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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四章 荷葉成雲路欲無(4) 文 / 紫流蘇

    正月將近的時候,忽然傳來蠕蠕冒犯西北邊塞的急訊。蠕蠕,即柔然。

    是時,我正閒坐於太皇太后宮中。乍一聽聞,心中不免驚懼起來,旋即無措地轉向拓跋宏。拓跋宏似乎也感到心焦,懇切地望著太皇太后,說道:「皇祖母,軍情緊急,然而情況不明……」他攢起了眉頭,有些為難。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仍是溫和的語調:「皇上,莫慌!此事不難安排。」

    拓跋宏正容se,起身道:「請皇祖母賜教。」

    太皇太后卻一句話也沒有。只低頭默默地注視著與尋常百姓家無異的青瓷茶碗,半晌,鎮靜地吩咐道:「皇上且去前殿,急召中書令高允、李沖,中書監高閭,秘書丞李彪。」

    拓跋宏一怔,立刻應道:「是。」卻是猶有所待的樣子,並不急著出去。太皇太后也恰在此時另有主意,旋即叫道:「慢著!」待她舉目一看,卻見拓跋宏近在跟前,未曾移步,不覺怔了怔,然而很快就吩咐下去:「此外,還有東陽王、任城王。」這兩人都是北魏宗室,且名望頗隆。

    拓跋宏依然應一聲「是」,略等了等,方才出去。

    「蠕蠕?」太皇太后似乎自問。言語間卻頗有幾分不屑。

    我並不敢問。略坐了些時候,便藉故告辭了。「妙蓮,等等。」太皇太后忽然叫住我,「你母親的病,如何了?」

    猝不及防的一問,我立時現出迷惘的神情。然而,驀然察覺到她雙眸中尖銳的一閃,待我定睛細看時,卻又是藹然微笑。但那眸子裡的星火,分明灼得我心中張皇,頓時想起那日,我和馮夙所用的借口,心中驚歎:方纔,竟全然忘記了!

    我侷促地說:「已經好多了。這些日子倒沒有消息。」我竭力作出與平日一般無二的神情來,溫婉而微有些俏皮。然而太皇太后卻不再看我,只揚手道:「那你回去吧。」

    彷彿幕布在一瞬間合上,所有黑暗中的表演都無濟於人前的失手。我無力地說:「是。」默默退出,心中既驚且憂。

    一連數日,一絲風聲也無。拓跋宏似乎忘了蠕蠕對邊塞的威脅。我見他依然平靜,鎮ri裡讀書習字如常,不禁問:「皇上,外敵入侵,難道您不擔心麼?」

    拓跋宏溫言道:「不須擔心。蠕蠕尚是遊牧民族,無論戰術、器械,都不堪與我軍相持,且讓它猖獗一時,待我大軍一發,蠕蠕必然潰不成軍。」

    「可是……」我躊躇,一半嗔怪,一半疑惑,「那日在太皇太后宮裡,您那麼緊張,臣妾還以為事態嚴重呢。」以手撫膺,一面說笑,一面歎了口氣。旋即將雙眉一挑,卻恰好瞥見拓跋宏微抿著唇,似笑非笑。我心中驚了一下:真的如此簡單麼?

    「妙蓮呀。」他柔聲喚,聲音裡滿是笑意,「你不用怕。朕幼沖即位,蠕蠕也曾來侵犯邊境。那時,太上皇帝親自領兵征討,大勝而歸。如今,朕不必親征也可以使蠕蠕退兵。」

    我微感驚異。太上皇帝,是他的父親獻文帝。獻文帝禪位於拓跋宏之後,依然熱衷於政事:一面攻蠕蠕;一面又徵兵徵糧,準備攻打南朝的劉宋。退位詔書上所說的「遺世之心」,卻是一絲一毫也看不出來。然而,延興六年,他二十三歲就駕崩了。

    我笑問:「那這次皇上派了誰去征討呢?」

    「任城王。朕已加封他為使持節、都督北討諸軍事。他父親在世時,曾隨同先皇討伐蠕蠕。這次派他去,是最合適的了。」這位任城王,是老王爺拓跋雲的長子拓跋澄。按輩分,他是皇帝的堂叔;年歲卻是相仿。

    我對此並不關切,只是,到底看明白了,拓跋宏分明是成竹在胸,一開始就是成竹在胸,卻刻意將調兵遣將之事假手於太皇太后。

    到了二月,中書令李沖提出了與均田令密切相關的「三長制」。

    李沖,字思順,隴西狄道(甘肅臨洮)人,以學識淵博而見長,同時又有寵於太皇太后。拓跋宏卻對此不聞不問。皇帝本可以直呼臣下名姓,唯獨對李沖,他一直以「李中書」而尊稱。

    李沖提出「三長制」,正是針對均田令的執行:是時,民間戶籍混亂,全賴宗主督護,往往三五十家才算一戶。姑且不論其它,單就均田令的推行而言,就是不小的阻力。然而,均田令既已執行,且又初見成效,那麼三長制便也呼之欲出。

    所謂「三長」:五家為鄰,設鄰長;五鄰為裡,設里長;五里為黨,設黨長。由「三長」負責檢查戶口,徵收租調,征發兵役和徭役。

    二月甲戌,依舊由太皇太后出面,定民戶籍,初立三長。

    三月丙申,蠕蠕敗退,同時遣使朝貢。拓跋宏依舊欣欣然向太皇太后報喜,笑道:「全賴皇祖母籌劃。」

    ……此時,他年已二十。此前十五年的帝王生涯,是十五個循規蹈矩的年頭。然而,此時卻有些不同了。朝政依然是太皇太后主持著的,他也依然沉默地讀書、參政……然而,這其中,畢竟是有些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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