然,我們找到了他。可是,這是意外。我覺得,似乎有很大的秘密隱藏在地球修士之中。我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的?為什麼黑暗騎士和亡魂戰士要追殺我們?我想找到答案。」

    「我和你一起去,哥哥。」

    蝕燭把手放到懸鈴的肩上,說:「妹妹,你留下。如果你走了,誰來照顧他?而且,不要忘了,一定要把弟弟找回來。」

    「哥哥,但是你一個人會很危險……」

    「別說了,我的妹妹。我知道很危險,但是你放心,我會回來的。在這裡等著我,不要離開。」

    懸鈴不再多說,她知道,固執的哥哥一旦決定了什麼就不會更改。而且,正如他所說,白髮男子還需要照顧,他們的弟弟,現在生死未卜。

    「妹妹,你一定要堅強,一定要回到我們的家。」蝕燭輸理著妹妹鬢角的頭髮。

    「哥哥,你要好好地,我們一起回家。」懸鈴的眼圈微微泛紅。

    她心裡悄悄說:「哥哥,你知道嗎,當你突然說要離去,我很擔心,很擔心。彷彿……彷彿這一次分別就……」

    「哥哥,我不會離開你,也不要你離開我。」

    「弟弟厭蝶不知道去了哪裡,我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哥哥。還記得小時候嗎,我們三個在海灘上壘出我們共同統治的城堡,並且對著大海許願,我們三兄妹,要永遠永遠……永遠在一起。慢慢長大了,可是我卻一直堅信,那天下午我們說出了那麼多的永遠,那麼就一定會永遠吧。」

    「哥哥,弟弟厭蝶消失在了我們中間。你說,我們的永遠,還會實現嗎?會嗎?」

    第二天,蝕燭早早醒來——其實,他一夜未眠。簡單地收拾了一點東西,悄悄踏出了房門。

    天還是灰白色的,而山谷裡如夜般陰暗。霧氣渙散在山間,谷底,像輕紗帶,被微微拂面的風撕成一縷一縷。在清晨還有些寒冷的空氣裡,纏繞,交織。或是扭動著,像被舞者用纖纖玉手牽引著,隨著樂曲,隨著舞步,跳著妖嬈的舞蹈。

    紅色的身影從一幔又一幔的紗簾走過,軀體撩動白紗,白紗附著身軀,再擦過去。人走了,紗帳的角被人走過帶起的輕風牽起,再落下,縈繞。

    「哥哥——哥哥——」一個如柔紗般細膩的聲音追在後面。

    蝕燭停下來,轉身。隔著薄幕,他看到妹妹踩著高高低低的石塊,有些艱難地向自己跑來。剎那,心像是被一隻大手握得緊緊的,什麼東西,漫入眼簾。眼睛微微發氧,蝕燭低下頭去,用手背擦了一下眼。

    「哥哥……現在就走了嗎?」懸鈴撲到蝕燭的懷裡,眼淚禁濕他胸口的衣服。

    「妹妹,你不該起床這麼早。」蝕燭有些心疼地說,「回去吧,好好休息,不要送了。」

    懸鈴固執地趴在哥哥懷裡,感受胸腔裡什麼東西跳動的的聲音,感受那兒時最奢望的溫暖。

    「哥哥,你要回來。」懸鈴說,不捨地從哥哥的懷裡鑽出,盯著那雙堅定的眼眸。

    蝕燭抱著懸鈴的雙肩,重重點頭,「等著我,我會回來,一定會。好了,回去吧,回去。」

    手垂下去,轉過身。斗篷撒開,像一面被風吹得展開的旗幟。紅色映滿懸鈴的臉龐,如溫和的火焰在面前跳躍。

    蝕燭大步向山谷外走,頭也不回,「回去吧,懸鈴,回去,等著我。」

    淚水落在臉上,突然變得冰涼。記得小時候,剛學會火焰法術的哥哥總是在寒冬的夜晚升起一團火焰。三個孩子圍坐在火焰的周圍,相互依偎著,講著一些不著邊際卻很華美的夢境,直到睡著。

    有一次,半夜懸鈴突然醒來,看到哥哥依然在用右手食指施法,維持著火焰。

    懂事的懸鈴說:「哥哥,我不冷,你睡吧。」

    「可是,我很怕冷啊。」蝕燭笑笑,蒼白瘦削的臉上掛滿汗珠。

    懸鈴擦去蝕燭臉上的汗水,說:「一直施法會很累的。哥哥,先休息一會吧。」

    蝕燭依然是開心地笑,手卻沒有放下。他說:「我不累,臉上有汗是因為我也怕熱。我就是那麼奇怪的人,怕冷又怕熱。」說完,大聲笑起來。

    可是,哥哥的辛酸懸鈴已經可以知道,卻不願說出,只好無數次偷偷哭泣。

    童年是淒慘的,三個孩子,到處流浪。沒有嚴肅的爸爸,沒有慈愛的媽媽,沒有人願意多看他們一眼,哪怕一眼。可是,童年也是快樂的,有頑皮的弟弟,更重要的是有堅強的哥哥。他用微弱的力量,為三個孩子撐起了屬於他們的天堂。

    紅色的身影消失了,可是懸鈴沒有馬上回到小房子裡。因為他知道,哥哥在霧氣裡一定開啟了火冥之眼,一定不斷回頭,看著在遠處為自己送別的妹妹,他最疼愛的妹妹。

    天,漸漸亮了。

    懸鈴有些沮喪地回到房子裡,坐到那把哥哥親手製作的椅子上。兒時的一切,從腦海裡游過去,依然那麼清晰。

    突然站了起來,像下定了什麼決心,脫下了裹在外面的大袍子。裡面依然是那件淡紫色的魔法袍——她昨晚也沒有睡,兩種思想在心裡拚搏,她無法作出任何一個選擇。

    既然無法選擇,又何必左右為難?

    她推開內間的門,走進去。站在床邊,最後一次輸理那美麗的白色頭髮。髮絲從指尖流失,她輕聲說:「朋友,對不起,我不得不作出一個不會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選擇。對不起,祝你好運。」

    她把《亞哲爾詩集》放在床頭,又把一個信封放到書的封面上。

    「其實,我多麼希望能夠一直給你讀你所喜歡的詩。可是,我不能沒有哥哥。我的哥哥,是我唯一的,永遠的,天堂。」

    淡紫色的身影快步走出了小房子,很快消失在山與山的夾縫間。

    山谷裡,比以往更加寧靜,靜得像一座無人拜繼的墳墓。墳墓的主人,沉睡了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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