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章 文 / 穆紫軒
《亞哲爾詩集》在七個人的手上一個接一個傳了過去。所有人的腦海裡,彷彿出現了一條無聲的符咒。符文綻放著金色的光芒,灑滿腦海裡每一個角落。
那是亞哲爾的召喚啊。
書最後傳回到顧幽的手裡,七個人一起,把那一句亞哲爾在幾百年前留下的話讀了出來:「在我的墓室裡有能夠逆轉空間渦流的能量。」
所有的人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因為他們認為,終於找到了紅袍主教指引他們去尋找的東西。
只有木冶滿臉的憂愁,像是在思考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煉舞拍了木冶一下,說:「你別愁眉苦臉的好不好,本來是開心的事情,被你一參合,弄得跟你家裡死了人一樣。」
木冶看了煉舞一眼,即使煉舞的話這麼過火,他依然沒有絲毫氣憤。他輕聲說:「你不是對迪拉王朝的歷史很瞭解嗎?如果真的瞭解,你就不會這麼開心。」
「什麼意思?」顧幽問。從木冶的臉上,他隱隱感覺到事情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說我不瞭解迪拉王朝的歷史?我雖然讀的都是所謂的民間史書,但我敢說,我比你瞭解得多,多很多。」煉舞不服氣地說。
「是嗎?」木冶瞥了煉舞一眼,有點不屑地說,「如果真的瞭解,你現在就該和我一樣擔憂。我問你,你知道亞哲爾的墳墓在哪裡嗎?」
煉舞誇張的笑突然僵住了,咧著的嘴慢慢合上,表情由極度的興奮一下轉變到極度困惑。像是,被很棘手的事情困繞。
「亞哲爾的墓室怎麼了?已經毀了?或者是地勢危險,很難去到那裡?」顧幽急切地想知道究竟木冶和煉舞在擔憂什麼。
木冶說:「不是很難去到,而是根本找不到。」
「找不到?為什麼會找不到呢?」蝕燭疑惑地問,「亞哲爾身為貴族,難道他的墳墓不是在貴族的墓園裡嗎?」
煉舞搖搖頭,「亞哲爾在貴族墓園裡確實有過一座墳墓,是迪拉王朝的王親自為他立的。不過,墳墓裡根本沒有安放亞哲爾的遺體。因為下葬的前一天,亞哲爾的遺體莫名其妙地從靈堂裡消失了。」
「消失?」顧幽問,「亞哲爾沒有死,還是被人偷走了?」
煉舞說:「不知道。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上。亞哲爾的遺體消失後,他的隨從也失蹤了。但是,沒有人看到他離開王宮,離開王城,就像蒸發了一樣。後來,迪拉王朝敗落,墓園被盜墓者翻了個底朝天,掠走了貴族們的墓室裡所有的財寶。那些盜墓人想掠走當時被稱為神人的亞哲爾的屍骸,卻意外地發現墓室裡的棺材是空的。後來消息不禁而走,有人說亞哲爾升天了,什麼也沒有留下。也有人說,亞哲爾為了防止被人盜走屍骸,秘密在其它地方建了墳墓。」
「在其它地方……」顧幽重複了一遍,然後問,「那麼,他的墓室被人找到了嗎?」
「沒有。那只是民間傳聞而已。」木冶故意把「民間」兩個字說得很重,說到這兩個字時還瞟了煉舞一眼。
煉舞瞟了回去,說:「只可惜啊,你們的野人圈裡連個傳聞也沒有。難道說,你的那些宮廷什麼官記下了亞哲爾遺體的去向嗎?」
「宮廷史官。」木冶糾正說,「宮廷史書裡這樣記載,亞哲爾得道成仙,而他的親信隨從也與他一起升天,成為他的仙童……」
木冶還沒說完,煉舞揮了揮手,說:「這就是那宮廷什麼官寫的?得道?成仙?你們這幫人八成腦子有病。」
「這只是史官為了填補亞哲爾消失的空缺所作的記載,跟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木冶說,「這樣寫雖然是他們的失誤,不過也算是他們的工作吧。亞哲爾作為一大偉人,不可能讓他憑空消失吧。把他寫成了神,雖然有些虛幻,但史官只是為了讓亞哲爾的形象在後人心中更加高大罷了。」
「偉大?」煉舞嗤之以鼻,「不就寫了幾首破詩嘛,尾巴能有多大?我們民間傳聞雖然沒有你們的宮廷什麼書華麗,但是想像合理。什麼神啊鬼啊的,全是瞎編濫造。」
「在你們的民間史書裡面,不也寫了亞哲爾升天嗎?」木冶說。
蝕燭和顧幽對視了一下,小聲問:「我們要不要迴避?他們又開始了。」
顧幽無奈地吐了一口氣。
煉舞將袖子挽了起來,一副準備打持久戰的模樣,他的聲音由「說」變成了「嚷」:「沒錯,我們的民間史書是寫了亞哲爾升天,但那也是受到你們的什麼宮廷破書影響。」
「宮廷史書,不是宮廷破書。」木冶小聲糾正。
「我管你什麼破書死書,要不是受到那幫什麼官的影響,我們的民間史書一定不會寫亞哲爾得道成仙的故事。作為自然和諧信奉者,我們所信奉的是自然之神,而人類只是自然之神養育的孩子,沒有任何人有資格稱神,與自然之神站到同一級階梯。」
「信仰不同。」木冶點頭。
「而你們,」煉舞話鋒一轉,馬上開始了對木冶一類人的批駁,「驕傲自大,高傲忘本,總之所有這一類的詞語都可以給你們。自然養育你們,你們卻不當一會事,反而破壞自然和諧。為了修建舒適的宮殿,你們砍伐森林,破壞草場,你們……」
木冶指了一下顧幽手裡的詩集,禮貌地說:「不好意思,你說遠了。現在我們說的是,亞哲爾的墳墓在哪裡?」
懸鈴咯咯地笑起來,而木冶對她點了一下頭。
煉舞看了一下木冶手指著的方向,然後說:「我堅信,亞哲爾一定在別處修建了墳墓。並且,在他死之前就修建好了。而他死後,被他的隨從帶離了王城,葬在了那座不為人知的墳墓裡。」
「可是,沒有人看到亞哲爾的隨從帶他離開。」木冶說。
「如果他們想離開,還會讓你們看到?」
木冶又一次敗在了煉舞嘴下。他不得不服氣地點頭,「確實,有這可能。可是,他的隨從沒有留下任何信息給我們,而且事情都過了近七百年,誰還能保證亞哲爾的墳墓完好地存在呢?即使存在,誰又知道在哪裡呢?」
「你問我啊?」煉舞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幾百年前的事情,連當時的人都不知道,我又不是神,怎麼可能知道呢?你一定是,內分泌失調。」
「我……我不是問你,只是說出來大家討論。」木冶漲紅了臉。
顧幽把詩集收了起來,說:「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再討論。」他的雙眼向好遠的地方望去,一直飄到草原的盡頭。那裡,白色的霧氣,充斥在天地之間。陽光穿過霧氣,在霧中透下了由上至下,漸次暗淡的光影。
煉舞看著二十多匹黑暗騎士的戰馬,說:「不錯啊,這麼多馬供我選擇。」說著,在一匹馬身上拍了一巴掌,而戰馬瞪圓了眼睛盯著他。他驕傲地揚起頭,從一匹匹馬間走過,嘴裡叨咕著:「如果這些馬全是我的,那麼我也算是一個小型的馬場主人了。」
「就這幾匹馬,還馬場?」木冶小聲說。
煉舞瞥了木冶一眼,不想和他爭,於是繼續發表高論:「這麼多馬,每一匹都差不多的健壯,怎麼選呢?而且,我們七個人只能騎走七匹馬,剩下十幾匹不就浪費了嗎?這麼好的馬,浪費了多可惜啊。」
「我們先走,你可以留下來,把這棵樹劈了做一輛馬車。十幾匹馬拉的馬車,多有氣勢啊,就連迪拉王朝的王也沒享受過這麼高的待遇。當然,你必須在敵人趕來前完成馬車的製作。」木冶選了一匹戰馬,跨了上去。
煉舞哼了一聲,瞪著木冶說:「讓我劈樹?我得先辟了你,把你的骨頭拆了掛在戰馬身上做裝飾品。」說完,煉舞躍上了一匹戰馬。
「我們去哪裡?」顧幽問煉舞這個活地圖。
煉舞指著西北方向,說:「瞻神城的西邊,有一片森林,那裡應該比較安全。」
「多久才能到那裡?」顧幽又問。
煉舞撫摩著戰馬漆黑的棕毛,說:「以這種馬的體格,跑到它們口吐白沫的時候,就基本到了。」
蝕燭聽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小心翼翼地說:「很遠嗎?能不能說出具體時間?」
煉舞狡黠地笑,「不遠,只要半天,就可以到了。正好,我有些餓了,到了那片森林可以摘到一種很可口的果子。」說著,煉舞似乎是習慣性地瞥了木冶一眼,接著說,「當然了,某些人可能吃不習慣大自然贈予我們的東西,那就只好餓著咯。」
木冶對煉舞點了一下頭,「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小時候經常吃野果的,應該不會不適應吧。」
戰馬跑了起來,在草原上揚起了幾束黑色的風。馬蹄落在草地上,留下了一串略略曲折的印記,彷彿,是草原上的路標。
天空,依然是淡淡的藍色,藍得聖潔,藍得透明。雲已經散開,飄遠。而此時的天空,純淨無暇,像是一塊珍貴的玉壁,被心靈手巧的工匠打磨得光潔華麗。又仿若少女的肌膚,晶瑩剔透,散發著高貴典雅的氣質。
三隻淡藍色的禿鷲,翱翔在蒼穹裡,全身淡藍色的羽毛跟天空的顏色融合得天衣無縫。它們的身體下方,很遠的地面上,七個各種顏色的斑點,緩緩在綠色的幕帳上移動。
一隻禿鷲拍打著翅膀,突然一個急轉彎,向相反的方向飛去。頭向下探去,翅膀微微收攏,減小了氣流的浮力。淡藍色的影子像是一柄利劍,直直地向斜下方刺去。所有的景物,所有自然的顏色,在它的身邊被拉成了一條條色彩斑斕的長線。
禿鷲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彷彿化成了一道淡藍色的光芒,向地面照去。突然,兩隻微微收起的翅膀極力張開,羽毛裡灌滿了風,雙翼被撐成了傘狀。禿鷲的速度瞬間就慢了下來,扑打著翅膀,緩緩落了下去。
一名黑暗騎士揚起了手臂,禿鷲落在他橫放的前臂上,眼睛直視著西北方向,鉤形嘴微微張開,一聲冗長的嘶鳴從喉嚨裡湧上來,聲音鋒利得刺疼了周圍的黑暗騎士的耳膜。
黑暗騎士都摀住了耳朵,而一隻手托著禿鷲的那名騎士就辛苦了很多。他另一隻手摀住了右耳,然後頭歪向左邊,將耳朵壓在了肩膀上。
黑色的戰馬,被這尖細的聲音驚得不停地跺著馬蹄。
終於,禿鷲收起了聲音。黑暗騎士的手臂向上一托,禿鷲拍打著大翅膀飛上了藍天。那個黑暗騎士從馬背上取下了頭盔,扣在頭上,然後把沙啞的嗓音被捂在了頭盔裡:「你們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